第3章
第三章
餘遠洲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睡不着。
上午和律師談話,下午回公司處理工作,晚上去醫院核實情況。照理說他累得倒頭就能着,但他卻困意全無。
那個混子的确死了,但對方家屬态度過于詭異。不說哭鬧,甚至還頗為和善。可一談到和解,就說聽丁董安排。
而醫院那邊,對死亡原因給出來的答案也模淩兩可,只說是「特殊體質」。
餘遠洲惴惴不安,總覺得這人死得蹊跷。他不敢深想,只能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王俊豪這邊。
若這人真是因為「特殊體質」致死,那不管怎麽判,都不可能判成意外。留案底板上釘釘。
王俊豪還沒成年,人生才剛剛開始。現在就背上刑事處罰的污點,往後的路可怎麽走。
餘遠洲翻了個身,盯着窗簾縫隙裏散出來的一點路燈光。
他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對王俊豪的教育,是不是做錯了。
王妍性格溫柔,對孩子的教育也是實行放養。總覺得自己兒子天生就是那麽個性子,硬砍不得。孩子要快樂,要自由。
而餘遠洲對王俊豪的管教,也大多是刀子嘴豆腐心。從來沒真舍得讓他吃苦,對成績也不苛責。
在這種缺乏約束和管教的前提下,王俊豪失去的不僅僅是規矩教養,還有敬畏之心。
這事情小姨還不知道。若是讓她知道了。哎。
餘遠洲徹底睡不着了,從床上起身,去給自己沖了杯咖啡。端着馬克杯站在窗前,望着樓下的馬路愣神。
耳邊回蕩着臨走時黃律師的一句安慰:“七年有期徒刑以下的過失犯罪,被害人自願和解的,雙方當事人可以和解。”
和解。
餘遠洲一點也不想和丁凱複見面。瘋子變态同性戀,根本沒法溝通。況且自己那麽羞辱過他,他又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可若不去,就這麽等着對薄公堂,眼睜睜看王俊豪戴着手铐站在被告席上嗎。
他于心何忍。于心何忍!
兩百萬。餘遠洲坐到桌邊,開始計算名下的資産。
他手裏兩套房,都在臨市的鎮上。一套是他父母留下的,一套是他爺爺奶奶留下的。都是老房子,不值幾個錢。況且父母那套還兇宅。加一起都賣不上二十萬。
他手裏的車也不值錢,老款的二手大衆,基本等于廢鐵。自己工作沒兩年,別說存款,還他媽的欠着助學貸款呢。
餘遠洲拄着臉嘆氣。
他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孩子】。長得好,成績好,教養好,哪個老師提起他都豎大拇指,誇一句優秀。
在學校裏,優秀頂用。可進了社會,優秀算屁。
沒有錢,沒有權,沒有人脈。在這諾大的D城,沒有第二個人可以依賴。
你說你優秀?哎媽呀可省省吧。優秀打工人還是優秀背鍋俠?
餘遠洲在紙上猛勁兒劃拉,只覺得心亂如麻。
兩百萬,他拿不出來。
看王俊豪進監獄,他不忍心。
而這第三條路,看着無比瘋狂,實際上卻是最快好省。
但餘遠洲下不了這個決心。他心高氣傲,對于性又有強烈的貞操觀念。更何況讓他和男人搞,他實在是接受不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掏出手機來查了查。又翻牆看了兩個歐美小電影,随後手機一扣,扶着額角直搖頭。
這太生草了。無論是幹男人,還是被男人幹,他都做不到。殺了他都比這個利索。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除了丁凱複,難道就沒有第二個可求的門路了嗎?
電光火石間,他猛然回想起自己查的那份資料。
「銀實地産」的董事長,丁增岳。
這人是丁凱複的誰?
餘遠洲打開筆記本,到本地的商業論壇上翻帖子。翻到天亮,終于看到一條有用的信息。
那是一條很久遠的新聞。
【尋親10年找回被拐長子。銀實地産設立公益基金讓愛回家,托起萬千家庭團圓夢。】
內容寫得很煽情官方,報道的最末尾是一張照片。畫面上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摟着一個少年。
像素很糊,但餘遠洲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脖頸上的紅痕。
這麽高辨識度的形狀,不會有任何巧合。
丁凱複,是丁增岳的長子。
餘遠洲又開始思索怎麽接觸到丁增岳。去銀實地産的官網上轉了一圈,發現置頂了一條招聘信息。
「誠聘董事長助理。」
餘遠洲掃了眼招聘要求,坐直了身體。一條計劃逐漸在腦中成型。
既然直線行不通,那就走一個U形。
——
餘遠洲駕着車從濱城路駛入市中心的繁華地段,直開進了金鹿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金鹿酒店,是D城頂級高檔酒店之一。
從一層到十層,是餐廳和宴會廳。十層往上,是高級客房。除了客房,還有影院,按摩,溫泉等等設施,不一而足。
餘遠洲下了車,往兩邊一看。好家夥,左邊寶馬,右邊雷克薩斯。他一個破大衆淩渡夾在豪車中間瑟縮着。
餘遠洲正了正領帶,像是給自己上勁兒。在電梯裏,又做了五六個深呼吸。
電梯停在十八層,餘遠洲踏着綿厚的絨毯,走到1803號房門口。
剛想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沉悶的響,緊接着是幾句不甚清楚的交談。
餘遠洲掏出手機看了一下短信,确認房門號沒有搞錯。他擡手敲了敲。
門立刻就被拉開了,一個中分頭男人露出臉,着急忙慌地把他往裏拽:“快進來!媽的等你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