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

第49章 chapter 49

第049章 chapter 49

十一月初, 周六晚上，臨睡前，沈清羨接到了鹿盞然的電話。

“我姐最近一直被家裏逼着複婚, 她煩透了, 成日郁郁寡歡，人也消瘦憔悴了許多, 我媽怕她身體垮掉便熬了點參湯讓我給她送過去，結果到了那我才發現她被人打了, 半張臉腫得老高, 嘴角也破了。”

沈清羨聽得一愣, 下意識問：“誰打的她？”

鹿盞然：“仲廉, 就是我那前姐夫, 他從伯利斯回來了。”

沈清羨皺眉道：“你姐報警沒有？”

鹿盞然：“沒, 不僅沒報警，她還苦苦哀求我，不讓我告訴家裏人。”

沈清羨非常不能理解。

鹿盞然捏着太陽穴, 嘆聲道：“她說她欠仲廉的。”

随後，鹿盞然和沈清羨解釋了一下幾年前她姐家裏惹上了人命官司，還得罪了京華的一個大人物, 幸虧仲廉及時出手, 幫着找了強硬的後臺，還投資了一大筆錢, 不然她姐家的生意肯定早完蛋了。

鹿盞然：“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我姐才被迫嫁給了仲廉。”

沈清羨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鹿盞然：“你知道，我姐為什麽非得和仲廉離婚嗎？”

沈清羨：“她不愛仲廉。”

鹿盞然：“不僅僅是不愛……”

沈清羨：“什麽意思？”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鹿盞然掩着嘴悄聲道, “我姐其實喜歡的是女人……仲廉每次和她親熱，她都異常痛苦, 甚至産生過自殺的念頭。”

沈清羨沉默住了。

鹿盞然：“後來仲廉見她對床事如此反感，便主動提出來，只要我姐給他生了孩子，就不再碰她了。”

沈清羨：“他沒做到？”

鹿盞然：“嗯，有次我姐喝醉了，他沒能把持得住……我姐看在孩子的份上，加上仲廉給她下跪認錯，最後還是原諒了他，但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所以才鬧到了非離不可的地步……”

沈清羨仔細聽着，沒有發表意見。

“這次仲廉回國主要是想和我姐複婚，還和她下跪保證，以後絕不再碰她了，但我姐已經不信任仲廉，怎麽都不肯答應，”鹿盞然頓了頓，繼續道，“仲廉死賴着不走，就跪在客廳那，自己抽自己大嘴巴……我姐實在沒了辦法，只能被迫出櫃，仲廉大概是接受不了又或者自尊心受挫，氣憤之下就動手打了我姐，還揚言一定會讓我姐付出慘痛的代價，讓她餘生都在悔恨中度過！！”

沈清羨連忙道：“那男人都說了這種話，明顯是要報複你姐啊，你姐還猶豫什麽，不得趕緊報警？”

鹿盞然唉了聲：“該提醒的我都提醒了，但我姐說仲廉愛她愛得要命，況且她還是舸舸的親媽，仲廉頂多打她一頓，撂撂狠話罷了，不會真的亂來。”

沈清羨：“你姐是不是把這事想得太簡單了？萬一仲廉真做出什麽瘋事，到時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鹿盞然想了想，最後還是在沈清羨的建議下，将這事告訴了她爸媽。

鹿父鹿母連夜把洛姝和舸舸接去了家裏。

天亮後，鹿母又憂心忡忡地聯系了自己的親姐也就是洛姝的母親。

洛母和仲廉的爸媽做了緊急溝通。

次日下午，仲廉就被他父母強制般地帶回了伯利斯。

打這之後，洛家再也沒說過複婚的事，洛姝也終于過上了平靜舒心的生活。

接下來的一個月，沈清羨連續兩次聽到宋席甯提起洛姝。

“周末只要我姐在家，她就帶着她兒子去我姐公寓，一待就是一天。”

沈清羨心裏起了疑，覺得洛姝可能是在偷偷喜歡顏菀。

十二月底，集訓回來的第三天，沈清羨從宋席甯那裏得知，顏菀陪着洛姝去了寒陀寺，為舸舸求平安符。

沈清羨心裏醋得不行，當即打車去了寒陀寺。

寒陀寺本身就很出名，何況今天還是周日，過來這邊祈福的香客絡繹不絕。

沈清羨轉悠了一大圈，也沒碰到顏菀。

她擡腕看了看手表，已經中午一點了，她琢磨着顏菀應該是出去吃飯了。

剛準備離開，忽地聽到兩聲震耳的槍聲。

緊接着便是混亂奔跑的男人女人，中間摻雜着驚恐的尖叫和嘶喊。

“發生什麽事了？”沈清羨胡亂逮了一個人。

“有人被劫持了！”那男人怪叫了一嗓，慌慌張張地推開了沈清羨。

沈清羨的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開始逆着人潮拼命地往裏擠！

到了用齋飯的後院門口，沈清羨瞧見有幾個小僧正在那裏手忙腳亂地疏散人群。

沈清羨趁亂跑進了院，背後傳來小僧急促的呵斥：“趕緊回來！！”

即便是背對着，即便是隔着好遠的距離，沈清羨也認出了被人拿槍頂着腦袋的是顏菀，那一瞬間，沈清羨的心髒都差點跳了出來。

砰砰砰，男人又朝天射了三槍，這下躲在柱子後面和藏在齋房裏的人，幾乎被吓破了膽，全都一股腦地跑了出來。

兵荒馬亂之際，沈清羨快速找了一個建築物做掩體。

她一邊暗暗觀察那邊的情形，一邊用力掐自己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求求你了仲廉！你別傷害顏菀！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歡她！”洛姝跪在地上，滿臉是淚地哭喊着，“我答應和你複婚，只要你肯放了她！”

“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仲廉瞪着猩紅的雙眼，兇狠地發狂，“我對你已經徹徹底底地絕望了！！我要毀了這女人！！要讓你的後半輩子都活得痛不欲生！！”一回到伯利斯，仲廉就花錢賄賂了洛姝的心理醫生，知道洛姝在同意和他結婚之前便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顏菀，他差點當場瘋掉。

洛姝跪着往前挪動，想繼續懇求仲廉，結果被仲廉無情地踹倒在一邊。

此時沈清羨已經脫下了鞋和羽絨服外套，只穿着襪子，貓着腰屏着息小心翼翼地接近目标。

洛姝一次次爬起來，又一次次被踢開。

等洛姝看見了沈清羨，便使出渾身的力氣抱住了仲廉的腿。

仲廉見踢不開洛姝，立馬憤怒地把槍指向了她的腦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崩了你！”

洛姝連忙握住了仲廉執槍的手。

仲廉惱怒至極：“你給我滾開，你個該死的壞女人！”

沈清羨趁機翻滾過去，幫着洛姝用力奪槍。

混亂間，顏菀發現仲廉勒着自己脖子的手已經卸了一些力。

盡管雙腿已經發軟，但在求生欲的支配下顏菀還是掙紮着擺脫了仲廉的控制。

仲廉見勢立即松了手裏的槍，并急急後退了兩步。

瞄到他從後腰又掏出一把手槍，沈清羨眼疾手快，來了一個猛力的掃堂腿。

仲廉被掃倒在地，但手裏的槍卻攥得死緊，還舉起來對準了顏菀。

千鈞一發之際，沈清羨飛撲過去将顏菀撲倒了，仲廉的第一發子彈打了空，但第二發卻穩穩地打在了沈清羨的左腿上。

洛姝像是突然失了智一般，竟用整個身子壓住了仲廉握槍的胳膊。

在腎上腺素的刺激下，沈清羨都沒感覺到疼，她心急如焚地起了身，飛快地把仲廉的第二把手槍也奪了過來。

“別動！不然我打死你！”沈清羨目眦欲裂地用槍指着仲廉，與此同時，發着抖的顏菀找來了一條幹淨的黃布幫沈清羨紮緊了鮮血直流的左腿。

局面控制住後，寺廟裏的和尚小僧才過來幫忙。

顏菀陪着沈清羨一起上了救護車，洛姝和仲廉則被公安局的人帶走了。

當天下午，沈清羨就在市人民醫院動了手術。

晚上，沈清羨的病房擠滿了人，姜柚，鹿盞然，宋席甯，南憶瑾，林妤塵，沈勳山，溫斐然，沈清妮以及外婆……

他們七嘴八舌地關心着沈清羨。

宋席甯見沈清羨的眼睛瞟來瞟去，連忙開口解釋：“公安局來了人，我姐正在做口供。”

沈清羨低低地嗯了聲。

過了會，就輪到沈清羨做口供了，其他人都被請了出去。

做完口供，簡單吃了點飯，沈清羨就閉眼休息了。

當天夜裏，沈勳山想留下來做陪護，沈清羨沒同意，顏菀也表達了相同的意願，沈清羨依舊沒答應。

最後留下來的是鹿盞然。

第二天一大早，顏菀就帶着早飯來了醫院，沈清羨心情很複雜，她知道顏菀是出于感激和愧疚才這般對她上心。

姜柚陪在醫院的那晚，沈清羨忍不住和她聊了聊心事。

“我之前可以肆無忌憚地喜歡顏菀，哪怕她拒絕我或者冷漠地忽視我……現在明明有了許多接觸機會，我卻變得畏手畏腳。”

姜柚輕輕翻了個身：“因為你救了她，她心裏念着你的好，不再疏遠你，甚至還挺關心你的，但你心裏別扭了……”

沈清羨：“是別扭，我現在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給她造成心理壓力。”

姜柚發愁地嘆了口氣，她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幫沈清羨處理目前的局面……

出院後，沈清羨住進了沈勳山買的房子。教官時常過來，帶她做鍛煉，顏菀也會來，偶爾還會在沈勳山的熱情邀請下，留下來吃飯。

今年除夕，父女倆沒回淩北，在京華過的年。

午夜鐘聲響起，沈清羨陸續收到了很多新年祝福，其中也包括顏菀發來的新年快樂。

沈清羨打了幾行字，最後又一一删掉。她緩緩阖了眸，抱着枕頭趴着，還将手機反扣在了被子上。

乍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沈清羨心尖猛地一顫，她急忙摟過來看了眼，是鹿盞然打來的。

她心下一松，滑屏接了電話。

閑聊了幾句，鹿盞然又猶猶豫豫地提到了洛姝。

“我姐在我房間裏哭了好一會，說這輩子都和顏教授沒可能了。”

沈清羨不知道說什麽，只低沉着嗓回了個哦。

幾分鐘後，鹿盞然她媽有事叫她，鹿盞然便匆匆挂了電話。

之後，沈清羨又相繼接到了姜柚、宋席甯和林妤塵的電話。

顏菀始終沒有打給她。

沈清羨失落地摁滅了屏幕。

她下床去倒了杯水，再回來的時候，正好手機在響。

看見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沈清羨緊張地吞咽了好幾口唾液。

她小心翼翼地滑了屏，把手機輕輕挨近耳朵。

顏菀：“在幹嘛？”

沈清羨磕巴道：“沒幹嘛……就喝水，剛剛在喝水。”

顏菀：“大年初二，我想去看看你，可以嗎？”

沈清羨聽後心裏五味雜陳。

顏菀體貼道：“要是不方便的話，那就再過幾天，等你空了的時候。”

沈清羨深呼吸了兩下，才澀聲開口：“你其實用不着這樣，用不着這麽刻意地對我好……我的所作所為，是出于心甘情願，我不希望你覺得你很虧欠我。”

顏菀輕輕嘆息了兩聲，随後挂了電話。

淩晨五點。

沈清羨點進兩人的對話框，輕輕輸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顏菀：【還沒睡？】

沈清羨表情凝住了，接着腦子一熱，就給顏菀打去了語音電話。

顏菀接了，沈清羨卻立馬挂斷了。

顏菀：【？】

沈清羨默默将手機藏在了枕頭下方。

聽見消息提示音，沈清羨又慌忙摸出來看。

宋席甯：【我姐給你織了一條圍巾，她都沒給我織，我快要醋死了……】

沈清羨眼睛一亮，急忙問宋席甯：【什麽樣的？有照片嗎？】

宋席甯：【在她房間裏，我一會給你偷拍一張。】

沈清羨：【別一會了，你現在就去啊！】

宋席甯：【不行，她還沒睡，在和憶瑾姐姐打電話。】

沈清羨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悄悄給顏菀發了消息，說自己年初二有空。

顏菀很快就給沈清羨回了，說到時會開車過來這邊，還有禮物送給她。

沈清羨反反複複看了很多遍，最後抱着手機偷偷傻樂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