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

第41章 chapter 41

第041章 chapter 41

五月下旬的一個周五, 沈勳山來了京華，晚上，他帶着沈清羨去吃了烤鴨。

吃完飯, 沈勳山從包裏拿了一雙球鞋給沈清羨, 沈清羨打開看了眼，是邁斯克的簽名限量款, 估計是費了一番心思才搞到的。

沈勳山側身問沈清羨：“喜歡嗎？”

沈清羨語氣散漫又敷衍：“還湊合吧。”

沈勳山啧了下：“你別在老子面前裝樣，老子選禮物之前, 特意問過姜柚那丫頭。”

沈清羨別開目光, 瞧向窗外, 沒搭理沈勳山。

沈勳山咳嗽了兩聲。

沈清羨轉過腦袋看他。

“你親爹……有個事想拜托你。”沈勳山難得有語氣這麽溫和的時候。

“什麽事能讓你用上拜托兩個字？”沈清羨皺眉反感道, “不會是又讓我陪你去見顏邵那個自私鬼吧？”

沈勳山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他強忍着不悅：“你顏伯父明天生日, 你就當賣老子一個面子，明天和我一起去他家裏，陪他吃頓飯……”

沈清羨冷硬地拒絕了, 還臭着臉把球鞋扔給了沈勳山。

沈勳山愠怒不已，他氣惱地罵沈清羨是個混賬，不孝的逆女, 完全不把他這個老子當回事。

沈清羨直接坐上出租車回了學校, 路上沈勳山打來的電話，她一個都沒接。

第二天周六, 沈清羨正在宿舍刷運動鞋。

宋席甯跑來找她，一通抱怨, 說老瘸子中午要派人接她去吃飯。

沈清羨将刷子扔進盆裏, 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手：“你姐會去嗎？”

宋席甯不高興道：“那肯定的啊, 老瘸子可會道德綁架了。”

沈清羨擰了擰眉，這個當口沈勳山又打來電話。

沈清羨拿着手機去了陽臺。

電話一接通，沈勳山就斥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扯着嗓罵她是沒良心、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沈清羨煩躁地打斷道：“你罵夠了沒有？你不就是想讓我陪那老東西吃頓飯嗎？這事我應了！趕緊閉上你的臭嘴！* ”說完沈清羨就将電話摁了。

沈勳山發來微信。

【你沒騙老子吧？】

沈清羨：【愛信不信！】

隔了一分鐘。

沈勳山：【我一會去接你。】

沈清羨：【不用你接，你只管把地址發我。】

之後，沈清羨從陽臺出來，告訴宋席甯她倆中午打車過去。

宋席甯愣了一下：“你也要去？”

沈清羨嘴上說是因為家裏的老頑固逼她去，實際上是為了顏菀。

宋席甯趁機問了一下沈勳山和顏邵的關系。

沈清羨簡單和宋席甯解釋了一下，又補充道：“老瘸子小的時候救過沈勳山的命，所以沈勳山總覺得欠他的。”

宋席甯面上頓了頓：“那你之前被逼着和我姐訂婚，也和這個有關？”

沈清羨點了點頭。

倆人十一點四十從學校出發，半道，沈清羨收到了沈勳山的微信。

【你個狗崽子！為什麽不和老子講，那次陪你送我去醫院的老師，就是你顏伯父的女兒！現在弄得老子尴尬得不行。】

沈清羨快速打了一行字：【你在外面喝酒鬧事，丢人現眼的時候不覺得尴尬，現在知道尴尬了？】

沈勳山：【你早就認識你顏伯父的女兒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沈清羨：【為什麽要告訴你？！】

沈勳山連續發了十幾個怒火中燒的表情，沈清羨一個字都沒回。

到了地方，宋席甯摁了門鈴。

過來開門的是顏邵的現任老婆李荷。

宋席甯生硬地喊了聲姨媽，沈清羨在旁邊喊了聲伯母。

兩人空手來的，什麽禮物都沒帶，李荷見怪不怪，轉身給倆人拿了拖鞋。

到了客廳那，她倆又和沙發上坐着的三人打了招呼。

随後，宋席甯一屁股坐在了顏菀的右側。

沈清羨則在沈勳山的示意下，去了他的旁邊。

坐了不到十分鐘，李荷過來和顏邵說午飯準備好了。

顏邵招呼大家就餐。

走到飯桌前，宋席甯下意識地就要挨着顏菀，顏邵卻擡手指了下：“甯甯你去你姨媽那。”

宋席甯不情不願地過去了。

沈清羨則被沈勳山拉着，坐在了顏菀左邊。

坐下後，趁着顏邵說開場白的功夫，沈清羨悄悄給顏菀發了條微信消息。

接着，她用肘輕輕碰了碰顏菀的胳膊。

顏菀轉臉瞧她。

沈清羨暗示她看手機。

顏菀從上衣口袋摸出手機，點開微信。

沈清羨：【我爸他賊心不死。】

顏菀：【那你呢？】

瞥見顏菀發來的內容，沈清羨小臉騰地一熱，她慌忙将手機揣進兜裏，裝沒看到。

吃飯的過程中，沈勳山暗暗踢了下沈清羨的腿。

沈清羨繃着下巴，睨了他一眼。

沈勳山咳着嗓責怪：“你就知道自己吃，一點都不懂得照顧人。”

顏邵也順着沈勳山的意思讓沈清羨幫顏菀夾夾菜。

于是沈清羨硬着頭皮用公筷給顏菀夾了一塊排骨。

結果顏菀一直沒動那塊排骨。

沈清羨偷偷用右手點了點顏菀的膝蓋。

顏菀一個偏眸就看見了沈清羨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寫了什麽：那排骨你再不吃，我就替你吃了。

顏菀這才将排骨夾在嘴裏吃了……

吃完飯後水果，顏邵提醒沈清羨帶顏菀下樓轉轉。

沈勳山連忙助力道：“快帶着你顏菀姐姐出去消消食……這小區很漂亮，記得多逛一會。”

宋席甯想跟着去，李荷在顏邵的示意下，将人拉住了。

出了電梯，倆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沈清羨能感覺到顏菀在不開心，所以她一直保持着落後幾步的狀态，人也安安靜靜的。

不知怎的，顏菀突然停下來，回眸喊了她一聲。

沈清羨心尖猛地一顫，她急忙快步走近：“怎麽了？”

顏菀伸手指了下：“我有話想和你說，我們去那邊的公園吧。”

沈清羨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問道：“又是絕情的話嗎？”

顏菀垂眸，嘆息着否認了：“我是想告訴你，我為什麽不願意戀愛結婚。”

沈清羨怔了怔，而後跟着顏菀去了公園，她們往裏走了好一會，到了一處偏僻的木亭才停下。

這地方很靜，沒什麽人打擾，适合聊些私事。

倆人面對面坐下後，顏菀很嚴肅地要求沈清羨對即将聽到的內容保密。

沈清羨舉手指天：“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顏菀點了點頭。

在沉默了幾分鐘後，顏菀才哀傷地開口，她的聲音很低沉：“我十歲那年，也就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外婆去世……去世的前一晚，她吞了大量的安眠藥。”

沈清羨驚愣住。

顏菀：“她吞藥自殺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接受不了自己精神出軌。”

沈清羨再次訝異住了。

微風拂來，顏菀輕輕撩了下額際的碎發：“我記得很清楚，在她去世的前兩年，我們隔壁搬來了一位很儒雅的爺爺，他很博學，是一位大學教授，還特別愛下象棋，我外公也迷這個，于是經常請他來家裏下棋。”

沈清羨認真聽着。

“時間一久，我外婆也和他熟悉起來，”顏菀眼眸裏裹着幾分傷感，“外婆非常喜歡聽他講歷史文化以及一些典故和奇聞異事，每次都聽得津津有味，外公對這個不感冒，總會尋些由頭，去公園裏找找樂趣。”

沈清羨：“後來呢？”

顏菀：“後來，也就是一年多以後，那位爺爺去做了心髒手術，在醫院養了好些日子，而我外婆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她總是走神，總是焦躁，總是在深夜失眠……”

此時突然飛來一只黃鹂鳥，落在一棵榆樹的枝頭上，鳴叫了兩嗓，又撲着翅膀飛走了。

“那位爺爺在出院後也沒有再回來，他被他小女兒接走了，而我外婆則被自己的心病折磨得越發消瘦憔悴，後來連吃飯睡覺都成了問題，我外公帶她去做了檢查，看了中醫，統統沒用，最後煎熬地捱了半年多，外婆就吞藥自殺了……我外公一直以為我外婆是生了怪病，痛苦難忍又不願意拖累家裏才走了極端，但事實并非如此……”

沈清羨猶豫了兩秒，還是問出了口：“你是怎麽知道真相的？”

顏菀幾不可聞地呢喃道：“外婆給我留了封遺書，就藏在了我的小櫃子裏，信裏還特地叮囑我，看完偷偷燒掉。”

沈清羨吞咽了兩下唾液：“除了告訴你真相，她還寫了什麽？”

顏菀：“她告誡我這一輩子都不要碰愛情，也不要走入婚姻。”

沈清羨喉間一哽。

“她說她年輕時，是真心地喜歡過外公，結果卻在一把老骨頭的年紀，無法自拔地移情別戀了，她很羞恥，也很愧疚，無法原諒自己，所以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以死謝罪，”顏菀停頓了兩秒，繼續低低道，“她信裏還說，我母親就是因為愛情昏了頭，抛下我，最後凄慘地病死在國外……而她的小女兒，也就是我的小姨，也曾因為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絕望地自殺過，好在搶救得及時，不然甯甯就沒有媽媽了……”

沈清羨的靈魂都為之一震，她愣愣地擡起頭，卻發現顏菀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

沈清羨又是驚慌又是心疼，她手忙腳亂地找紙巾，想給顏菀擦擦淚。

顏菀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誠懇道：“沈清羨……我十歲的時候，這個烙印就留在了我的身上，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依舊對戀愛結婚沒有絲毫的憧憬和期待，所以拜托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回應，你別因為我耽誤了自己，那樣我心裏會非常的不安。”

沈清羨鼻頭酸得不行，眼眶也漸漸紅了，她找不到紙，只能用自己空着的手，幫顏菀擦淚。

顏菀別開頭，不讓她擦：“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沒聽進去？”

沈清羨：“我聽了只覺得好心疼。”

片刻後，沈清羨慢慢湊近顏菀，她低低央求道：“你讓我抱抱你行嗎？”

顏菀拒絕了，還起了身。

望着顏菀遠去的背影，沈清羨一顆心都酸成了水，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來回打轉的液體逼退，卻依舊阻止不了熱淚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