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申訴
第64章 申訴
喧嚣的機場中, 旅客們腳步匆匆。
林采星僵硬地在人流中穿梭,偶爾回眸望着機場上空。回國的最近一趟航班是下午三點,他皺着眉, 找了個角落輕輕垂着腦袋坐下。
私信裏的謾罵驟增, 他手指緩慢地翻着評論區,那些接連不斷的惡評不斷攻擊着他的心情。
他自嘲地笑了下, 心裏的鈍痛愈來愈濃。
這其實是他的錯,在周虹首次在節目組中提起這件事時,他就應該澄清。是他的自尊心作祟, 讓他不敢将他背了處分沒有順利畢業的事公之于衆。
他離開學校那天, 他的選修課教授曾語重心長地叮囑過他, 希望他未來少些沖動,謹慎做事,凡事出發點以自我利益最大化為準則。
這些道理其實他都明白,但那天的情景倘若再現, 他依舊會打得那癟三滿地找牙。
當時出了事,所有人的态度非常一致,覺得他莽撞沖動也好, 幼稚粗魯也罷, 只有周斂,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他一個字, 只是在默默幫他收拾爛攤子。當初他很想問周斂對這件事的客觀看法,可他又不敢,他害怕聽到周斂失望的語氣。
微博熱搜前三,都是他的相關熱詞。
林采星眸光微暗, 緊緊攥着手機。
他現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周斂, 這件事很棘手, 難不成又要讓周斂同三年前一樣,四處奔波,幫他平息這件事嗎?
他很想從頭開始,通過自己不斷的努力拉近與周斂之間的差距。
但他好像又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
洶湧的愁緒不斷襲擊着他的信念,他心灰意冷,一個字一個字地在手機上敲下一封道歉信。
這件事因他而起,他總該為年少的自己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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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就算無法再當演員,也應該給喜歡他的人一個交代,親自出面致歉。
但——
這件事解決完,他和周斂呢?
老天好像突然和他開了個玩笑,給了他希望,又親手将他拉下地獄,重現當年的情景。
學歷造假的事鬧大後,周斂的父母肯定更不可能同意他們在一起。
他們那種家族,非常注重形象和名譽。
更何況他這件事算是實打實的醜聞。
他開始焦慮,周斂和他的CP熱度現在如此高,他會不會因此拖累周斂?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袖口裏他的手指慢慢握成拳,掙紮許久才伸出手,在屏幕上打出一個字。
[在這裏我要向所有喜歡我和支持我的人說聲抱歉…]
周斂的電話在這時打過來。
他手指微蜷,趕忙将手機撂下。
細密纖長的睫毛被悄悄暈濕,他抿着唇,不知道該怎麽和周斂說這件事。
難道要告訴周斂,他可能要退圈了嗎?
退圈的話,他又能去幹什麽呢?
或許随意找個小鎮隐居,随便做些小買賣。
又或者在網站上接一些藝術設計類的訂單。
這輩子他可能就這樣了。
其實他還有個願望。
林君山的債他已經還完,等他再攢夠150w,他打算将華蘭的墓地遷至海市園靜園。
他當初之所以選擇回海市定居,是因為華蘭的故鄉在這裏。
華蘭去世前說過,她其實不喜歡美國。為了金錢名譽地位,她走錯許多路,舍下許多人,如果可以,她希望魂歸故裏。
他可能要令華蘭失望了。
作為兒子,他很失敗。
玉山的微信他已經回複,他其實沒什麽好辯解的,他确實沒有從普林斯頓畢業。
他已經簽約的廣告代言和其他通告并不少,違約金的事暫且不提,那些商家估計恨死他了。
他辜負了所有信任他的人。
不遠處,傳來驚喜的笑聲。他擡起滿臉淚痕的面頰,緊緊望着那對久別重逢的情侶。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包括伊芙琳的試鏡還是否參加。他無比慶幸這次的美國行沒告訴周斂,此時此刻他實在無顏面對對方。
他裹緊羽絨服,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
如果伊芙琳不需要他試鏡了,他還是回國吧。
玻璃窗外,不知何時刮起大風。他揉了下通紅的鼻翼,朝着玻璃裏面的影子說了句沒出息。
重新拎起行李箱,他慢吞吞地望着人山人海的大廳,耳畔不斷回響着航班的提示音,不知道該去哪裏。
忽然——
一抹高挑的身影朝他跑來,他輕輕擡眸,轉瞬間被擁入寬闊結實的胸膛。
周斂?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眸光驚詫,确定不是幻覺後,眼眶裏憋了很久的淚再次掉下來。
上次離開美國時,他也是這般失魂落魄。
他已經做好讓那些痛苦的記憶重現的準備。
“不是要給我過生日嗎?這是要上哪兒去?”周斂接過他的行李箱,眉眼湧起淡淡的心疼:“我在外面等你很久,打電話也不接。”
林采星癟了癟嘴,忽然側身埋在周斂懷裏無聲哭泣。
“那件事我已知道,很快就沒事了。”
周斂揉了把林采星額前淩亂的碎發:“倒是你,一聲不吭地過來,又想一聲不吭地走?”
林采星面色憔悴,小聲回:“我準備回去接受審判。”
周斂被氣笑,看着林采星通紅的眼睛,溫聲問:“在這兒哭多久了?”
“沒多久。”林采星哽咽,顯得委屈無助:“一個小時吧,我寫了封道歉信。”
周斂無奈嘆息,注視着那蒼白的唇色,心髒揪得生疼:“走,我先帶你回家休息。”
林采星遲疑片刻:“你要不要,要不要…”
周斂盯着他,神色溫柔:“要不要什麽?”
“我把口罩和帽子戴上吧。”林采星遮住臉,刻意和周斂保持幾步的距離。機場人流擁擠,這個時間有許多國內飛美國的航班落地,他擔心周斂和他被人瞧見。他倒無所謂,就是周斂…
“別擔心。”周斂以為林采星單純害怕,上前擁着他的肩膀:“相信我,這件事今天就能解決。”
林采星慢吞吞跟着周斂離開,久久未言。
今天是工作日,路況有些擁堵,尤其是高速公路上,周圍警笛長鳴。
“把手機交給我,事情解決前不許看。”
林采星點頭照做,拿着手機愣怔許久,忽然道:“周斂,我的事如果太棘手,你就不要管了。”
周斂眼睛微微一皺:“什麽意思?”
“這件事沒什麽可洗白的,雖然我沒打着學校的名義營銷,但也在節目中默認了。”林采星耷拉着腦袋,怯生生道:“在國內,你和我捆綁得太緊,我擔心影響你。”
一絲複雜在周斂平靜的眼神中浮現,他凝着林采星,欲言又止:“你怕拖累我。”
“嗯。”林采星揚起一抹笑,佯裝輕松:“我也怕因為我的事讓你為難,如果處理這件事難度比較大,你最好還是不要沾邊。”
“不要沾邊?”
周斂緩緩重複一遍後,無聲地拽緊指尖,随即望向窗外,側臉仿佛被陽光罩上一層落寞,沉默地抿着唇。
林采星察覺到周斂的低落,小聲補充:“我擔心你。”
周斂沒說話,眉眼間依舊籠罩着陰霾。
一通電話打破了兩人僵持的氛圍。
林采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但通過周斂和對方的交談,能推斷出是周斂的朋友。
“你們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普林斯頓那邊我去協商,你們不用管。”
“嗯,難度不大。”
挂下電話,周斂朝司機道:“盡快開。”
司機:“收到。”
半小時後,兩人到達周斂的私人停機坪。
普林斯頓在美國新澤西州,大概需要飛行五小時。上了飛機,周斂幫林采星點了些餐,便開始處理公務。林采星沒胃口,但将所有的飯都吃了。無關其他,他不願讓周斂再替他擔心。裹着羊絨毯,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時不敢面朝周斂。他知道周斂現在對他有怨氣,不想跟他說話。
但那些話已經說了。
另一邊,商令舟正在和淩晟他們吃飯。
“你們說,爆料林采星的校友是誰?”淩晟笑着道:“這麽恨他?要不是你和我說,我都不知道這事。”
商令舟輕輕舉着紅酒:“他和斂在國內很火,這件事的讨論度非常高。”
常挽盯着商令舟,有種微妙的感覺。
“這件事還能挽回嗎?也不知道周斂是否需要幫忙。”
商令舟:“挽回不了吧,除非周斂去求我表弟,可這些年,他對我表弟沒有留任何情面。”
淩晟輕笑:“周斂估計會來找你。”
商令舟揚起唇,聲音溫柔:“不知道。”
...
六小時後,周斂帶着林采星來到普林斯頓大學。負責接待他們的男士看起來非常和善,見到林采星的第一眼,便溫聲說:“當初你離開後,我的助手沒有聯系到你,事實上,我讓他給你發了一封郵件。”
“郵件?”林采星神色疑惑,“您給我發了什麽?如果是我在學校常用的郵箱,我确實很久沒有打開了。”
男士歉意地笑了笑:“你可以看一眼,是以學校名義發給你的通知。當年的事,學校确實處理不當,聽信了Eisen的一面之詞。你離開後的一年中,Aurora幫你申訴15次,最終學校撤銷了對你的處罰,讓你回來領畢業證。”
林采星神色驟然一變,連忙擡頭看向周斂。
“我的助手後來出國了,這件事沒有和我對接清楚,我便以為你已經領走了。”男士再次致歉,“是我們工作不當。”
畢業證擺在林采星面前。
他的臉色複雜難辨,緊緊盯着周斂,疲憊的眉宇間透着掩飾不住的震撼之色。
分手的第一年…
周斂申訴15次…
“謝謝。”周斂沉靜的臉龐似水一般平靜,只是輕輕掃了眼林采星,拿起畢業證轉身離開。
林采星再次回眸看了眼男人,随即加快腳步匆匆朝周斂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