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山上的林瑤此刻也沒有睡覺,下午齊豫等人将謝時去從山洞內扛出來後,林瑤又指揮他們将河床上還剩下一口氣的丁河也跟着扛了出來。
丁河傷的重,哪怕吃了止血止痛藥他還是一直沒醒過來。
林瑤舉着蠟燭,手指戳在丁河的腦門上感受着那可以煎熟雞蛋的溫度,重新将手指收了回去。
天黑之後,小雲給大夥做了簡單的稀飯跟鹹菜。
一群人吃飽喝足後,齊豫等人已經去休息了。
小雲按照林瑤的吩咐,下山去村口接人。
屋內還清醒的只剩下了林瑤跟因為身體不舒服,一直沒睡着的謝時去。
林瑤将黑皮床上的涼席拆下來,讓謝時去跟丁河都躺在那裏,防止他們身上的血弄的到處都是。
坐在凳子上等着黑狗到來的人,困倦的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後重新坐下,發現謝時去還睜着眼睛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看我做什麽?”
躺在涼席上的少年,老實回答她,“在想姐姐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原本以為對方只是一個走錯路的登山者,可對方從失蹤到再回歸,一舉一動都不像一名普通的登山者。
“不用在意我是誰,就當我是路人吧,你現在應該想一想接下來你要去哪才對,我聽小雲跟齊豫等人的聊天,發現你們都是被拐騙上山的,你老家在哪?”
老家。
謝時去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詞彙了。
他微微仰起頭,在燭火的光亮下注視着林瑤道,“姐姐你是想要将我們都送回家嗎?”
“你不想?”林瑤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情願,反問他。
“我是孤兒,我父母很早以前已經去世了。”
他要過飯,乞過讨,一個人跟游魂似的活在這個世上過。
“丁河不是一個好人,而且你傷成這樣他半點都沒有攔住黑皮,黑皮現在死了,可如果丁河的身邊還出現第二個黑皮呢?你跟着他只會一直受傷,一直受苦。”
這些道理謝時去也懂,躺在地上滿身是傷的少年,眨着黑眸看向她,“你救了我,以後我可以跟着你嗎?”
“不行。”她只是路過這裏,等黑狗将人接手後,林瑤随時回到自己的一居室。
她想着黑狗那個人,為眼前的人介紹起來,“黑狗這個人雖然腦子不夠好使,遇到事情也容易當二五仔背叛人,可只要你比他強大比他夠狠,他就會慫的只會聽令做事,你如果沒地方去的話,可以跟着他混。”
謝時去認真的聽完後,想了數秒才輕輕搖頭,“聽姐姐你這麽說,這個叫做黑狗的人應該是個欺軟怕硬的存在,而且他應該也不是什麽好人吧。”
如果是好人的話,介紹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說對方是個二五仔會背叛人,也不會說要比他更狠更強之類的話語。
坐在小板凳上的人沒忍住笑了,“他的确不算個好人,不過他不會像丁河這樣打你,如果你想重新去讀書的話,我會拜托他幫忙。”
“如果我拒絕的話,姐姐你是不是很生氣?”謝時去在做出決定前,先咨詢對方的态度。
林瑤一楞,随後想也不想的搖搖頭,“不會啊,我不會生氣。”
每一個人的人生如果都是自己選擇的,那麽不管是喜還是悲,也同樣自己去承擔就行了。
“等黑狗上山後,你們帶着小雲還有齊豫他們走吧,我想留下來。”
躺在涼席上的少年,說完這句話後扭頭看向身側重傷未醒還在昏迷中的丁河接着道,“我跟小雲她們不一樣,我是個孤兒沒有身份沒有親人,我想要活下來只能讓自己努力成為一個有用有能力的人,丁河給了我這樣的機會。”
因此當他決定在山上住下來後,他是所有小孩子當中學的最快最好的那個人。
林瑤托腮沉默了幾秒,“如果你一直跟着丁河混的話,未來可能會成為一個非常厲害的神偷,那種能夠單槍匹馬偷價值六千五百萬畫作的人。”
滿身都是傷勢的小孩,眼睛在燭火的光芒中亮晶晶的注視着她的方向,“六千五百萬?我能偷到嗎?”
“能。”林瑤說的很肯定。
“那我留下來吧。”謝時去毫不猶豫的表示,他想繼續跟着丁河混下去。
“你自己決定就好。”
林瑤沒有勸下去的打算,她跟謝時去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到了半夜小雲終于帶着人上山。
黑狗爬的半條命都快沒了,喘着氣爬上來看到林瑤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掐着自己的大腿要哭。
“林姐啊!我可算見到你了!”
“少嚎,我讓你帶過來的藥呢?”
林瑤看向他身後那一連貫的十來個人。
“這這這,我也不知道你到底需要多少藥!所以我還抓了一個醫生上來的,你放心!他是我們道上的醫生人品醫術都有保證!”
黑狗從那些人群中,拉出一名體型偏瘦,戴着近視眼鏡的中年男人。
“喏!好大夫在這裏,林姐你有什麽需要盡管跟他說。”
林瑤看向這位好大夫,聞到他身上常年浸泡的消毒水氣味,點點頭指着身後的屋子。
“麻煩你了,受傷的人在屋內,先治小的再治大的。”
叫做好大夫的人,一句話不說只是沖着她點點頭,就往那屋內方向走去。
“林姐你放心,好大夫是個啞巴不能說話,所以他不會洩露任何秘密的!”
黑狗舉着手跟她保證。
随後就好奇打聽起來,“姐你這麽久不見,怎麽跑到這麽遠的山頭上來了?”
好幾年沒見的人,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黑狗之前接電話的時候還以為這種每天在刀尖上行走的女人,命都短死的快才對。
“順路辦點事情,沒想到人生地不順,所以打電話給你試試看,你還記不記得我。”林瑤從口袋內掏出聞洛城友情贈送的手機,翻開自己當初記錄的那幾串數字。
選擇了其中一行後,林瑤将其他數字全部删掉。
這才擡頭對着黑狗道,“山上有幾個被拐賣來的小朋友,明天天亮後你讓人護送他們下山,他們想回老家的就回老家,無處可去的你就送到派出所去。”
“讓我辦這種事情?”
黑狗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這種跟給人當保姆有什麽區別。
林瑤面無表情的注視着他,語氣冰冷,“有意見?”
第六感超強的黑狗,本能的搖搖腦袋,“沒意見!林姐的吩咐我保證給你辦到!”
。
那位啞巴好大夫醫術很好,不愧是常年在道上混,治療這種刀槍棍傷意外傷都非常拿手。
天亮的時候,丁河身上的高溫已經降下去。
謝時去身上所有傷口都被處理好,該上夾板的上夾板,該縫合的縫合。
用的都是重藥猛藥,不過這一點無人在意。
好大夫還在得知接下來他們走後,這山上只剩下倆名病患後,體貼的将自己随身攜帶來的藥水跟藥物全部放下來。
還教會了謝時去怎麽給自己打針,還有給丁河換藥水。
林瑤一夜未睡,站在門外一直等好大夫處理好一切後,她才走進屋內。
謝時去手上挂着點滴,藥水讓他的狀态好了很多,臉色都沒有之前難看。
林瑤蹲在他跟前,低着腦袋看着還躺在涼席上的少年,“我們休息一會到了中午就走,最後問你一次,真的不下山?”
“不下山。”
“黑皮死了,小雲她們我都帶下山去,一旦丁河醒過來看到這一切,你要面臨的危險是什麽,都想清楚了?”
這些問題,在黑狗沒帶着人上山前,謝時去就已經想過,因此他很肯定的點點頭,“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承擔。”
話音落下,一只不算溫暖的手掌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說的好,那你祝你一切順利吧。”
也許謝時去走了一條常人都無法理解的路,可林瑤卻能夠理解對方。
“姐姐,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嗎?”謝時去感受着腦袋上的重量,眨着黑眸眼底閃過一絲絲的期待。
“會再見面的,說不定那個時候你忙着偷價值六千五百萬的畫作,根本想不起來我是誰呢。”
“我不會忘記的,到時候那副畫我送給你。”
謝時去發誓,如果他未來真的有那麽一天,能夠将價值六千五百萬的畫作偷出來,他一定送給林瑤。
“加油吧。”
黑狗一行人連軸轉,只睡了三個小時就爬起來。
帶着齊豫小雲等人往山下走去。
林瑤也在往山下走,她的腿傷還沒有好,走在隊伍的後方慢慢跟着隊伍。
到了村子內,坐上摩托車這才輕松些。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離開。
身後逐漸遠去的鍋蓋山上,謝時去已經從涼席上坐起身。
他盤着腿坐在涼席上,低着頭用牙齒将好大夫為他包紮的紗布結一點點的咬開咬松。
等彎曲骨折的雙手從紗布內露出後,謝時去将向後翻的手掌直接用力撐在地上,咬緊牙關用力按了下去。
原本仿佛被人重力掰斷的手指,仿佛機械般一點點被糾正回到正位。
第一只手搞定後,謝時去用那只恢複正常的手指,将另外一只手将的紗布跟木條也全部拆下來。
手指關節咔嚓咔嚓的響起。
很快昨天還雙手骨折斷裂受到重傷的人,如今已經手腳靈活的從地上爬起。
謝時去走出門去,他站在山坡高處望着那些早已經遠去的衆人身影。
數秒後,他走到那幾條倒在地上已經開始落蒼蠅的大狗前,彎腰将地上幾只熟睡的狗崽子一一抱起。
重新回到屋內的人,将懷中的奶狗放在地上,随後用腳踢了踢地上還昏迷不醒的丁河。
“那些人走了,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這裏不安全了,我們應該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丁河,閉着眼睛手背上還在挂着點滴,仿佛一個死人聽不到看不到。
謝時去又擡腳要去踢地上的人。
他的腳剛擡起,昨天夜裏還在發高燒的人忽然睜開眼,快如閃電般接住他擡起的那只腳。
“你為什麽不跟着他們下山。”
“比起跟一個混混過日子當二五仔,我更想學點手藝,我不想再求人生存。”
丁河笑了,他從地上坐起身看向不遠處那一堆的藥物,還有那幾只在地上打鬧的狗崽子,“這些都不要了,我們下山。”
“現在?”謝時去視線掃過對方身上的傷勢。
那些都是真的傷勢,并不是作假。
他能夠知道丁河醒過來,是因為這幾年的訓練加上天賦,他耳朵能夠聽到的細微動靜比尋常人高數倍。
當初丁河說他這是天生的偷子,任何一把鎖他什麽工具都不用帶,光憑着耳朵就能夠聽出怎麽開。
半個小時後,倆個人倆手空空的進入山洞,身後住了幾年的房屋全部都被澆上汽油,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丁河已經帶着謝時去從山洞離開。
住在山腳的羊仙村人,看到山頭上的大火趕上山的時候,火已經将山上的房屋跟痕跡都燒的一幹二淨。
林瑤是天黑到達的江津市,她在路邊看到一家店鋪時拍了拍前方開車的黑狗肩膀。
“停車。”
黑狗當即将摩托車停了下來。
林瑤走向遠處窄小的門店,跨過那花花綠綠的海報貼紙走進店內。
後面黑狗停好車也跟着走進來,嬉皮笑臉的道,“林姐你也喜歡買彩票啊,沒想到你也會做白日夢。”
話音落下,換來林瑤一個冰冷的眼刀。
上一秒嘻嘻哈哈的人,下一秒果斷閉嘴。
“借我一塊錢。”林瑤從口袋內掏出聞洛城給她的那些現金。
從裏面拿出一塊錢硬幣,接着伸手跟黑狗要一塊錢。
黑狗看看對方手中那幾百上千塊錢,一頭霧水的翻開自己的錢包,在一坨亂七八糟的紙幣中,終于找出了一張一塊錢的紙幣遞過去。
“姐,你打算買多少啊?這種東西連我的小弟都不會碰,中獎率太低了!”
林瑤沒理會他,直接花了倆塊錢買了一串數字。
随後将那張彩票遞給黑狗,“開獎時間今天晚上九點半,明天天一亮将那幾個小孩都送回他們想去的地方,你現在可以走了。”
黑狗握着那張彩票,他的眼睛在彩票跟林瑤那張臉上來回移動,最後全部的心情都化作一句,“卧槽!林姐你現在請人幹活已經從給現金發展到給白日夢的地步啦?”
這比他們道上老大畫的餅還要狠毒啊!
站在十二年前彩票店內的人,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他那張蛋白粉吃太多的胖臉,“知足點,晚上十點我會聯系你,你要是敢給我扔掉,當初我怎麽将你從垃圾堆裏挖出來的,我就怎麽将四肢折斷了重新埋進去,懂?”
黑狗對上那雙充滿殺氣的黑眸,吞咽着口水用力點頭,他将那張彩票小心翼翼的放入錢包內,連一個折痕都不願意用在上面。
深怕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下一秒将他給突突了。
他們就在街邊的彩票站各奔東西,林瑤一個人潇灑走了。
黑狗帶着手下拉着那幫小孩,直接去了自己名下的健身房。
先讓他們住在這裏,再為他們每一個人的歸家之路規劃一下,怎麽送先送誰,誰去送這些小鬼回家。
晚上快十點的時候,黑狗坐在健身房內吃着炒米粉時,餘光瞥見自己扔在桌子上的錢包,他下意識的将錢包打開拿出那張只有一行數字的彩票號碼。
接着用手機上網搜了一下今晚的開獎號碼。
五分鐘後,健身房內傳出一道鬼哭狼嚎的嚎叫聲。
這些林瑤卻沒有留下來聽,白雲她跟黑狗等人分開後,很快找了一家客源稀少的網吧,在那裏利用包間的門回到了浴室之門內。
站在浴室內的人,扶着牆擦了一把鼻子下面流出來的血跡,嫌棄的打開水龍頭将鼻血清理幹淨。
“就賺點小錢,我都沒有學主任那樣買五十倍,一百倍,次次都讓我流鼻血。”
浴室之門在她背後,安靜無聲地任由她吐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