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 57 情敵
第57章 chapter 57 情敵
六年前, 程意初入大學。
學習之餘,她迫切的想要賺錢靠自己生活,沒人比她更知道伸手要來的有多沒安全感。
于是除去一些逃不掉的必修課程, 她的其餘所有空閑時間都被各種各樣的兼職填滿。
做的最不輕松的一份工作, 是在一家會所性質的私人餐廳當服務員。
那天是她當周的最後一個兼職日,一連五天服務了五桌難搞的客人, 心情down到極點, 就在她決定今晚結束就辭掉這份還算高薪的工作那一晚, 峰回路轉,她被分到了黎蘇年所在的包廂。
十多個人, 看上去比她年紀大不了幾歲,做迎客服務的時候, 她從他們的聊天中得知了他們的身份, 同樣是學生, 他們在讀書期間已經可以出入這種高端場所,而她,還在端茶送水的伺候人。
好在他們都是有素質的年輕人,那一晚的工作總的來說還是很輕松的。
開餐後除去偶爾換個骨碟, 大多時間, 她都在包廂角落安靜站着。
過程裏, 自然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他們的聊天內容。
那晚的聚餐算是朋友們之間的一個小型歡送會, 歡送的主人公也是那一晚的話題中心黎蘇年。
酒過三巡, 不知道是誰的一句:“敦煌到底有誰在啊?”把那一晚的氣氛推向高潮。
大家喝到興頭上, 聊起八卦,一個比一個興奮,你追我趕、不依不饒地向黎蘇年讨要答案。
但直到他離開,那群朋友也沒人撬開他的嘴。
林林總總的交談中, 她得到的信息是:那男生一定是在敦煌有個難以忘懷的人,所以在有更好的實習選擇面前,他堅定不移的選擇去敦煌。
被調侃的本人自始至終周身都散發着大寫加粗“我懶得應付”的冷淡,再後來,可能是真的煩了,即使今晚這局是因他組的,他仍舊沒呆到最後,丢下一句“有事先走”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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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聽八卦聽得太專注,沒第一時間留意到他要走,回過神來給他開門的時候她連忙同他說抱歉。
但面對她一個無關緊要的服務員,他的态度又很溫和,看得出來是骨子裏教養很好的那種人,所以她對他印象很深刻。
後面他離開後,包廂裏的話題一半還都圍繞着他。
大家紛紛猜測那個叫他難以忘懷的姑娘是誰,她就是在那個時候聽到許從心的名字的。
在他們的描述裏,許從心是家學淵源、離經叛道的勇敢追夢女孩,十歲師從國寶級畫家,成年前的畫便賣出了如何如何的天價,十八歲又跌破所有人眼鏡放棄美術追随外公的文博保護之路報考了北大考古系。
讀了兩年不到又覺得自己志不在此轉而去國外攻讀藝術,她性格很孤傲,在校期間,稱得上交好的同學,只黎蘇年一個。
提及此事,有個人恍然大悟般說道:“我想起來了,去年三月份,當時老黎外出一周回來,頹了小半個月,那會兒好像就是許從心退學的時間。”
另一人聽言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這不全對上了。”
“老黎這是以退為進啊,先把她外公拿下,順便等許從心求學回來,要不這麽多單位搶着要他,他幹嘛哪也不去偏去敦煌。”
“沒想到啊,老黎表面看上去光風霁月無欲無求的,私底下還是個搞純愛的。”
大家笑:“純個毛,分明是悶騷。”
“要不怎麽能得許大美女青睐。”
回憶的思緒到這裏。
程意斂了斂神,淡笑着說:“上班下班,沒什麽特別的,你呢,最近和黎老師怎麽樣。”
舒萦聽言眉毛皺了皺,有點不理解好友的閑聊怎麽還專門提到了黎蘇年,她咨詢感情問題都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挺好的啊。”她說。
“對了,”程意笑一笑,又問:“你之前有次說的那個文件夾,後來問清楚了嗎?”
“哎呀,”話題到這裏,舒萦拍一下腦門:“我都忘了這回事了。”
回想黎蘇年住院期間,她被誘導的告白發生的太突然,以至于當時她先是被欣喜填滿,接着湧上的就是懷疑和不确定,有關那個文件夾的事情,被她完完全全的抛之腦後。
但現在想想,她覺得:“就像你說的那樣,有點過去也很正常,我們又不是在單純的十幾歲的年紀遇到的,總抓着過去不放也挺沒意思的,重要的是,以後的路是我們兩個一起走。”
“結婚了就是不一樣,”程意笑着搖搖頭:“沒想到有一天能在我們萦嘴裏聽到這麽有哲理的話。”
好友為人正經,鮮少這麽調侃人,舒萦覺得有點囧,也有點不自在,這些情緒之餘,也産生了細小疑惑:“你怎麽突然問我這個?”
後知後覺的,她覺得有點奇怪。
程意不是愛八卦的那類人,前些陣子的姐妹閑聊,覃羨好有問過她和黎蘇年的感情問題有沒有解決,當時的回答,程意必定也是看到了的。
今天怎麽又忽然提起這個。
“沒什麽,”被提問的人牽牽唇,一派尋常模樣地回答道:“突然想到,随口問問。”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神态都太過無懈可擊,舒萦看着,甚至産生了一種自己腦回路太清奇的感覺。
她到底在懷疑什麽啊。
好朋友之間正常的關心而已。
這麽想着,舒萦徹底放下心來。
地鐵軌道裏,列車緩速駛來,她挽上好友的手臂:“車來了,走吧。”
程意嗯一聲,兩個人并肩上去地鐵。
-
傍晚回到家,舒萦做好飯不久,黎蘇年便開門回來了。
他換過衣服,幫忙一起把飯菜端到餐桌上,舒萦手藝一般,只簡單熬了鍋粥,外加做了兩個小炒。
但還是從黎蘇年嘴裏得到了好一通彩虹屁。
什麽老婆辛苦老婆最棒。
菜色絕佳廚神下凡。
結婚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式下廚呢,黎先生情緒價值給的很到位。
舒萦被誇得整個人飄飄然,轉瞬,意識到什麽,她繃着表情戳一戳黎蘇年的手臂:“你是不是想套路我,好叫我以後負責一日三餐。”
這姑娘的腦回路還真是異于常人。
黎蘇年失笑,語氣很無奈:“今晚可能要下雪。”
眼下才八月,下的哪門子雪?
舒萦有點沒懂,朝他困惑眨眼。
下一秒,聽見黎蘇年委委屈屈說:“我冤。”
反應過來,舒萦爆笑。
兩個人相處在一起,總是溫馨又快樂。
……
吃過飯,她們一起在客廳看電視。
觀看之餘,聊到她今天新接到的工作,舒萦順便給黎蘇年講回來那天在機場發生的神奇際遇:
“我當時本來都以為鑽戒找不回來了,結果一回頭,那個女生朝我友好的笑,問我在找什麽。”
“我都沒往鑽戒上想,下意識就回答了,然後她直接就把鑽戒還給我了,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驚喜嗎。”
黎蘇年把人往懷裏帶了帶,電視機裏在講什麽,他完全沒聽到,這姑娘聲情并茂的情景再現,比屏幕上的電視劇有趣多了。
聽的人認真,舒萦講的也用心。
“本來這幾天沒打算工作的,想好好在家休息一下,結果一打開短視頻軟件,看到給我發來工作邀約的是我的鑽戒恩人,那我肯定也是要去的。”
說到這裏,舒萦噙着笑看他幾秒:“為了給你做晚飯,我今晚可是拒絕了鑽戒恩人的請吃飯呢。”
黎蘇年聽得下颌擡了擡,唇邊溢出淺笑,似乎是很滿意她的選擇。
舒萦這會兒分享欲爆棚,忍不住掏出來手機,打算給黎蘇年看看她鑽戒恩人的主頁,她覺得那個女生專業且優秀,簡直就是她小時候夢想中長大想成為的那類人。
然而她剛講出自己的意圖,黎蘇年毫不客氣地把她的手機摁滅丢到一邊,“不看,對別人不感興趣。”
舒萦撇撇嘴,表示有點不開心。
她又不是什麽很小心眼的人,就是想和他分享一下,這是幹嘛。
黎蘇年留意到她的神情,指一指半晌無人問津的電視機:“不看的話,做點別的。”
說着,他手臂一伸撈過來遙控器把電視關掉,接着一把抱起她,施施然說:“老婆給我做飯,我幫老婆洗澡,很合理吧。”
他的那點心思,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舒萦瞪大眼睛:“我不要,哪裏合理了。”
“那投票表決吧。”
語畢,他握住她的手向上舉起來,而後扯出一個笑,有點壞,又讓人無可奈何,那神情,仿佛在說: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嗯,論耍賴,她也是玩不過黎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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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淡又幸福的一天天過。
白天黎蘇年去忙市郊的古寺修複項目,舒萦則在家偷得浮生半日閑。
期間,也就線上非遺博物館的項目一直和許從心保持聯系,時間很快來到他們定好的簽約日子。
當天,舒萦出門前已經計劃好,和許從心也不怎麽見面,不如就趁今天這個機會,完成簽約後請她吃頓飯,把鑽戒那次的恩情給還了。
這次的見面約在美術館附近,據許從心說,她同時還受邀在美術館有一場藝術展,因此就把線上非遺博物館的項目組設在了這裏。
她到的時候,恰好在展館門口偶遇許從心送客,看到她,舒萦熱情和她打招呼。
許從心朝她淡淡一笑,帶着她往辦公室走。
論起來,這是倆人的第三次見面,但不知為何,舒萦總覺得許從心給她的感覺,還不似機場的初見熱絡。
轉念,她又把她的不熱情歸因于她同時在推進兩件重要工作,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她們也算不上特別熟悉的朋友,人家也沒必要時時刻刻對她笑臉相迎。
事實上,今天許從心的确情緒不大好,來到榆市一周了,她還沒能和黎蘇年見到面,貿然相邀,他必定是會拒絕的。
重逢的第一面,她不想和他産生什麽不愉快。
此刻對着舒萦顯而易見的善意和友好,也讓她隐隐覺得有些煩躁。
她沒辦法再把她單純的視作合作夥伴,總是會不自覺的摻雜有別的想法,一些卑劣到不想承認的想法。
……
來到會議室坐下,許從心沒和舒萦多寒暄,她把提前準備好的合同遞給她,快速進入主題:“舒小姐可以先看下合同條款。”
舒萦微笑接過來,快速翻看。
原本以為公益性質的合作,報酬不會很多,可當看到報酬那一欄時,舒萦結結實實驚了一下,項目組的闊綽程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仔細确認了幾遍,如實同許從心表達自己的想法:“這裏,沒有填錯嗎?”
如此單純可愛,或者說傻裏傻氣的反應,換來的是許從心毫不掩飾的輕蔑一笑。
她對舒萦的第一印象是:一個有點迷糊的姑娘,鑽戒這麽貴重的東西都能弄丢。
緊接着在機場外再遇,初印象褪去,轉而如鲠在喉。
她終于窺見黎蘇年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姑娘的真面目。
原來是她,竟然是她。
想不通,也不理解。
她不明白這姑娘身上到底有什麽特質,值得被黎蘇年記挂這麽多年,難以忘懷到,為了她放棄理想回到家鄉。
外公曾經和她說,他對文博保護的赤子之心,是他從業幾十年見過最赤誠的一個。
考古不是什麽熱門專業,這世道有太多太多的人看重功利,讀書要學熱門的學科、賺錢的學科。
做任何事都是目的導向。
所謂: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嚷嚷,皆為利往。
可黎蘇年不一樣。
他跟着外公在偏遠的敦煌求學多年,是出于對文物保護的熱愛,理想的追求,在這條路上堅持下去,至少能在學術之路上大有成就,但他卻在畢業後不顧外公勸阻毅然決然選擇回來家鄉,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老師。
她打心底的為他的選擇感到惋惜。
把筆遞給舒萦之前,許從心忽然笑了聲,緊接着說道:“或許舒小姐簽約之前,願意先聽我講個故事嗎。”
方才她的那輕蔑一笑,舒萦并沒錯過,她不懂她突如其來的敵意是因為什麽。
但既然眼下她言不對題的話裏有話,主動要告訴她,舒萦當然也會給她這個機會,她斂了斂眸,放下手中的合同,無聲示意她請講。
如此從容反應,倒是在許從心意料之外,恍神幾秒,她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我過去的一個同學,大三面臨實習選擇的時候,堅定選擇了在其他人看來很荒涼的敦煌,成為我外公的關門弟子。”
“那時候的我放棄考古轉而去國外攻讀藝術,本以為回國後,我們可以再續前緣,可當我回國後,卻發現一切都變了,他放棄了曾經的熱愛、他的理想,回到家鄉,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大學老師,娶了……”
說到這裏,她語止,轉而扯出一個很一言難盡的表情,定在對面人身上。
至此,舒萦算是明白她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可同時,她也覺得很可笑。
她稍稍坐正身,得體發問:“許小姐是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些。”
她在話裏,對她和黎蘇年的關系定義有:過去的同學、再續前緣、外公的學生。
可她面上那明晃晃的幾分嫌棄和敵意,又像是同她不共戴天似的。
“我以為我們只能算是合作方,假若你覺得我不能勝任這份合作,大可明說,我們不用耽誤對方的時間。”
“可你跟我講這些有的沒的是要幹嘛,是想叫我把你視為情敵?想和我打一架,互相扯頭發?”
語畢,她輕扯唇角,不屑的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