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 緊緊抱着她
第49章 chapter 49 緊緊抱着她
這是一個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個擁抱的擁抱。
因為腿受了傷, 此刻的黎蘇年要一只手撐着床沿才能維持坐起來的姿勢,抱在她身上的,只有一只手臂, 繞過肩頸, 箍在她肩胛骨上,緊得她呼吸都快受限。
擁抱來得太過突然。
也許是因為沒反應過來, 又或者是什麽別的。
時間分秒過去, 舒萦一動不敢動地任他抱着。
過程裏, 聽着他濃重的呼吸聲,聞着他身上摻了醫院消毒水的特別味道, 心緒婉轉也飛揚。
很多種情緒在胸腔裏橫沖直撞,攪得她一顆心往來激蕩, 複雜到, 很難用言語形容此刻這個擁抱帶給她的感受。
黎蘇年亦是。
救下學生完全是出于當時那個情景下, 為人師長的本能,他不可能看着學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卻無動于衷。
可意識消散的那一瞬間,懷中女孩的臉在腦海裏劃過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
怕再也見不到她。
術後的痛感在麻藥失效後狂風暴雨般地侵蝕着他的神經, 可這些痛, 在劫後餘生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 又變得完全不值一提。
就這樣緊緊抱着她, 慶幸他沒事, 她也在,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
許久許久,久到他撐在床沿的那只手臂有點脫力,很小幅度地搖晃了一下。
舒萦感受到晃動,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一個受傷的人, 維持現在的姿勢有多不容易,全身的重量都靠一只胳膊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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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真行,都這樣了還不知道愛惜身體。
想到這些,舒萦不由分說從懷抱裏掙脫出來,咬牙切齒地喊他名字,緊接着命令說:“躺下。”
那語氣,像上級給下級指派任務似的,氣勢十足。
可在被命令的本人眼中,這模樣,和随時随地炸毛的小貓咪沒差,他忍着笑,無辜眨下眼睛,瞥一眼撐在床沿許久的胳膊,緩聲說:“它麻了。”
舒萦不疑有它,話音未落就傾身向前準備幫忙,又在靠近的那一剎被他精準偷襲覆住唇舌。
她惱恨他不分場合地胡來。
想象平時一樣制止他,又在擡眼的一瞬間,看到他緊鎖的眉頭、額頭上涔出來的汗,所有動作都停下來。
他疼成這樣卻一聲不吭。
如果此刻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可以減輕他的疼痛,那親就親吧,親多久都無所謂。
“咳咳。”
突如其來的輕咳聲打破屋內的暧昧氛圍。
舒萦聽聲音沒辨別出來這聲音是誰,吓得她偏頭就要躲開,又被黎蘇年一把按進懷裏,同時輕輕拍她的背讓她不要怕。
安撫好懷裏受了驚的女人,他眯着眼睛往門口看過去,瞧見是穿着白大褂的顧景時,眼眸中飄起的浮冰一點點褪去,開口,語氣多少還是有點不爽:“過來幹嘛。”
顧景時無視他的情緒,姿态淡然往病床邊走過去。
過程裏,不免想起過來一路上在骨科病區內聽到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的哀嚎聲和哭聲,一般骨科術後四五天,痛感都相當強烈,這家夥可真行,還有閑情逸致親老婆。
到跟前,他掀開被子看了眼他做手術的右邊小腿,固定上面插着鎮痛泵的管子,傷口外面有繃帶,其餘情況看不出來,他把被子蓋上,交待道:“還疼得厲害的話可以讓醫生開點止疼鹽水。”
挂水太限制活動,黎蘇年想也沒想就拒絕:“不用。”
舒萦聽着他的回答,再也顧不上害羞,騰地一下從他懷裏探出腦袋,認真詢問道:“顧醫生,挂止疼鹽水和吃止痛藥,哪個效果會更好一點?”
顧景時想到進門時看到的那一幕,意味深長看一眼坐在床上的老同學,淺笑答:“躺着挂水吧,術後休息很重要。”
舒萦嗯一聲,又問:“那晚上呢,挂水應該不能一直挂吧,要是晚上疼得睡不着怎麽辦?”
她方才在心裏估摸了一下時間,麻藥勁兒過去後他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就醒了,大概率就是被傷口疼醒的,但面對她他又什麽都不說。
要不是剛才離得近正好被她看到,她根本想不到這一點。
被關心的本人聽着她情真意切的問話,看着她滿臉的認真神色,有那麽一瞬間,心裏竟生出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原來受傷還能有這樣的待遇,好像挺不錯。
以及,顧景時這家夥在這真的很礙事。
他又想親她了。
想着,他眼神幽怨看一眼礙事的人,無聲控訴:趕緊走!再不走舉報你公然翹班!你一個神經外科醫生,上班時間不在自己病區幹活,來骨科晃蕩什麽。
顧景時全然漠視他的不滿,友好回答舒萦的問題:“晚上看情況可以和醫生溝通開點助眠的藥。”
舒萦應一聲道謝。
顧景時叫她不用客氣,之後上前拍一下黎蘇年的肩,微笑說:“好好養傷,結束正好趕得上來給我做伴郎。”
“……”
黎蘇年表示,想刀人。
舒萦聽言在一旁送上誠心誠意的祝賀:“顧醫生要辦婚禮了?恭喜恭喜。”
想到他的新娘,顧景時心軟了幾秒,再開口,簡單的道謝,都流露出少見的溫柔味道。
黎蘇年聽不下去了,他側臉看向床邊櫃的水杯,只一眼,舒萦接收到信號,加了點溫水,喂到他嘴邊,同時柔聲囑咐道:“慢點喝。”
這下子換顧景時看不下去了,傷的是腿又不是手,他就是下手術順便過來看看他,沒死就行,倒也不必留在這繼續跟他互相傷害。
等人喝完水,他問倆人:“中午吃飯怎麽安排的。”
聽出他話裏的善意,舒萦彎下唇,回答說:“家裏一會兒來送飯。”
那就沒什麽他能幫得上的忙了,顧景時點下頭,說:“好,那我就回去了。”
黎蘇年在床上躺着不能動,舒萦主動承擔起送客的任務,到門口,顧景時想到剛才靠近時看到的黎蘇年後腦勺上疼出來的冷汗,交待說:
“不用送了,挂水的事我去幫忙和醫生說,護士過來之前,你看他疼得受不了可以按一下止痛泵多送點藥,會緩和點,或者和他聊聊天,轉移一下注意力,也能減輕點疼痛。”
舒萦道聲謝,把這話認真記在心裏。
片刻後,回來病床邊,她第一時間掀開被子,按照顧景時離開前的囑咐找到止痛泵,拿着研究怎麽按。
可圓圓的矽膠管拿在手裏轉了三圈,她也沒看到可以按的地方。
這笨拙又可愛的一幕,落進靠坐在床頭的黎蘇年眼裏,他勾唇笑了下,溫聲說:“按鍵不在管子上。”
舒萦愣愣啊一聲,擡起頭疑惑看他。
視線相對一秒,他指一指被堆到傷腿旁邊的另一配件,說:“按鍵在那個上面。”
舒萦哦一聲,左手拿着矽膠管沒放,右手又快速拿起來止痛泵的另一配件,片刻後,查看完畢,按照上面的文字提示按了一下。
結束,她仔細觀察了矽膠管好幾秒,沒發現任何變化,裏面的藥看上去一點也沒進去,她正打算再多按幾下。
黎蘇年趕忙制止她:“一下就可以了,這東西本來就有在緩慢送藥,按得多副作用會比較大。”
這話吓得舒萦即刻停下動作,小心把止痛泵放回原位,之後把被子重新蓋好,這才回到最開始的位置坐下。
她特意觀察了他的狀态,瞧見他後頸和額邊還在冒汗,知道他還疼得受不了,護士不知道還要多久才過來挂止痛鹽水,她只得按照顧景時教的最後一個辦法,用聊天轉移他的注意力。
不想太刻意被看出來,她選擇拿止痛泵開啓話題:“你之前是用過那個東西嗎?”
他沒急着回答,伸手握上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撚着她的手心,這才不緊不慢嗯了聲。
舒萦任他動作,期間,很忽然的,想到什麽。
她抿下唇,又說:“是之前腿受傷那次用的嗎?”
這話後,他停頓了十幾秒,才點下頭回應她的話。
舒女士在電話裏語焉不詳,只提了一句他以前出過重大車禍,想來也是因為這次受傷無意間聽誰說起的,太具體的媽媽應該也不知情。
她有心想問,可回來後沒停歇的來了醫院,一直在病房照顧他,舒萦對這事是真的好奇,與其問別人,不如問事故本人,一咬牙,幹脆趁這個機會追根問底道:“那次受傷是怎麽回事,給我講講。”
一副不說清楚這事沒完的不講理做派。
舒小貓咪一言不合就有脾氣。
索性也不是什麽秘密,她想知道,他便回答說:“開夜車的時候,被對向疲勞駕駛的司機撞了。”
“什麽時候的事?”
舒萦追問。
“17年秋天那會兒。”他說。
舒萦聽着,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時間,17年對她而言是很特別的一年,那年夏天她高中畢業考上大學,離開了從小到大生活的城市,來到了另外一個城市讀書生活,那一年,他應該也是大學階段。
“是在北京還是在榆市?”
依照時間推算,那年這兩個城市大概是他活動最多的地方。
黎蘇年扯唇笑了下,掩下心底的那抹苦澀,回答說:“在敦煌。”
“你那個時候就在敦煌了啊。”
舒萦眨下眼,覺得挺神奇。
原來她初到蘭州讀書的那年,他也在甘肅。
他嗯一聲,說:“考古專業大三一學期都在外實習,我想跟的老師正好是敦煌研究院的。”
他簡單兩句,給她解釋當初為什麽在敦煌出的事。
事實上,那年是他多方打聽得知她大學在蘭州讀,好不容易在實習期間請了假,等她軍訓完,趕在十一假期結束的第一時間去她學校找她。
卻發現初入大學的她身邊已經有了人,是還很青澀的何宴舟,早晨出宿舍就會把熱騰騰的早餐遞給她,送她到教室再跑回自己學院上課,晚上她們會一起吃飯,一起約圖書館,或是一起逛操場。
兩天時間,他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另一男生真心待她,也看着她發自內心的笑臉。
那種不加掩飾的放松狀态,高中期間他只在她和她的兩位朋友相處時見過,和他同處畫室的她,總是專心做自己的事,有時無事可做,撐着下巴看窗外發呆,也沒有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過。
于是第二天傍晚,在看見何宴舟捉住她的手而她沒有躲開後,他心灰意冷轉身離開。
走遠前,他聽到男孩問她以後都可以牽手嗎。
她笑聲明媚地說看心情。
車禍,就發生在那一晚回敦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