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叫媽咪
第44章 chapter 44 叫媽咪
這天晚上舒萦做了個夢。
她夢到她和黎蘇年舉辦婚禮。
在風輕輕的落葉時節, 桂花香剛剛散去,梧桐葉變得金黃,層林盡染的山下草坪上, 她穿着潔白的婚紗, 拿着橘色的手捧花,站在舞臺下面等待入場。
可等音樂聲響起的那一霎, 一個看不清臉的姑娘猝不及防來到她身邊, 再之後, 她的新郎不管不顧丢下了她,和那個姑娘牽手跑掉。
她的婚禮是假的, 誓言也是假的。
再然後,舒萦就被吓醒了。
醒來時心跳亂得厲害。
她緊緊攥着被角, 回味那個結局不甚美好的夢境。
在那個看不清臉的女生出現之前, 一切都是十分完美的, 她化着漂亮的妝容,身穿精致的婚紗,親朋好友悉數到場,見證她人生的重要時刻。
婚禮上的布置很好看, 楓葉的紅、銀杏的黃、草坪的綠、麥穗的金, 構成了一副美麗的秋日畫卷, 每一個細節都完美契合她對婚禮的期待。
如果不是上一秒還笑意溫和的新郎跟人跑掉的話, 她簡直想沉浸在這個夢境中不要醒來。
可夢終究是夢, 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 就意味着夢中所有皆是虛幻。
回味到這裏,她暗自吐一口氣,發出今天的第一個靈魂拷問:好端端的,怎麽會做這麽個奇奇怪怪的夢。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她白天真沒想過婚禮相關, 完全不在近期規劃的事情,工作都有她煩的了,哪還有心思想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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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右想好久,她終于給這份奇怪找到個合情合理的緣由。
一定是因為昨晚入睡前那通電話裏黎蘇年的聲音太過缱绻深情,讓她無知無覺間聯想到了婚禮上的誓言環節,然後以點到面,發揮擴散,才有了這樣一個夢。
她不知道他昨晚讀的內容具體是什麽,甚至現在都不确定是什麽語言,只記得在她睡着之前聽到了不少彈舌音,興許是西班牙語,又或者意大利語,再或者阿拉伯語?
一竅不通的語言,現在一個單詞也想不起來,可那聲音裏飽含的情感,是她此刻回想也忍不住心顫的程度。
想到這裏,舒萦輕咬下唇,停止這可怕的想法,她那遠在千裏之外的新婚丈夫,不止博學多才會講她不會的語言,還有個文件夾裏的白月光呢,她才不要再為他心動!她現在的重中之重是按期完成工作。
這麽想着,她騰地一下翻身坐起來。
穿衣洗漱,完成後做的第一件事是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沐浴新一天的陽光,微風吹進來,她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好多天沒睡這樣一個囫囵覺了,今天精神狀态很不錯,天氣也不錯,希望工作也可以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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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大歷史系教師辦公室。
一陣風吹過來,伴随着熟悉的打招呼聲:“黎老師,這麽早。”
黎蘇年聽聲回望,瞧見是衛瀾,他語氣淡淡回了聲早,繼續收拾第一節課要拿的東西。
這邊,衛瀾關上辦公室的門,闊步往辦公桌走,站定,人還沒坐下,先瞧見隔壁工位下面的小行李箱,上周五歷史系聚餐,這家夥就是拉着這行李箱逃掉的,說是老婆出差要去看老婆。
這周日還要帶學生出發去平縣見習呢,才幾天沒見,不能又要去看老婆吧。
他指指行李箱,挑眉問道:“這周還去?”
被提問的人淡淡嗯一聲。
衛瀾聽着,想到上周随口問的舒萦出差相關情況,他忍不住拍下黎蘇年的肩,感嘆:“兩三個月呢,你不是打算每周都過去吧。”
他只是想想,都覺得有夠折騰的。
聲落,黎蘇年點下頭,下一秒,側臉對上衛瀾充滿不解的眼睛,他微笑說:“還有問題?”
那語氣,仿佛是真的不理解他的困惑所在,衛瀾盯着人看了好幾秒,開口,同樣微笑:“沒問題。”
您開心就好。
“那你忙,”他拿起辦公桌上的教材:“我第一節有課。”
言畢,轉身朝外走。
衛瀾偏頭目送那道颀長背影離開,心裏忍不住拿結婚前不食人間煙火的黎蘇年和結婚後的他做對比。
之前家裏孩子滿月,黎蘇年攜老婆過來慶賀,他是見過這對夫妻的相處狀态的。
想想過去,再看現在,衛瀾忍不住搖頭感嘆:陷在愛情裏的男人好可怕,高嶺之花直接爆改戀愛腦。
……
結束一天的工作,傍晚黎蘇年臨下班,坐在辦公桌前享受片刻的安寧。
微信上不斷有新消息彈出來,是黎念念在不停邀功:
「哥,我出馬,你放心!」
「嫂嫂看見絕對眼睛發亮!愛你到不行」
「小寶超可愛的!我都有點舍不得了嗚嗚」
「我先出發去高鐵站等你了,你不會遲到的吧?」
「嗯,你是去見老婆,肯定不會的。」
前幾天他拜托念念幫他個忙,忙了幾天,終于完成,這忙當然不會讓她白幫,怎麽感謝都記在心裏。
但看着話唠妹妹自說自話也挺有趣。
他挑重點回複:「不會遲到。」
消息将才發出去,還沒等他查看那頭的回複,對面工位老師上課回來,先拐到他身邊告知他走廊上有一對中年夫妻點名找他,盡管心中困惑,他還是謝過同事,收起手機,出去見人。
半分鐘後,看到走廊上并肩而立的那對中年夫妻,只是一眼,他便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中年婦女很面生,可那位中年男子,相像性卻足夠明顯,有時血緣關系就是這麽神奇,縱使他從未見過他,可他卻能透過他的臉,看到另一個人的痕跡。
他和舒萦有着輪廓相似的鼻梁,如出一轍的眼睛。
想到她,心便柔軟了幾分。
雙方視線對上,那對夫妻立時扯出同頻的谄媚、讨好笑容。
這個不單純的笑令他感知到什麽,趕在他們開口前,他先他們一步說道:“叔叔,這不方便說話。”
兩人連聲說是,之後陪着笑,等待他的下一步安排。
出發在即,趕高鐵一點耽誤不得,想了想,他帶她們去了校園裏的創客咖啡廳,距離當下所在的辦公樓不遠,五六分鐘的路程,那裏面有适合談話的小包間。
片刻後抵達,他做主給兩人各點了一杯喝的,點過單,三個人找到一間小包間坐下,見面開始,他幾次有意無意地擡起手腕看時間,沒明說,這對中年夫妻也懂他意思了。
羅阿姨推一推丈夫,催促他打頭陣,彭國富接收到妻子釋放的信號,幹笑一聲,開啓話題說道:“小黎,第一次見面,叔叔先祝賀你們新婚快樂,萦萦那孩子偶爾脾氣有點倔,但總的來說……”
話說到一半,黎蘇年平靜打斷他:“叔叔,小舒很好。”
袒護意味明顯。
即使對方是她的父親,他也不想聽到他在他面前講她任何不好。
毫不留情的打斷令彭國富有片刻啞然,像是完全沒料到他的反應。
一旁羅阿姨看情況不對,趕忙笑着接過話茬:“是是,你叔叔不善言辭,小黎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男人閑散乜過來一眼,視線很平和,開口,卻極具殺傷力:“請問您是?”
羅阿姨聞言臉色立時就有點挂不住了,但這一趟到底是帶着目的過來的,為了兒子,受幾句奚落就受幾句吧。
這麽想着,她全不在意地笑呵呵繼續說道:“知道你趕時間,那我和你叔叔也不兜圈子了,萦萦她弟弟在榆大應用工程學院讀大一,現在快學期末,下一學年想轉個專業,但是成績差點,你看你能不能幫幫忙,給她弟弟把這個專業轉成,當然,這忙也不讓你們白幫。”
說着,她從口袋裏取出一張銀行卡放到桌面上,“這裏面是你叔叔的一點心意,算是對你們這對小夫妻的一點幫助,祝福你們往後婚姻美滿、生活幸福。”
至此,黎蘇年明了這對夫妻過來的全部意圖,也很快想通其中的厲害關系。
想讓他幫這個忙,最便利的辦法當然是通過舒萦找到他,一通電話的事情,可如今倆人舍近求遠,繞着彎的找來學校,必定是在舒萦那碰了壁。
她沒跟他具體講過父母間的恩怨,但結婚至今,從未見她和父親有過聯系,兩家見面那次,也沒見她通知她爸爸,由此可見,她們并不是關系親厚的父女。
夫妻一體,他當然無條件和老婆站在同一立場,結束這簡短思緒,他站起身,淡聲說道:“抱歉叔叔,五十的高鐵,我得出發了,兩個學校不一個系統,我有心無力。”
言畢,簡單颔首過後,轉身朝外走。
羅阿姨看着年輕男人冷漠無情的背影,忍不住側臉壓着聲音跟丈夫抱怨道:“你可真是有個好閨女,我早跟你說她跟她媽…”
話說到一半,被一道冰冷視線噎住。
彭國富怕第一回見面就把往後交往的路全部堵死,趕忙陪笑說:“小黎你忙、你忙,等萦萦結束工作,來家裏吃飯。”
他置若罔聞收回視線。
大多時候,黎蘇年是有一套自己的處事原則的,可當這原則涉及到舒萦身上,就只剩一條,唯她主義,他聽不得任何人說她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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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也不是第一天共事,副導講話就是這個風格,組裏這麽多人,誰沒挨過他的罵,畢竟劇組發工資大方,你就這麽想,精神損失費都包含在裏面了。”
“就是,沒啥大不了的,過去就過去了,萦萦你別放心上。”
舒萦感念同事們的安慰,今天交上去的設計稿又沒過,副導罵她一個人耽誤全組進度,講話很難聽,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傍晚下班,同事們相約去喝一杯,明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機會難得。
大家喊她一起,舒萦微笑婉拒:“你們去玩吧,我回去再趕趕工。”
葉初勸她:“別把自己崩這麽緊,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沒靈感的時候怎麽畫都畫不順,但說不定什麽時候靈感來了,進度一下子就趕上來了。”
“我知道的,”她說:“但确實酒量也不好,要是其他活動我就跟你們一起去了。”
舒萦酒量是真的不行,白酒紅酒沒碰過,啤酒半杯就倒,長這麽大從沒去過酒吧,她把情況如實告知大家。
同事聽她講明緣由,沒再多勸,一行人結伴離開。
她則只身一人往酒店走。
初夏的傍晚不涼不熱,微風吹動着樹枝花葉,萬物靜谧的日落後時刻,天空逐漸被一抹深藍渲染、占據,美得仿佛失了真。
天文學上一般稱此景象為晨昏蒙影,攝影愛好者喜歡叫它藍調時刻。
很美好的景象,錯身而過的每一個人無不驚嘆着今日份的日落驚喜。
她們歡呼,她們駐足,她們拍攝。
可接連多日的進展不順令舒萦提不起一點精神觀賞今日份的美麗天空,她視線匆匆一瞥而過,接着垂頭喪氣繼續往酒店走。
今天狀态這麽好,畫出來的東西還是不能讓副導滿意,這不禁讓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她真的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嗎?
心裏的憂郁和迷茫簡直比頭頂的天空還廣闊。
消沉鋪天蓋地朝她裹挾而來。
就是這個時候,一只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藍白英短小貓咪跳到她的腳上,撓着她的褲腳,喵嗚喵嗚地輕輕叫起來,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幾步遠外一道痞氣十足的好聽聲音:“叫媽咪。”
不用擡頭看,舒萦也即刻辨認出了聲音主人是誰。
她蹲下身,滿臉驚喜地抱起可愛貓咪。
軟軟糯糯的小貓咪,有着一雙黃寶石一樣的大眼睛,毛發柔順光亮,撸起來又軟又滑,舒萦心都要融化了。
懷裏的小貓咪非但不認生,還會拿腦袋往她身上拱,因為它的出現,心裏那點不開心一點點消散,轉而被可愛貓咪治愈填滿。
連帶着黎蘇年,看起來都比平時順眼了點,她壓着情緒,故意哼聲說:“不是說不過來了嗎?”
男人笑得肆意,伸手摸摸小貓腦袋,勾唇說:“孩子太小,鬧着要找媽媽。”
她哦一聲:“那現在送到了,無關人員可以離開了。”
下一秒,她聽見黎蘇年低啞的一聲笑,薄的像空氣,又夾雜着幾分特有的懶散興味,“兒子,你媽咪過河就拆橋,壞不壞。”
舒萦心中不忿,正欲反駁,這都什麽跟什麽嘛。
誰過河拆橋了。
緊接着,就聽見他放緩聲線,像是在學貓咪講話,“媽咪壞,但爸爸愛。”
又撩又啞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澀情。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仿佛咔嗒一聲,發條崩斷,時間靜止。
舒小貓咪的所有爪牙面對這樣的他全部失效。
只剩她在心裏的無聲吶喊:一周不見,這狗男人是不是去哪裏進修什麽撩人課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