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7 羞羞
第37章 chapter 37 羞羞
下車往舒萦所在的位置走的時候, 黎蘇年便留意到了她左手握在右邊手臂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
這會兒眼淚止住了,他低眸看過去一眼, 問她:“胳膊怎麽了?”
舒萦眼神閃躲, 還是不好意思說,自己打個車還能被人搶, 一個不認識的大叔推得有點用力, 撞的她手臂有點疼, 現在人早走了,去向不詳, 講給他聽也無濟于事。
她吸一口氣,略過這個問題, 話鋒一轉說:“對了,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倆人自早上分別後沒有任何聯系, 現在想想,黎蘇年的突然出現,真挺離奇的,榆市怎麽說也是省會城市, 四通八達, 茫茫人海中想找一個人應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黎蘇年被她問得一愣, 沉默幾秒, 視線落在她一眨一眨的眼睫上, 他沒什麽底氣地說:“上回用你的手機連車上的導航, 沒解綁。”
“沒解綁就能一直看到我的位置嗎?”
舒萦表示很驚奇。
事實上是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開了位置共享功能。
思慮幾秒,他決定趁着這個機會如實道出:“第一次聯會有提示要不要開位置共享,我選了打開。”
舒萦了然般點下頭,又問:“共享功能這麽精準的嗎, 可以讓你直接找到我?”
她沒用過這個功能,眼下對此充滿好奇。
“不是,”他說:“會有一個大概範圍,今天是提前知道你坐哪趟地鐵,才能根據這個範圍找到你。”
舒萦聽着,虛虛扯下唇,算是回應,若是其他時間知道他沒經過她的同意開了位置共享功能,大概會覺得有點冒犯,不尊重她的隐私,可放在此情此景下,她有的只是感謝。
謝謝他突然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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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束光,照亮無助的她。
這麽想着,她吸了吸鼻子,伸手環上他的腰,輕聲喊他的名字。
男人被她突如其來的撒嬌語氣搞得心底一軟,揉着她的發頂問她怎麽了。
“謝謝。”
她在他懷裏悶聲說。
今天的狀況因他而起,該他說聲抱歉,可這姑娘,還傻傻的給他道謝。
他緊了緊手臂,迅速措辭,把包廂裏的情況講給她聽:
“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是阿姨一直看我不順眼,借機說你的不是,媽聽不得她講的那些話才和她吵的。”
和她料想的情況大差不差,舒萦嘟囔着應一聲:“我知道的。”
當時他出來包廂接奶奶上去,走到一半聽到包廂裏的争吵聲,把奶奶也氣得不輕。
“這事奶奶也讓我跟你說聲抱歉,原本她是想,既然婚禮暫時延後,就趁着今天這個機會,讓家裏人都見見你,臨了出了這樣的狀況,奶奶已經讓其他人都回去了,只留下了念念和我爸。”
舒萦嗯一聲,心裏想,如此也好,不然回去面對剛吵完架的兩撥人,她還真不知道今天的這頓飯局該如何繼續。
其實有點想借此機會問問他有關他家裏的情況,又覺得這會兒時機不對,當務之急該趕緊回去,別讓大家再等她們。
這麽想着,舒萦從他懷裏站直身,“我們快回去吧。”
他應一聲,牽着她往停車的位置走,路上,他想起什麽,關切道:“合同的事怎麽樣,有問題嗎。”
有一些問題,但和他無關,舒萦覺得這是該自己拿主意的事情,等回來咨詢一下同行,再等等章律師的消息就好,不必麻煩他,所以她說:“沒什麽,我們快走吧。”
下一秒,她又忽然側臉看他:“我臉上擦幹淨了嗎。”
這姑娘每次一不講實話,或是故意略過什麽問題,就會用很拙劣的手段轉移話題來掩蓋面上的慌亂。
老套路怎麽也用不煩,但對他又挺有用,他在心底記下這事,故意說:“本來是小仙女,現在成小花貓了。”
舒萦一聽這話,瞧見黎蘇年的車子就在幾步遠的路邊停着,瞬間甩開他的手,小跑幾步到副駕的後視鏡位置,急着去确認自己是不是真的變成小花貓了。
過程裏,還想,明明沒哭多久,不應該啊。
片刻後,确認完畢,除了眼尾還有點紅,和小花貓一點不沾邊,她氣憤轉身:“你幹嘛騙人,我哪像小花貓了。”
黎蘇年不緊不慢走過來幫她打開車門,撐着門框讓她上去,待人坐定,他捏一下她的臉頰,好整以暇說:“嗯,不像,我們小舒天生麗質,哭了也是小仙女。”
這話聽得舒萦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印象裏的他是嚴謹的大學教授形象,沒想到私底下他還有這樣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樣,反差感不要太強。
看見她笑,他跟着也彎了下唇。
-
二十分鐘後,來到酒店。
包廂裏少了一部分人,顯得很空曠。
舒女士原本在包廂左邊的沙發上和兩個舅媽坐着閑聊,情緒看上去已經被安撫的差不多了,舒萦和黎蘇年走上前,和媽媽打了聲招呼。
有黎蘇年在,舒女士顧念女兒的面子,只說:“過來了。”
她嗯一聲。
奶奶在另一邊等倆人打完招呼,這才出聲喊她:“小舒,過來了。”
黎念念緊随其後微笑朝她揮手:“嫂嫂。”
她偏頭微笑應一聲。
老太太對女兒的态度,叫舒女士心裏的氣散了些。
結婚以來小黎的态度她看在眼裏,不管是打電話,還是每次見面,對她,對女兒,都無可指摘,眼下瞧着老太太對這個孫媳婦态度也很和藹,自始至終看不上她的好像只有那個後媽。
但正如女兒所說,往後過日子的到底是這倆人,有老太太在,那個後媽應該翻不出多大風浪。
正想着,房間另一側的老太太在孫女的攙扶下站起來,笑呵呵說:“小舒媽媽,那咱們現在開餐。”
人都到齊了。
老太太一把年紀,方才專程過來跟她賠不是,舒女士自然不好再拿喬,笑着應了聲,大家各自入座。
……
一頓飯用了将近兩個小時。
前半程氣氛一直很融洽,老太太話裏話外都表達了對她的重視,歡迎她嫁到她們家,謝謝舒女士培養了優秀的女兒之類的話來回說。
黎蘇年的爸爸話不多,但态度也不冷淡,并沒因為前頭的吵架表現出什麽,給足了女方面子,叫舒女士在一衆親戚面前很是得意。
舒萦一直清楚媽媽離婚後幾乎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她和妹妹身上,即便她是姐姐,在她們家也沒有讓着妹妹這一說。
如果沒有失業後的流年不利,她們的母女關系會一如既往的融洽下去,如今結婚後,少了相親這一項糟心事,舒萦心底是很希望能和媽媽重歸于好的。
可後半程,奶奶說她倆的婚禮按照小夫妻的意思往後先放一放時,舒萦看見舒女士的面色明顯一沉。
盡管媽媽掩飾的很好,那抹神色只是一閃而過,舒萦心裏還是一咯噔,早先考慮問題的時候完全忽略了媽媽,舒女士一向愛面子。
如果沒有前頭的吵架,她還有信心說服媽媽把婚禮延後,可加上今天前頭的突發情況,她都可以想象飯局結束後媽媽會如何發難于她了。
黎蘇年餘光留意到她神色的變化,整個人不自然地怔在那,他伸手,不動聲色搭在她腰間,收着力道按一下她的腰窩讓她回神。
舒萦感受到她溫暖的觸碰,收斂神色朝他笑了下,這一幕,落在一早吃完飯聚集在包廂小廳搭積木的幾個小朋友眼裏,齊聲喊叫着:“大姐夫偷偷抱大姐姐。”
“呀,羞羞。”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令舒萦在一衆長輩面前鬧了個紅臉,忍不住側臉嗔怪黎蘇年,但這男人像是完全不在意,這會兒大家聽見小朋友的動靜都朝她們看過來,他反而摟得更緊,趁勢同舒女士說:
“媽,這學期學校事情比較多,我和小舒商量好的,婚禮放到秋天再辦,我們有在準備,當然,中間也少不了讓您幫忙。”
老太太從孫子的話裏聽出什麽,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措辭的不當,連忙補充說道:“是,是,瞧我,年紀大了,剛剛沒說明白。”
舒萦看到媽媽的面色在這話後緩和了一些。
聽見奶奶繼續說道:“親家你放心,小五這邊有我在,婚姻嫁娶該有的,都少不了小舒的。”
其實奶奶講的後半句話舒萦沒聽太清楚,她陷在自己的思緒裏,再一次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們可沒商量過婚禮相關。
明明是她想先忙工作的事情,把婚禮延後。
可他發覺問題,一聲不吭地把延後的緣由攬在自己身上,随口一說,還把婚禮定在了她最喜歡的秋天,冥冥之間,她第一次感謝天意。
能在失戀失業的檔口重逢黎蘇年,一定是老天看她從不做壞事,給她的獎勵。
想着,心裏那點不開心散去,唇角無意識翹了翹。
黎蘇年捕捉到她情緒的變化,沒有了方才的失落,收回搭在她腰間的手,握上她的手。
這一幕落到後頭的幾個弟弟妹妹眼裏,小朋友們又齊聲播報:
“大姐夫不抱大姐姐了。”
“大姐夫牽大姐姐的手。”
“羞羞。”
舒萦自知一個人拿捏不了這群調皮蛋,只得擰眉瞪一眼罪魁禍首,暗示他收斂,一衆親戚也在小朋友們接二連三的播報下,紛紛開懷笑起來。
至此,這個小插曲算過去。
兩家的見面圓圓滿滿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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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用餐,黎蘇年爸爸走的時候,喊上了黎蘇年,像是有什麽事情要交待,幾個舅媽給小朋友們穿外套,舒萦便陪媽媽等在了包廂裏。
母女倆小半月沒見,舒女士盡管對女兒有不滿,但看她狀态,心知她婚後過得還不錯,忍了忍,沒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舒萦問媽媽最近有沒有按時吃藥,身體怎麽樣,舒女士一一回答,末了,舒女士随口問道:“小黎後媽,有個比小黎還大的大兒子,你知不知道。”
舒萦只聽黎蘇年講過他爸媽在他高中的時候各自再婚,更具體的,她一概不知,聽了舒女士的話,不免面露訝異。
舒女士見狀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一眼:“你說你一天天的都在幹嘛,他奶奶對他再好,錢最後不還是握在他爸手裏,就你這個腦子,我看你倆最後什麽也撈不着。”
那女人是個厲害角色,她這個女兒一天天的心思全在沒用的東西上,這麽多年,只長歲數不長心眼。
這話聽得舒萦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奔着他家的錢跟他結婚的。”
舅媽怕她們母女倆又吵起來,趕忙在一旁調和說:“萦萦,你媽媽是為你着想,小黎爸爸的總要有他的一份,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不是。”
舅媽的話更是離譜。
孩子離她們還十萬八千裏呢。
妞妞在包廂裏呆煩了,哭鬧着要媽媽抱她出去玩,眼見自己也沒說到點上,她抱着女兒站起來:“姐,那我先帶妞妞出去了,在外頭等你。”
倆人約了飯後去逛街,舒女士應一聲,目送舅媽離開,等包廂裏只剩她和自家女兒,舒女士又問:“婚禮延後,真是小黎的主意?”
舒萦不想浪費黎蘇年的好心,應聲說是。
但她一向不擅長說謊,加之舒女士對她又太了解,面上一丁點的慌亂神色,都逃不過舒女士的眼睛。
她看着媽媽冷哼一聲,繼而坐直身問她:“他怎麽跟你說的,講給我聽聽,學校裏有什麽事情要忙,得把婚禮往後延那麽久。”
舒萦一下子就被問懵了。
抿着唇,根本答不上來。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好像也沒關心過黎蘇年的工作生活。
反而是他,上班之餘,對她處處照顧。
看她緊抿唇的模樣,舒女士便知小兩口合夥騙她,眼中立時浮起一層怒色:“除了小黎奶奶和那個小姑娘,她家裏人還有誰對你好臉色,你還不辦婚禮,舒萦,你要腦子幹嘛用的。”
媽媽每次生氣都會連名帶姓的厲聲喊她的名字。
舒萦莫名被罵,委屈之餘,小聲為自己辯駁道:“是我不想現在辦婚禮的,我新接的合作是劇組的,要去影視城呆幾個月。”
舒女士知曉緣由,更生氣了,先前就因為這個合作看合同見面遲到,叫她和小黎後媽大吵一架,眼下又聽見女兒要因為這個合作連婚禮都不辦。
她聲音不自覺揚起來:“好好找個工作,正正經經上班,你要我說你多少次……”
舒萦無可辯駁,低着頭做好被罵的準備,可舒女士話說到一半,有人推門進來,來人像是對母女倆的劍拔弩張氣氛視而不見,笑着打斷舒女士的話:“媽,舅媽讓我問問你,逛街還去不去了。”
舒萦攥攥手指,心往下落了落。
有點慶幸她結了婚。
如今被罵還能有人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放從前,沒個十幾分鐘媽媽消不了氣。
女婿顯而易見的偏袒,令舒女士咽回去剩下的話,兩個人新婚燕爾,女婿又面面俱到,不好打黎蘇年的臉,她氣憤瞪一眼女兒,站起身同黎蘇年平靜說:“那我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
話音落下,拎着包提步朝門外走去。
舒萦和媽媽說了再見,目送她離開。
等眼前不見了媽媽的身影,她收回視線,耷拉着腦袋坐在那一動不動。
有霧氣不受控地在眼眶裏彙聚、升騰。
她努力憋着,不讓它們掉下來。
這麽大人了,她自己都嫌棄自己眼淚多。
黎蘇年在舒女士離開後慢步到她身邊坐下,他什麽都沒說,握住她一只手,安靜陪着她消化情緒,好一時,舒萦心情平靜下來。
她喪着臉,輕聲說:“我是不是真的應該找個工作,媽媽很煩我做手工,總罵我。”
其實她說這句并不是想要黎蘇年安慰她,只是這點煩悶憋在心裏多時,無處發洩,蓄積到一定程度,總要往外倒一倒。
話音落下,舒萦沒有即刻聽到黎蘇年的說話聲。
期間好似聽到別的細碎聲響,像是從口袋裏取出來什麽東西,但舒萦處在沉浸式憂傷中,也顧不得管。
大約半分鐘後,她聽到他聲情并茂的朗讀聲:
“花瓣在閃閃發光,藝術品,爆燈爆燈。”
“我一下子搶到了兩支,太漂亮了,簡直是藝術品,我感覺我又行了,期待太太下次上新。”
“做工和設計完全大師級別!所有的壞心情都在收到這件仙品後沒有了,希望下次上新還能搶到。”
“看圖吧,雲深處太太的審美和手藝可以永遠相信,這款我蹲了很久,終于搶到了桃子軟萌萌嘿嘿。”
第一句舒萦還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轉瞬,慢半拍地發覺他是在念她海鮮市場上的買家評價。
舒萦羞恥症上來,也顧不上再傷心,坐起來就要捂他的嘴。
男人一邊閃躲,一邊看着她的眼睛,眉目溫和說:“媽媽只是現在不理解,但有這麽多人喜歡我們小舒的作品,由此可見,我們小舒特別厲害。”
舒萦一顆心伴随着他溫柔的話語,像是掉落在浪潮疊起的沙灘上,源源不斷的浪花拍打在上面,叫她除了把動容緊緊包裹其間,什麽話都講不出來。
無言之際,又聽見他好聽的聲音繼續說道:
“一輩子很長,能找到一件自己熱愛的事情很不容易,工作對大部分人來說只是養家糊口的途徑,我們家的這個任務交給我,我們小舒就負責堅持她的熱愛,期待有一天,她會成為閃閃發光的、真正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