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030章 第三十章
“還有一位對首領十分了解的人。”你冷靜地說。
電梯玻璃外面下着雨,雨勢不算大,但也沒有小到可以忽略的地步。雨珠被遮擋物擋住了,沒能貼到電梯玻璃上。
你們在電梯中,電梯在雨中下行。
立原困惑地看着你。他想不出。
“森先生。”你揭示答案,“太宰先生是我的監護人,而森先生是太宰先生的監護人。他了解首領,了解在過去的我不曾出現的漫長歲月中,太宰先生所經歷的事情……”
在你吐出那個姓氏的時候,立原的表情就變得十分錯愕,你越多說出一個詞,他的表情就越驚詫,到最後,他臉上的神色就像聽到了一件極端匪夷所思、極端不可思議的事。
“朔君……”立原說,“你說的那位,早已亡故了。”
“你怎麽知道?”你問。
“誰都知道。”立原頓了頓,“大家都這麽說。”
“他是怎麽死的?”你問。
立原不說話,他默不作聲地看着你,有些事不需要說,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電梯中沉寂了好一段時間,直到你們從最頂層來到第一層,走出了電梯,立原才慢慢地、小聲地說,“太宰先生是個好首領。”
“他當然是。”你說,“我來這裏的幾天,從沒見太宰先生有好好地吃一頓飯或者睡一覺,更沒見過橫濱哪個組織的首領會忙碌成這樣。”
你站在門口的房檐下,大門兩邊的守衛向你投以注目禮。
立原走到事務所的前臺那裏拿了一把黑傘,随後快步跑到你旁邊,把傘撐開。
雨水順着黑色的傘面流下,滴成不連貫的透明線。
皮靴踩在臺階上,發出響亮的聲音。細小的水花濺起來,小小的水珠在你的黑色靴子上晶瑩剔透。
你走下了臺階,似乎要往商業街方向走——不管去哪,總是要先吃點東西,而這次你不打算在食堂吃飯。
突然之間,你停下腳步。
一道漆黑的、沉重的、恐怖的影子,從天上墜落了下來,直直地掉在你面前。
沉悶的黑影擊中了你的靈魂,你睜大了眼睛,心髒劇烈地跳動着。
翻開死靈之書造成的某種影響出現了,這種影響瘋狂地殺戮着你的理智。
“……朔君?”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的立原的聲音。
你緊緊地抱着諾亞……如果它不是花盆而是別的什麽活着的東西,肯定會在這樣的力度下掙紮着跳出去,好在,它是個花盆,永遠乖巧、永遠死寂的花盆。
在你的眼前,你所注視之處,黑色的布料緊緊貼在地上,雨水噼裏啪啦地砸下。
你知道,那種裝滿了水的塑料水球從高空中掉下來,瞬間破裂,塑料袋也是這樣緊緊黏在地面上的,但你眼前這個,顯然不是什麽從高空中掉下的水球。
血水安靜地向外滲着,不慌不忙地淌了一地。
猩紅的地板……你後退了一步……血濺到你的鞋子上了。
你的喉嚨動了動,發出近似于鲫魚在瀕死前吐出最後一個泡泡的微弱聲音。
那是什麽呢?那恐怖的黑色與血色裏包裹着的是什麽呢?你不去看,你不想聽到任何描述……雖然他對你而言還沒有親切到那種地步,但是……
……好了,不要看了,親愛的、可憐的朔……逃吧、遠遠地跑開吧、在這世上最嚴肅的東西之前,閉上眼睛并不可恥。
你又後退了一步,這一步讓你退出了立原所撐着的傘的範圍,雨冷漠地澆了你一身。
你全身一個激靈,地上的景象瞬間消失了,沒有貼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沒有血,沒有慘白碎裂的肢體和臉,只有雨水、透明的雨水,和雨水形成的水泊。
你醒了過來,驟然明悟。
剛才那景象不是真的——那只是一種可怕的幻象,一種視覺的異常。
你大口呼吸着……你活了過來。
立原茫然又擔心地将傘全部撐到你的頭頂,他自己的夾克沒有被傘完全遮到,但他顧不上這些。
“怎麽回事?”他問。
在他眼睛的倒影中,你的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是冷嗎?還是生病了?”立原看了看濕噠噠但并無異常的地面,又看了看你。
你轉過身,往回走。
立原對你的行為摸不着頭腦,他茫然地跟在你後面。
太宰讓他保護好你,從立原的表情來看,他覺得自己搞砸了,問題是他絲毫不知道他是怎麽搞砸的……他只是跟着你出了一趟事務所,而天空也只是下了一場昨晚就有征兆、在早晨被太陽短暫地阻隔,但最終仍然降下的雨而已。
你在一樓的沙發上,抱着諾亞沉默地坐了一會兒。
諾亞安靜地陪伴着你。
真正平靜下來後,你發消息給了小銀。
【銀小姐,我想要太宰朔的資料。】
小銀讓你稍等一下,但過了很長的時間,她才把“太宰朔”的資料發給你。
在涉及到你的事項上,她可能去問了太宰。
你點開她發過來的文檔。
太宰朔的資料就是明面上對特務科等官方組織展示的信息,也難為太宰治在短時間內把一個假身份編造得如此完善。
在資料中,太宰朔的雙親在戰争中死去,此後就一直待在鶴見區孤兒院,太宰查到你與他有一層遠親的關系,與孤兒院協議轉移了你的監護權,領走了你,并為你更改了名字為“太宰朔”。
橫濱因戰争而出現的孤兒太多了,像資料中這份,前面都很正常,唯獨被太宰查到有遠親關系這段,顯得你十分幸運。
你站起身,朝電梯走,按下地下車庫的樓層。
立原連忙跟上,“去哪?”
“鶴見區孤兒院。”你說。
立原把一輛車的車門拉開,讓你先坐了進去。
他有些不解,雖然他今天已經有了許多困惑,且都沒有得到你的解答,但他還是問道,“去那裏做什麽?”
“鶴見區孤兒院和Mafia有一定的關系,否則,太宰先生在為我編造身份的時候,不會選這個孤兒院。”你說,“我去看看,熟悉一下那裏,假如以後有人問起我在孤兒院的生活,也好應對。”
立原不再懷疑,他将車駛出事務所。雨刷在車玻璃上掃出扇面。
這時,你又道,“立原,你是不是還記着先代首領?”
立原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是那位帶進組織裏來的……他也是個好首領。”
“組織裏記着先代首領的人多嗎?”
“前幾年是很多的,他們因為這個而對太宰先生心生不滿、有怨怼。”
立原嘆了口氣,“據說紅葉姐原本與太宰先生的關系很好,但就是因為首領的更疊,他們之間關系變得很僵硬,即使現在也沒緩和過來。”
“至于現在……”立原說,“現在大家都覺得,如今的首領也是個好首領,只是偶爾會懷念一下以前的首領,不會想着去暗殺現在的首領給先代報仇了……啊,也可能是因為,這樣想并真正實施的人都死了。”
“組織裏竟然會有人因為先代首領而去刺殺太宰先生?”你問。
“怎麽會沒有呢,最開始的時候非常多,畢竟是先代帶領Mafia走出最艱難、最血腥的那段時候的,大家都記得的呢。”立原說,“可是逝者不能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