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第十四章
電梯上行。
直升Mafia事務所頂層的電梯是某種玻璃材質,你向下俯瞰,一座座牛奶盒般的房屋離你越來越遠,慢慢變成橡皮擦大小,遠得像不真實的壁紙貼圖。
你把擂缽街日出的照片随手發在了新注冊的社交媒體賬號上,一段時間過去,喜獲零個點贊數和零個關注。
如果你拍的是現在的Mafia事務所甚至太宰的辦公室,點贊關注的人數恐怕就不一樣了,不過你想了想,并沒有這麽做。
你抱着諾亞往Mafia首領辦公室走。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窗戶沒開,這個辦公室的窗戶十分特殊,牆壁通電就會變成落地窗,不通電就是十分嚴實的牆壁。所以雖然是白天,窗戶不開的話陽光就照不進來,整個房間黑黢黢的。
你摸黑把諾亞放在了辦公室的桌子上,往休息室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用手機的手電筒找了找開關,把辦公室的燈打開了。
可能你是擔心諾亞——這個長久呆在地下室的花盆怕黑吧。真貼心,花盆怕黑這種細節都被你考慮到了,不愧是你。
休息室說是“室”,實際上并不是單獨的房間,還附帶會客廳、浴室、衣帽間等,甚至有個小廚房。
這裏空氣的溫度與濕度、功能區域的布置以及裝飾品的擺放等都堪稱完美,只不過休息室的窗戶也和辦公室是同樣的設置,拉開窗簾就是一堵牆,需要通電才能變成窗戶。
據說太宰治很少開窗,這一點頗為可惜。
畢竟這裏是橫濱最高的地方之一,幾乎可以俯瞰橫濱全景,從這裏或許能直接看到不遠處的大海,看到太陽從海平面上升起、落下,那景象一定和擂缽街是很不一樣的風格。
你在擂缽街就清除掉了身上的易容打扮,回到休息室後,你打開壁燈,把外套挂了起來,簡單洗漱了一番。
來Mafia的第一晚你就因為做噩夢沒怎麽睡,第二晚又在擂缽街通宵,而現在是白天,你終于要休息了——
高情商的評價:很符合Mafia晝伏夜出的作息。
低情商的評價:遲早猝死。
你沒有直接去睡覺,在休息室裏轉悠了幾圈。
有個櫃子放着各種各樣的酒水飲料,還有咖啡機。這一塊地方放的都是飲品,飲品區域的木桌上擺着幾瓶酒,以及一個酒杯。酒杯裏的酒将近滿溢,調酒的人調了酒,卻沒有喝。
昨晚的時候桌上還是空的。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太宰治已經回來過了,而且沒有走——他的外套也在衣架上。如果他離開了的話,生活助理會将衣服從專門的箱子裏收走交由專人清洗。
你低頭看了看酒杯,酒水是很清澈的顏色,所以你能看見杯底好像沉着什麽東西。
你仔細地觀察杯底。
是一個藥片。
“這是什麽藥?”
太宰治不可能帶着一片藥到處走,藥瓶一定就在附近。
你打開了桌子抽屜。裏面是一個醫療箱。醫療箱裏裝着碘伏棉棒、紗布繃帶、溫度計等常見的醫療用品,還有感冒藥、消炎藥等藥物。
你注意到了一種藥物——佐匹克隆。這是一種起效很快的安眠藥,一般人不會把安眠藥放在用來應急的醫療箱中。
将标注着佐匹克隆的藥瓶裏面的藥物,與酒杯底部的藥片相比對,形狀顏色完全一致。你确認了酒杯中的藥是佐匹克隆。
你把醫療箱整理回原樣放回了抽屜,沒有動桌上的酒。
放輕腳步的你來到了卧室,躺在床上的太宰治很有可能為了快速入睡而服用了安眠類藥物。
也可能沒有……誰知道呢,就像費奧多爾給花盆喂咖啡一樣,太宰治給酒杯喂酒和安眠藥,也不是不行。
太宰治睡着的姿态很端正,他安靜平躺着,手放在白色的被子上……不知道你有沒有參加過葬禮目睹他人下葬,或者親自體驗過下葬……躺在棺材裏的屍體就是這種姿态,寧靜、和諧,與世界無關。有的會蓋上與這被子一樣的白布。
如果往他手裏放上花束,或者在他身側撒上花瓣就更完美了——完美的即将下葬的屍體!快找找棺材蓋。
你沒去找棺材蓋,你躺在了他旁邊。好吧,時鐘顯示,現在的時間是早晨七點,許多人起床的時間,你也是時候該睡覺了。
但你沒睡成。
就在你躺下的時刻,太宰治突然一個起身,你幾乎沒看清他的動作,太快了,他的手精準無誤地扣住了你的脖頸!生存的空氣正在流失,一種致命的殘酷令你的後背發涼,你無法清楚地說出任何詞彙,只能試着掰開他的手指。
他攥住你的喉嚨的姿勢不算标準,但足以讓作為少年的你無法掙脫。如果他再不松手,或者你沒有別的應對方法,你很快就會因為缺氧而昏厥,甚至出現更嚴重的後果,比如……死亡。
你清楚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真正的Mafia。
太宰睜開了眼睛,黑暗中可見度極低,但他還是反應了過來你的身份,慢慢松開了手。
你大口呼吸着,而太宰在此期間打開了燈。
“我以為朔君不會回來呢。”
太宰低頭看了看你的脖頸。一道掐痕,不算嚴重。“要不要上點藥?”
“不用。”你說,“這裏是我家,我自然得回來。”
“家……?”太宰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啊,真是陌生的詞彙。Mafia可算不上能稱為家的地方。”
“太宰先生是我的監護人。”你理所當然地說,“太宰先生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是這樣嗎?”太宰不置可否,“我回頭另找個地方給你住。”
“這裏就很好。”你搖頭,“難道太宰先生是想把我趕出家門嗎?”
“唉呀,不要賣可憐喔?我在Mafia,給你找的地方也屬于Mafia,這還稱不上趕出家門。”太宰站起身,換了衣服,取來外套披上,“Mafia裏的掃地出門,意思是死亡,明白嗎?朔君,既然你跟着我加入了Mafia,那就只有死才能離開了。”
他在偷換概念,你說的家是某種能夠帶給人支撐的歸宿,而他悄悄把含義轉變為了歸屬的組織,即Mafia。
這種含義即使不細想也很荒唐,畢竟按照這種意思,把Mafia們拉進同一個群聊裏,群聊的名字會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他看了看此刻的時間,“你回來之前,一直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裏待着?”
你沒有直接回答,“他的據點被人炸了,然後我和他就都轉移了地方。”
你說的很模糊,仿佛你是與費奧多爾一起離開的,實際上并非如此。
“炸他據點的人應當被頒發獎章。”太宰若有所思。
“什麽獎?”
“和/平獎。”太宰想了想,“或者拯救人類獎。”
完全沒覺得給炸掉他人的住所的危險分子頒發和/平獎有什麽不對。
“是不是太高級了?”你和他一起想,“費奧多爾先生沒怎麽受傷呢。”
“真可惜。”太宰嘆了口氣,“那就沒有獎章了,但至少值得收到政府的感謝信。”
你也想跟着嘆口氣,然後變成打了個哈欠——你的這副身體現在非常需要睡眠。
太宰注意到了你的困倦,“朔君先休息吧?睡醒了我有事要交給你。”
他朝門外走,顯然是不準備繼續睡覺了。
“太宰先生怎麽不問費奧多爾先生找我有什麽事?”你叫住他。
他停住了腳步,詫異地回頭,“朔君要告訴我嗎?”
太宰治應該想到了費奧多爾找你有事,但沒想到你會主動把事情告訴他。
“重要的事當然要找監護人商量。”你點了點頭。
你和格哈德安保服務做交易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太宰盯着你看了好一會兒,微微一笑,“他是想讓你在我身邊當他的探子,還是想讓你從我這邊取到什麽東西?”
“費奧多爾先生說,他也遺忘了三天的記憶,但是你可能知道他遺忘了什麽,讓我從你這邊打聽。”你毫不猶豫地把費奧多爾的請求告訴了太宰。
“原來如此……我不會告訴他的。朔君也不必去編造謊言,即使他遺失了記憶,也會有自己的判斷,不會貿然相信你的話。直言打聽不到,或者‘太宰先生告訴我,他也不知道’就好。”太宰眯了眯眼,“他還和你說了什麽?”
你想了想,“花盆的保養方法。”
太宰:“?”
“費奧多爾先生送了我一只寵物,叫諾亞!是只可愛的花盆。”你認真道。
明明是你抱着花盆不撒手,費奧多爾才無奈答應的。
“哦……哦,這樣啊。”太宰臉上浮現出“完全明白了”的神色,彼此之間可以說是毫不相幹的詞語一個個地往外蹦,“一只……花盆。寵物?對吧。”
他理解與接受事物的速度超越了橫濱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我把諾亞放在你的辦公桌上了,它真的很可愛。”
是的,你甚至特意為花盆打開了燈。你自己進門走路都不開燈的。
“要為你的花盆寵物定制小裙子或者小西裝試試嗎?”太宰停頓了一會兒,随後問道。
……他的适應能力已經超越人類,達到非人的地步了,不愧是Mafia的首領。
“當然要。諾亞會喜歡的。”你笑道。
也就這樣的監護人能理解你的思維,換了別人,想必會連夜把你送進精神病院。
“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告訴你別的嗎?”太宰輕輕地點點頭,安靜了片刻,忽然問,“他會讓你幫他做事,一定也是告訴了你一些東西作為交換吧?”
“是指什麽?”
“關于你以前的身份,二葉亭徹。”太宰說。
“據說是軍警犯罪對策科的顧問。”你還記得費奧多爾将其簡稱為犯罪顧問。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太宰注視着你,眼神莫名,“二葉亭徹和我以前是敵人。二葉亭君一直在收集我親自動手犯罪的罪證,算計過我很多次,但真正意義上成功了的,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