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H 大将軍怎麽還不來爬龍床
第36章.H 大将軍怎麽還不來爬龍床
獨攬一朝軍政的大将軍衛商曲蘇醒時, 一縷夾雜着野外花木清香的陽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是山洞。
他雙眸半斂,掩盡陰澀的冷光,猶如一匹孤高的狼王匿去了為他所恥辱的淺傷。
該死……
稍微低估了自己一手扶起來的傀儡皇帝, 中了埋伏, 丢盔棄甲地逃到這荒山野嶺。
本以為一覺睡過去, 便與人世長辭,永遠醒不過來, 卻沒料到自己命硬。
幸甚。
天不絕我, 必有後來之路。
衛商曲聽到有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轉頭一瞥, 幾枚鮮豔欲滴的漿果滾到他的眼前,遠處是一只皮毛順滑的小動物輕巧溜走的影子。
他扯了扯唇角,移開身上的幹草堆,對于封小貂招呼小弟們辛辛苦苦準備的食物卻是連看也不看,邁步走出洞去。
山洞外, 兩棵歪脖子樹上架着一根粗木, 木頭上晾着自己的衣物, 底下是熄滅的柴堆。
衛商曲的外衣早就濕透。封逸順手把他上身扒了個精光,衣服在外面烤過一夜, 已然曬幹,透露着一股林間陽光的溫暖味道。
他表情淡淡, 将衣服一抖, 一件件穿回身上, 掩蓋了古銅色的大塊皮膚, 以及胸腹上勾勒出雄性荷爾蒙與爆發力的優美而勻稱的肌肉線條,烏色長發落在襟口的祥雲繡紋上,連穿衣的姿态都散發着一股子貴族缙紳優雅而威嚴的風骨。
衛商曲餘光一閃,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将生繭的指節磨過寒光熠熠的刀面——習慣性地。
殺人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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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想象,這位颀長碩麗的濁世公子,實際卻是踏着萬骨灰、腰橫吹毛之劍的鐵血戰神,更是能一筆落下之間,便能寫斷天下人未來的晉朝掌權者。
腳邊傳來動靜。适才落跑的紫貂不知何時又回到他的身旁,舉着一個飽滿誘人的果子,目露期許地望着他,兩只眼睛亮亮的。
也許小動物的天生優勢就是使人放下心防。
他彎起嘴角,半跪下來,拿過紫貂捧在爪子上的果實。
“給我的?”
小貂點點頭。
衛商曲又回想起來,自己失去意識前是跳到了河流裏,醒來卻在山洞,全身傷口也做了處理,自有旁人出手相救。
但這麽久了,他未等到一個經過此地的人影。因此只有一種可能——
他問:“你救了我?”
然後他看到紫貂再次點點頭,目光更亮了,仿佛皎潔的明星一般。
衛商曲輕輕笑一聲,往散發着香甜氣息的果子上咬了一口,豐沛甘甜的汁水頓時充塞了他的口腔。
封小貂擺擺尾巴,躍上衛商曲的膝蓋,然後跳到他頭上,十足地趾高氣昂。
吃吧。
本大爺多的是果果,不怕被你吃窮。
反正,整座山頭都被本大爺承包了!哈哈哈哈哈!
用完野果,衛商曲來到溪流旁淨面,随意撕下一圈袖口,将頭發束起,露出深刻冷毅的臉部輪廓。目光微移,見紫貂伏在不遠處,正歪着小腦袋盯住自己看,兩顆星眸如同琥珀玉珠,他眉眼稍展,掬了一捧清澈的溪水輕輕往它身上一澆,饒有興致地看着小貂炸起全身油光閃熠的毛來,抖開漫天水光。
封逸見自己花那麽大的勁把這人救起來,非但沒受到感激,還被如此戲弄,登時一個氣結,蹬起來便往他指頭上咬。
衛商曲沒躲開,目光靜靜地籠在他身上,似乎就是這麽縱容地讓他咬着,發洩怒火。
封小貂被他這麽一看,反倒覺得自己有點小氣,讪讪地松開嘴巴,回原地呆着。
但衛商曲一雙銳利逼人的眼目仍跟着他的腳步,如同一只老鷹,在雲端暗暗地俯瞰着栖息在地上的獵物,只等那落下致命一擊的時刻。
太聰慧了。
簡直不像是普通的野畜。
暗忖片刻,衛商曲心下已然有了計較。
遠處響起一陣腳步與馬蹄踩踏雜草的聲音。
經過一天一夜的搜尋,他的暗衛們終于找到了他。
幾個身着赤蟒官袍的男人,牽着他的疾風烏骓,跪倒在這位無比尊貴的男子身後。
“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擱伏淺灘之後,終将龍歸大海。
衛商曲翻身上馬,持握馬鞭,下巴向封逸的方向稍稍一擡:“把那只紫貂抓回去。”
在暗衛領命的同一時刻,封小貂便蹿得無影無蹤。
暗衛一愣,道:“主子……”
“算了。”
衛商曲冷淡地打斷他,眼色晦暗不明。
他望向方才紫貂呆呆注視自己的地方,被封逸逃跑時後腿踢起來的兩片落葉仍在空中徐徐地飄落着。
封逸躲在一根郁郁蔥蔥的樹枝上,心有餘悸地看着幾人漸漸遠去。
吓吓吓吓死貂了。
這人,又在打本大爺皮的主意,對不對,對不對?
是的,他剛才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來,雖然狐貂有別,但皮一樣能扒下來做衣服。
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怒不可遏的封逸往衛商曲的背影扮了個貂式鬼臉。
不過這一次,倒是封逸想多了。
衛商曲權傾朝野,過的是比九五至尊還要優越的生活。
還真看不上他這身皮。
衛商曲離開,封逸也該走了。
明眸皓齒的美少年告別了一山子的小弟小妹們,牽着自己的青骢馬,愉快地踏上了回王府的路。
封逸本來也不是這座山頭的原住民。
他的父親是楚王,母親則是這座山的少主人紫貂精。當年楚王還是翩翩少年的時候,誤入這一片山林,用美色将他的娘騙走去當了楚王妃。兩人琴瑟相和,恩恩愛愛,直至他出世不久後,王妃因病早逝,而楚王也因痛失愛妻,不久便郁郁而終。
而這個在襁褓中只當了幾個月世子的貂崽子,一下子便成為了少失怙恃的小楚王。
也是直到十五歲的生辰,侍奉過楚王夫婦的老嬷嬷才告訴了他這個不能為他人所知曉的事實,也促成了封逸這一回的返鄉探親。
打道回府之際,封逸還未從馬鞍上下來,一個老婆子便哭啼啼地從內宅裏迎了上來。
“小王爺啊,您怎麽現在才回來?可急死老奴了!您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老奴有何臉面向九泉之下的王爺王妃交代啊!”
封逸讓仆役将他的小馬駒牽去後院,幹笑道:“鄭嬷嬷。”
鄭嬷嬷即是這楚王府中除他以外,唯一知曉內情的人。
十五年間,也是她親手将失去雙親的封逸養大成人。因此,對于鄭嬷嬷,封逸的态度不像是面對自己忠誠的家奴,倒像是面對親姥姥似的。
這個老奶奶平時大驚小怪,到關鍵時刻卻是他最信任可靠的人。
一陣寒暄後,封逸總算在王府裏坐下了。
他先往嘴裏塞一塊糕點,享受一番人間美味,偶然想起什麽,随意問道:“本大爺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有發生什麽事嗎?”
侍立在一旁的管家忙忙回應:“府上并無大事。倒是京城那邊,說是大将軍南巡時忽遭敵襲,生死不明。宮裏那邊都在催促衛府那邊操辦着白事了,誰想今早衛将軍卻一個人獨自回到了府上……”
“那本大爺豈不是又能去京城玩了?”封逸懷念地感慨一聲,“前一次本大爺進京的時候,可還在母妃的肚子裏呢。”
管家汗顏,唯唯稱是。
外封藩王,無旨不得入京門半步。
但假若适逢國喪,每位稱得上名號的皇室宗親必當進京守靈。
衛商曲秉持朝綱之後,七年間已經換了三個皇帝,前兩個無一善終,後面的那個……應該也快了。
這次衛商曲遭襲,顯然是皇帝搞的鬼。
設下生死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次衛商曲躲過一劫,要入死門的自然變成龍椅上的那位了。
勇氣還是值得嘉獎的,之前兩位可沒他那麽大膽又有手段。
此前但凡是衛商曲看不順眼了,便殺掉,再扶上來另一個皇帝,對外則宣稱聖上暴病而亡。衛将軍之心人人皆知,因此近年來,皇帝的壽命為什麽如此短暫,上至達官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可謂心照不宣。
而這次的皇帝卻有些慘了。年紀輕輕,正是富于春秋的年紀,大概是想有所作為,後宮裏妃嫔一只手都能數得上來,膝下唯有一位公主,連個皇子也沒有。
封逸默哀三秒鐘。把他弄死了,也不知道誰是下一個倒黴皇帝。
之前兩次國喪,衛商曲大多是要殺雞儆猴地做個模樣,都被鄭嬷嬷以楚王尚且年幼,不宜長遠跋涉給推掉了。但如今封逸已過了十五歲,只得乖乖地和其他親戚一起,去衛商曲的地盤上做一回任人宰割的板上魚肉。
想想未曾見過一面的京都盛景,封逸便有些激動難耐。跑到後院,讓差役在他青骢馬的槽裏多添些飼料,要将自己的坐騎養得膘肥體壯。
他還想到,看大蠢豬的衣着打扮,也是高官厚祿之流,不知會不會在京城呢?
侯非侯,王非王。封家王朝已是搖搖欲墜、日薄西山之相。只要是姓封的家戶,皆是人人自危,唯獨封逸很是惬意,似乎皇室倒不倒臺,與他并未有太大的幹系。
大不了包袱一背,帶着鄭嬷嬷隐居山林。
當個山大王,悠閑自在,逍遙快活,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