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唯一
第18章 第18章 唯一
為什麽同桌是怪物?
究竟是什麽時候對方發生了異變?
原劇情為什麽沒有提到?
不遠處的東西死死盯着舒星未的臉。
即使對方似乎還保有理智,但無論從哪個位置來看,都無法再把他當成是原來那個人。
“你在看我嗎?”
“咔噠。”
随着對方的話音落下,教室頭頂的燈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舒星未好像聽到了蒼蠅飛舞的聲音。
像是接觸不良,燈泡咯吱地閃爍着,發出電流的滋滋聲。
教室裏的其他同學都沒有動彈、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維持着呆呆看着眼前一切的動作,眼睛和嘴巴大大地張開,詭異地定格在了原位置,讓人疑心下一刻人體下颌就會斷裂。
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受到同桌的影響。
對方是故意的嗎?
舒星未的餘光看到了窗外的景象。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是現在是白天,日光不可能忽然被遮蔽,所以只剩下一種可能——他們現在已經不在現實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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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幾米遠的地方,同桌臉上堆積起來的肌肉抽搐着。
透過這具身軀背後的縫隙,他可以看到原本是走廊的地方也已經陷入黑暗,一片虛無。
舒星未感覺自己的脊背冒上了一股寒意。
即使沒有嘗試,他也有一種預感,那就是手機不會有信號。
太突然了。
這種心情,就和被人堵在死胡同一樣。
也許主角的被害妄想症不是空穴來風。
誰能想到起床還沒有半個小時,他就得再面對一次死亡的威脅。
舒星未心神晃動了一瞬,但很快、從現在的異常景象鎮定了下來。
【不管對方要幹什麽。】
【但是,我絕對要活下去。】
他能利用的,只有這雙眼睛。
“為什麽不說話?”
“為什麽要這麽看着我?”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同桌身上的舌頭顫抖着,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撲鼻腥臭味。
說完這句話,他立刻閉上了嘴。
然而,身上的、臉上的舌頭卻異口同聲地說道:“你好,我叫張裕與。
“……呵呵,我是這樣說的。那個時候,就是在門口,在這個講臺旁邊,你說可以坐在你旁邊的位置上,那個時候的你是多麽熱情啊。”
教室的牆壁在剝落。
舒星未強忍着惡心,一直盯着眼前的臉看。
這樣的目光立刻讓對方興奮起來。
“呼呼、呼呼——”
耳邊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
教室裏空氣的溫度急劇上升。
周圍變得潮濕、溫熱。
那是如同被口腔包裹起來的詭異觸覺。
腦袋有點暈眩,腳底踩着的地板也變得柔軟起來,像是站在一張裸-露的皮膚上。
這一定就是主角所說的精神污染。
【我需要,看到……快點讓我看到!】
舒星未始終盯着眼前的人。
眼睛在發酸。有些痛苦。但是他一直死死地看着那張扭曲的臉。
時間過去了很久,但也許只有一瞬間。
手猛地撐在課桌的棱角上。
冰冷的尖銳刺痛,令他驟然回過神來。
動作一滞。
下一刻,他的大腦裏湧入了大量錯亂複雜的信息。
【張裕與,非原著着墨角色。】
【自卑自傲的妄想症。】
非原著着墨角色……
也是。雖然是一本小說,但也有很多無關的人。
對他們來說,這就是真實的世界。
舒星未的腦海裏浮現出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他沒有主動和對方說話,只是在後者露出無措表情問可不可以坐在這裏的時候,沒拒絕而已。
但從那之後,對方就總是說自己很感激。
無論舒星未去哪裏,他都會跟着他一起,好像他們是一起行動的。即使是不想運動的體育課,也會結結巴巴地叫他的名字,無助地請求他和自己一起行動。
從在舒星未旁邊坐下來開始,對方就已經【口吃】了。
不管如何,這似乎說明了一件事。
即使不是小說裏提及的人,他也能看到對方的信息——
教室的燈驟然爆裂,發出“彭”的一聲巨響。
舒星未被強行拉回了現實。
“你在害怕嗎?為什麽害怕?我感覺到你的體溫在上升了!”同桌質問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舌頭附和着發出重疊的噪音,“無辜嗎?明明……明明我一直以來才是那個受害者!”
“咔嚓——”
舌頭猛地撞碎了舒星未身後的玻璃。
碎片嘩啦地散落一地。
反光的碎片裏,照出了無數道割裂的可怖身影。
“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即使是現在也要走神?!”
得不到舒星未的回應,他發瘋了一般。
“我才是那個應該感到害怕的,被你無視的‘朋友’!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如果你知道的話,就會知道我有多麽可憐!!!”
“咚——”
舒星未視線一晃,教室的某一塊驟然亮起。
原本靜止不動某個同學,突然動了起來。
他轉過身,臉上扯出僵硬的笑容,似乎剛才還在和身後的人攀談,現在才注意到門口的同桌,又這麽看過去,臉上熱情的表情沒有改變,就這樣說道。
“哦對了,你好像叫做張裕與對吧?運氣真好,家裏是開早餐店的,可以每次都吃到熱乎的飯。隔得這麽遠都能聞到包子的香味呢。”
“是啊。我媽都不管我,只給我早飯錢。”
看到這一幕重演,同桌的氣息變得極其不穩定了起來。
身體的舌頭在嘎吱作響。
“他們——看不起我!”
那堆舌頭發出了刺耳的尖嘯聲。
什麽叫做這麽遠,都能聞到味道?什麽叫做只給早飯錢?
——這都是在說他家裏的條件不好!
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了。
“還有——”
随着話音落下,不遠處的又一名同學站了起來,走到了舒星未的身邊。
她停住的位置,是同桌的桌前。
“你的作業交了嗎?”對方說完,又等了一會兒,似乎聽到了什麽回答,臉上露出了笑容,“沒關系,不用着急,我等下來再來找你拿吧。”
然而,下一刻笑容直接定格在僵硬的臉上,将肌肉扯動到了最誇張的弧度。
這對正常的人體來說,一定是一種折磨。
同桌晃動的臉上,露出了怨恨、憤懑交織的表情。
“我的口吃很好笑嗎?一定要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一樣嗎?從我入學以來,一直都是這樣、這樣譏諷我,足夠娛樂那些健全人了嗎?這群自以為是的人,就連我的父母也——”
那是世界上兩個最普通、最卑微的人。
背彎下來,生怕別人看到臉,然而即使是走在路上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那張臉也始終帶着唯唯諾諾的表情。
如果和他們說這些事,也只會帶着作嘔的、虛假的憂慮表情,問他“要不要給老師說?”“班主任應該會幫忙的吧?”——不能為他出頭,只能指望別人的兩個老實人。
他說了很多。
很多。
甚至包括KTV那群霸淩他的人。
舌頭在空中扭動,就像伸出去的肉-色觸手,滑膩而粘稠。
同桌用渴望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人,像在尋求着某種認同感、語氣急迫地說道:“我相信你能夠理解我的,對吧?我有這種感覺。不會因為我的口吃和家庭嘲笑我,因為你——”
然而,兩人視線相觸。
舒星未只是盯着他,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他期望看到的、憐憫的情緒。
那是純粹的冷靜、評估。
完全不像是面對一個擁有可憐遭遇的人的正常态度。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沒有口吃。”舒星未道。
聞言,同桌微微一滞,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立刻說道:“是啊。現在我不一樣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你知道嗎?有個家夥威脅我,讓我制造他和你接觸的機會,但是當我昨天回家,看到自己可以成為的樣子後,就決定不再聽他的話傷害你……我現在才有正常的感覺,不對嗎?”
“不,不是這樣的。”
聞言,同桌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你一直沒有口吃。”
聽見這句話,眼前的人表情變了,但仍勉強在笑着,舌頭抽搐着:“呵呵……你、你在說什麽啊?我只是現在才——”
舒星未沒有給他任何緩沖的時間:“那天回家的時候,我看到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
毫無波動的聲音在黑暗裏詭秘地碰撞。
“…………”
那天應該是高一剛開學的第二周。
舒星未在想事情,不自覺就在教室裏待了一會兒。
等到收拾東西要離開的時候,整個學校已經沒有什麽人在了。
當他路過拐角的時候,突然聽見了貓慘叫的聲音。
“我讓你跑、我讓你跑——你也看不起我對不對?!就因為我的家裏的原因,所以看不起我!”
“雜種!畜生!”
“嘶——啊!你居然還敢抓我!!”
從舒星未的身邊飛快竄出去了一只野貓的身影。
很熟悉。是其他同學一直在喂的那只。
他的視線移向了前方。
同桌正背對着他,捂着自己被抓出印記的虎口,嘴裏發出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看到了?但是第二天的時候——”
嗯。沒錯。
第二天的時候,同桌帶着包紮過的手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什麽也沒說。
對方用怯懦、可憐的語氣含含糊糊地暗示了什麽,閃躲的視線看向了其他位置攀談的同學。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很容易讓人産生某種誤會。他什麽也沒說。
“星未,雖然我們才認識,很冒昧……但是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吧?”
同樣的,舒星未還是什麽也沒說。
“…………”
同桌顯然也已經回憶起了那時的事。
裝作受害者的皮囊已經被撕破。
他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堆疊在舌頭裏的眼珠充滿了怨憤。
難怪他無論如何表現,對方回饋的态度都如此冷淡。
他長期以來都跟在對方的身旁,根據他的觀察,對方是看到路邊有流浪狗都會上前去撫摸的類型。但盡管如此,這兩年也從未對他被欺負、排擠這件事有過任何的表示。他問,他會回答,卻從來不會說更多。
現在看來,這只是出于敷衍。
在他沾沾自喜、自認為是唯一的朋友的時候,舒星未卻從來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
難怪……在那個叫做穆致和的家夥出現之後,他會和對方迅速親近起來。
因為那家夥的性格一看就是懦弱的蠢貨。
同桌“啧”了一聲。
“你喜歡可憐的人是嗎?我難道還不夠可憐嗎?不能可憐到滿足你的要求嗎?”
從看到舒星未的第一眼,他的內心就誕生了一種強烈的、被吸引的荒誕直覺。從對方答應讓自己坐在身邊開始,那個不算憐憫、只是習慣的眼神,就已經讓他的脊背都顫抖起來。
但是,舒星未卻不為所動,絲毫沒有幫助他的想法。
除非——
不只是這只貓的事。
除非——
同桌的腦子裏閃過了對方無數次看向手機的表情。
“你、已經有這樣的人了嗎?”
讓那個舒星未心甘情願地付出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投入地全身心在意的人……那個可以讓他忽略所有的不正常、忽略周圍的所有異樣,用盡一切決心要保護的……那個人。
“即使沒有貓的事,你的演技也差的可憐。”
舒星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這樣的偏題,卻愈加讓同桌有了破壞一切的沖動。
這是在說……他們完全不能比。對方是真貨,他只是假裝的、對嗎?怎麽可能!
渾身的舌頭在空氣中激動地蠕動起來。
“既然這樣,星未,我們來玩個游戲吧!”他瘋癫的表情驟然升騰,變本加厲地發狂,“我要讓你明白,對方只可能是比我更假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