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他對不起小師弟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是他對不起小師弟。
無數的靈氣來來往往, 如同穿堂風一般不停掃過寬闊的經脈,将這副經脈淬煉得更加通暢堅固。
只是這自天地間彙聚而來的靈氣,最終只會有百分之一能夠在這副經脈中逗留一陣, 而秦越要抓住的就是這百分之一。
以秦越自身的經脈條件,這百分之一當中能有千分之一被秦越自身煉化已屬不易。但倘若能夠利用自身的骨血來煉化,這百分之一就有可能都化為己用。
閉目的秦越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努力牽引着這百分之一的靈氣在他的小周天中循環, 從下丹田過尾闾,再過督脈至百彙, 最後從任脈回到下丹田。
這些靈氣反複地經過這片骨骼和血肉,最終大部分都在回歸天地之前被煉化到秦越的骨骼中。
他的額上往下淌下了一道溪水似的汗,忍不住喘了一聲,就被身後的人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他後背上的脊椎:
“不要松懈。”
“沉心靜氣,抱元守一,繼續游走小周天,打通紫府和脊椎相連的經脈, 把多餘的靈力拉到你的後背上來。”
“與此同時, 不要忘記靈氣的煉化。”
“慢慢來。”
秦越一言不發, 額上的汗珠卻更多了,雙目緊閉, 牙關咬緊。
沈夕內視他的經脈, 眼見天地間的靈氣正在秦越的體內穿梭,一部分已經随着經脈通過小周天持續煉化。而已經煉化的部分, 則在慢慢地朝着背部骨骼的方向而去。
這過程緩慢又艱難地推進, 一度甚至顧頭不顧尾, 但卻從未停止。
沈夕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着。
修行一事,他只能将對方領進門, 做必要的幫助,其他絕大多數時候都要靠秦越自己。就算今日他幫秦越理清了整套循環,對方也還是不會,那他日後如何自己修煉?
多餘的靈力開始逐漸附着在背部的骨骼上,東散一點西散一點,但整套靈力循環的速度開始慢慢加快,過程也越來越流暢。秦越背部附着的靈力越來越多,就像雨後春筍一樣,一茬接一茬,只是排局布陣毫無規律可言。
沈夕将自己的掌心輕輕地貼到了對方的背上。
這些如同新生小芽一般的靈力被他掌心的靈力一一拂過,牽引,然後團聚起來,形成小小的一團,最終趴伏在秦越的兩個肩胛骨的中心。
沈夕輕聲道:“來,将淬煉過的多餘靈力都往這裏引。”
他輕輕地點了點那團靈力團,就見這小小的一團蠕動着觸碰了一下他的手指。這團靈力團內含有他的靈力,自然會親近他,沈夕也沒在意,神識內視秦越的經脈,見對方正聽話地将靈力往自己所指的位置挪動,那團靈力團又膨脹了一點點,這才松開手。
沈夕瞧見秦越體內的運轉從生澀到流暢,修行越來越熟練,這才開口道:“好了,停下吧。”
秦越睜開眼,随手擦了一下淌汗的臉面,這才道了一聲:“師尊。”
他雙目炯炯,明明累得滿臉通紅,鬓發都被汗水濡濕了,卻精神頭十足,緊緊盯着對面的人。
沈夕自然知道自己這徒弟在想什麽,他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做得很好,完全達到了師尊對你的期望。”
秦越的眼睛更亮了。
“不過,”沈夕笑道,“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尚未辟谷,還是先吃過早飯,再好好想想跟我讨要什麽獎勵。”
他說到這裏,想了想,又道:“三次。只要不是太過分,師尊都可以答應你。你也不用着急,可以想好了再跟我說。”
秦越立刻道:“是,師尊!”
他剛剛咬牙堅持,終于盼來了師尊先前的承諾,這會兒心裏高興,面上卻只是微微揚了一下嘴角,就跟着沈夕往樓閣的方向走。
沈夕邊走邊道:“榆澤城地處西南,地勢奇特,這裏的氣候與昆侖大為不同,因此景致也同昆侖大不相同。你是第一次來這裏,有時間可以出去游玩一番。”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在修煉一道上也是如此,河山大川的壯麗也會對秦越的心境有所提升,他當年也是如此。
秦越點點頭,心裏卻想着要跟師尊一起出去。
他們兩人邊說話邊走進樓閣,迎面就撞見映雪抱着小黑貓朝這邊走。
沈夕道:“什麽事?”
映雪擡起臉,道:“聖君,掌門說要見聖君。”
沈夕道:“他有沒有說找我什麽事?”
映雪搖搖頭,道:“掌門沒有說,只說想見聖君。”
沈夕沒說話。
他自認為這五百年來,他幾乎不見褚桐。即便最近見過幾次,他也每回見面都不曾給褚桐留情面,次次如此,對方應該識趣點離他遠些才對。
難道對方真有什麽不得不與他商量的事?
沈夕轉過頭,對身後跟着的人道:“你先去吃飯吧。”
他這徒弟大清早練了一早上,也該吃飯了。
秦越身側的手微微攥緊了,但依然低下頭應道:“是,師尊。”
沈夕看着對方朝着樓閣內走去,這才轉過身對映雪道:“帶我過去。”
昆侖山掌門被迎在專門用來見客的靜室內,沈夕過去的時候,對方正坐在椅子上朝着門口張望。褚桐一見沈夕過來,立刻站起身道:“小師弟,你來了。”
沈夕在他面前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道:“掌門何事?”
面對褚桐,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褚桐卻絲毫不介意,他冷峻的面容上帶着點有些藏不住的笑意,一伸手竟然從袖中的乾坤袋裏取出一只小白貓。
這小白貓看起來比小黑貓系統要大上一些,毛發豐沛蓬松,臉頰圓圓,眼睛是碧綠的,一被放出來就嬌嬌地“喵嗚”了兩聲,四只小腳不安地踩着底下的手掌。
褚桐捧着這長毛小白貓獻寶似的遞到沈夕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對方,道:“小師弟,你的生辰快到了,師兄之前看你喜歡那只小黑貓,給你尋了這只白貓過來,算是提前給你的生辰禮物。”
沈夕一挑眉。
他的歲數已有近千年,若是每年都過生辰,早就過煩了。更何況自五百年前開始,大多數時日他都在閉關,再沒過過生辰,這昆侖山掌門怎麽現在想起這麽一出來了?
褚桐懷裏抱着只長毛白貓,大約是感受到氣氛的凝滞,這平日裏活潑好動的小白貓今日竟然安安穩穩地待在他的臂彎裏,連雞毛撣子似的大尾巴都不搖晃了。
他的面上還算沉穩,卻也忍不住帶出點希冀。
褚桐最近都在後悔。
五百年前,得知師弟一劍斬殺魔主的時候,他的确是高興的。天下蒼生得以拯救,修真正道重歸于位。但是當知道師弟遭受到魔氣反噬後,他除了傷心外,心中隐秘浮上來的第一想法就是師弟有可能會堕魔。
魔氣反噬折磨人的身體,還折磨人的心智。曾經魔修魔物用這招損害了多少修真界的戰力,甚至反過來危害修真界。沈夕就像一個後患,未來有無窮變數。褚桐一度動過要清理師門的想法,甚至後來真的有拔過一次劍。
那是小師弟魔氣反噬最厲害的一次,對方雙目赤紅,神智也幾乎淪陷一半。他拔劍就要永絕後患,卻被師門上下拼命攔住,然後親眼目睹小師弟最終自己戰勝了魔氣,然後猛烈咳嗽起來。
那時的小師弟蒼白的臉頰咳得通紅,額心的劍紋豔紅似火,半躺在地上看着他,看起來很脆弱,一雙含情目卻燃燒着驚人的火焰。
對方笑了笑,只對他說了一句:“師兄,看來你真的恨我。”
褚桐不願意回想這句話,甚至五百年來都在逃避這點。
他怎麽可能恨小師弟?他動手是為了人世間的太平,是為了昆侖山上下,是為了避免一切魔修鑽漏洞的可能。
然而無數場景卻又在他的腦中回放。
他進山的時候,師尊對他要求嚴厲,對後面進山的師弟和師妹都要求嚴厲。唯有小師弟,師尊卻對他寵如掌上明珠。而師弟和師妹,對此也好像沒有異議。他心有不甘,卻只能在看到小師弟懵懂地撲進他的懷裏喊大師兄的時候咽下這口氣。
明明他進山的時日更長,修煉得更刻苦,但師弟的修為卻一日千裏,甚至趕上并超越了他,仿佛他多出的這幾百年來的辛苦全都是夢幻泡影。他心中苦悶,也漸漸地開始不能服衆,然而小師弟卻絲毫沒有為此不尊敬他,依然将他奉為大師兄。
明明魔修橫行期間,是他在操心昆侖山方方面面的事務,率領衆人下山救世,規劃合縱,可是昆侖山的掌門卻仍然有不少人屬意小師弟來當。最後還是小師弟認同他,說服了衆人,将他迎上了掌門的位置。
他怎麽可能恨小師弟?他不能恨對方。
褚桐将這一切都死死壓在心底,仿佛這樣就能讓它們化為灰燼,如同過往雲煙,煙消雲散。
然而事實證明捂着傷口是不會愈合的,只會流膿腫脹,時時陣痛。
直到前些日子,小師弟在思過室裏,将他心中的這道傷口狠狠地挖開,将那些陰私暴露在陽光下。
是他對不起小師弟。
也是他親手将曾經親近自己的小師弟推遠了。
褚桐心想,但是他還是,還是想挽回一下。
至少補償補償小師弟。
對方臉上的神色十分誠懇,沈夕也不知道對方想的是哪一出,幹脆拒絕道:“不用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只小白貓,倒是還挺可愛的,但是掉毛很麻煩。
沈夕實話實說道:“貓毛很麻煩,掉毛的貓還不如貓頭枕。”
“我這只不掉毛,掌門這只就帶回去吧,”沈夕道,他轉過身,聲音平靜,“另外,我不過生辰,不用掌門特意費心思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