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四口
“小屁孩想你了。”
陸慕溢那雙含着無辜的天生風流眼裏, 閃着細細碎碎的光亮。
立默的心像是被某個龐然大物狠狠擊中, 讓她說不出來半個字來。
無數個瞬間裏被刻意壓制的想念，在這一刻積聚而來，化成一灘柔軟的水，淌在立默的心河。
她側頭看了眼那本被放在最顯眼處的臺歷本。
今天是八月二號, 她離開中國已經快一個月了。
“看什麽呢？”陸慕溢微微撅着嘴, 像是小孩子在撒嬌：“你還不趁這個機會多看看我。”
聞言, 立默移回視線，誇張地瞪大了眼, 盯着屏幕上的陸慕溢, 說：“那我就來好好看看你這張欠揍的臉。”
陸慕溢：“……”
一分鐘後，立默房間響起了敲門聲, 伴随而來的是姜意的聲音：“默默，在嗎？”
立默趕忙朝着門外的姜意應了聲，随即給視頻裏的陸慕溢說：“我媽媽來了, 挂了喔。”
“哦。”陸慕溢沒精打采地應道。
挂了視頻通話後, 立默去給姜意開了門, 姜意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
雖然這段時間立默和姜意相處的時間很少, 只偶爾在家一起吃頓飯, 但是兩人的相處越來越輕松，越來越靠近小時候的樣子。
那些曾經壓在心口的問題，似乎也沒那麽重要。
姜意沒進屋，就站在門口對立默說：“明天晚上媽媽有空，願意跟媽媽一起出去吃頓大餐嗎？”
立默眼睛一亮, “好呀。”
姜意笑着點了點頭，和立默互道一聲晚安後便離開了。
第二天，姜意和立默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了韓國排名靠前的五星級酒店吃晚餐。
酒店位于高樓之上，姜意挑選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夜景。
頭上皓月當空，群星璀璨，腳下車水馬龍，夜燈亮眼，面前擺着一道道讓人垂涎欲滴的佳肴。
對面坐着自己想念了很多年的媽媽。
可立默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麽。
她夾了一塊烤年糕放進嘴裏細嚼慢咽，眼裏并無光彩，面上也沒有流露出一絲吃到美食的滿足。
姜意敏銳地察覺到了立默并不高漲的情緒，關切地問道：“不好吃嗎？”
立默回過神來，對着姜意尴尬地笑了笑，說：“好吃……好吃！”
“媽媽發現默默好像在想什麽事喔。”姜意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親切。
立默也懶得掩飾什麽，輕輕地嘆了口氣，說：“要是陸狗也在這裏就好了……”
聞言，姜意目露驚訝，但不過須臾便明白了立默的心思。
她揚起唇角，弧度優雅而柔和，聲音裏暗含着幾絲探尋的意味：“這些年都是小溢陪在你身邊，是想他了嗎？”
立默很幹脆地點了點頭，“嗯。”
姜意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眼裏帶着濃濃的笑意，“想回去見他嗎？”
立默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但猶豫了好幾秒後依然堅定地點了點頭。
“回去吧。”姜意的眼裏升起了滿滿的柔情。
立默愣了下，而後喪喪地吐了口氣，說：“可是我還沒變得足夠好。現在就回去，他會失望吧。”
這裏沒有他。
樹是樹，花是花，不會成為風景，菜是菜，飯是飯，不會成為美食。
帥哥很多，暖男不少，卻不會成為她喜歡的人。
在這裏，見到了很多很多優秀的人。
可她還是喜歡那個沙雕指數滿天星卻帶着一身光芒陪着她長大的他。
但是，才來一個月就回去，是不是就像敗将一樣？
他是太陽，她就不會讓自己在黑夜裏沉淪。
他是月亮，那她就努力成為黑夜裏的星星，往他的方向靠近。
他從來都是勝利的一方，所以，她并不想成為敗将。
雖然很想念，但也要為了他而堅持下去。
姜意臉上帶着慈祥的微笑，而這樣的笑容已經從她臉上消失很多很多年了。
她輕吸了下鼻子，語重心長道：“默默，段師父給我說了，你這段時間訓練很刻苦，進步非常大。即使現在回去，也不會讓小溢失望的。”
立默聽到這句話，感到很驚喜。
段義對她的訓練非常嚴格，每一個細節都要讓她重複上百遍，也從不表揚她。
沒想到，他心裏其實是這麽想的。
“默默，媽媽要先跟你說聲對不起，這段時間很少陪在你身邊。”姜意的眼眶微微泛紅，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你願意陪媽媽來韓國，媽媽非常開心，但是不能只讓媽媽一個人開心。你想小溢就回他身邊去吧，我女兒開心最大。”
立默的眼裏瞬間積蓄起濕氣，她的喉頭也有些哽：“可是我也想陪着您。在這邊可以學跆拳道，多好呀。”
姜意溫婉的笑容裏帶着幾分心酸，她說：“媽媽不能再像以前那麽自私了。我不能把你捆綁在我身邊，你應該去你待着最快樂的地方。”
不要像我這麽孤獨。
那年，作為金融名校畢業生的姜家大小姐姜意與從小父母雙亡的軍人立至光相愛，被他那一腔的愛國熱情所深深吸引，不顧自己父親的反對嫁給了這個常年在外執行任務的男人。
雖然婚後姜意總是一個人在家帶女兒，但是日子也算過得溫馨而快樂。
可後來，她的父親因為忙于生意得了重病逝世，沒過多久，丈夫立至光也在執行特殊任務的過程中為救隊友而犧牲。
兩個她深愛的男人，在短時間內離開人世，只剩下她和剛滿九歲的女兒。
姜意的生活受到了重創，她一個人承受着喪父和喪夫的痛苦。
怕再失去，怕再承受這樣的痛苦，姜意選擇了事業，抛棄了女兒，将女兒送去了陸家。
這些年來，她沒有再和誰談戀愛，也沒有結交任何朋友。
她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間，在複雜的商場上叱咤風雲，将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一個冷血的女強人。
她拼了命地賺錢，讓工作占據整個生活。
讓忙碌成為她生活的主旋律。
可忙碌并不是有效的止痛藥，更不存在修複傷口的可能。
那些傷痛深深地刻在她的生命裏，縱使時間如何流逝，它們依然存在，她也依然會在每個無人的夜晚想起。
姜意永遠記得那晚，那個在她記憶裏永遠都在玩電腦游戲的、從來沒給她打過電話的少年來了電話，用異常成熟的語氣給她說：“姜姨，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大的痛苦，且這些痛苦沒有一個人能和你感同身受。但是，反正都那麽痛了，何不盡可能尋找一點快樂呢？”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将她打醒。
所以，她回去了。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自私。
不能為了自己所謂的快樂，去捆綁當年被自己丢棄的女兒。
“回去吧。”姜意又重複了一次，看着立默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愛意。
是這個可憐的女人多年來埋在心底努力隐瞞着的、未曾向任何人透露的對女兒的深沉愛意。
立默久久的失神，情緒面臨着崩盤。
良久之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我在這裏待到開學再走吧，不急。”
“好。”
八月二十一日，陸慕溢的十六歲生日。
他完全不在意，睡到中午十一點才不情不願地起床，在夏悟之的軟磨硬泡下和他一起出去吃了頓飯。
他的生日在暑假，往年立默都會安排好這一天的行程，帶他去游樂場玩，和他去吃校門口那家需要排長隊才能買到的冰淇淋，再請他去吃味道極好的經典老火鍋。
可今年立默不僅沒在他身邊，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給他說。
像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朱老太太生了病，朱玉去看她了，周姨家裏也有急事，請假回家了。
陸慕溢吃完午飯就便回家，偌大的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
可謂是凄凄慘慘戚戚。
一個下午，陸慕溢就抱着個灰色的抱枕，窩在沙發裏看無聊的綜藝節目。
節目裏主持人總是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嘉賓們配合着假笑，作為觀衆的陸慕溢，就差沒哭了。
頭發亂糟糟的，嘴角随意地耷拉着，眼裏沒有一點光彩，滿臉都寫着冷漠和頹廢。
跟個活死人一樣。
晚上十點的時候，陸慕溢的肚子發出了響聲。
可他似乎沒空管自己的肚子，倒是擡起手煩躁地撥了下自己的頭發，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打開了微信。
盯着被置頂的那個聊天窗口。
這丫頭今天幹什麽去了？
難不成跟哪個男人出去約會了？
這麽晚了都沒給他發消息！
陸慕溢憤憤地把手機往旁邊的沙發上一甩，生氣地吐出一口氣，沒過幾秒，他又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眼，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于是乎，他又把手機丢在旁邊，還很刻意地用沙發上放着的毯子蓋住手機，像是在跟誰賭氣一樣。
他在沙發上連着窩了好幾個小時，這會兒才跑去上了個廁所，回客廳的時候突然聽到大門口傳來的門鈴聲。
朱玉回朱家去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周姨也回鄉下了，不可能這麽晚回來。
陸慕溢猜測是夏悟之跑他家來打游戲。
他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抱怨道：“這人怎麽這麽晚還跑來打游戲……”
門打開的一瞬間，陸慕溢還沒看清面前的人，就被緊緊抱住，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皺起眉低頭看向埋在自己胸前的那個小腦袋瓜，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懷疑着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立……立豬？”陸慕溢輕輕喚道，聲音裏帶着滿滿的不确定。
懷裏的人動了動，話裏帶着明顯的笑意：“陸大少爺，你的生日禮物送到家了，記得給五星好評哦。”
作者有話要說： #叮，您的小可愛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