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口
陸慕溢一直都知道，立默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大大咧咧，相反地，她很敏感。
上了高中之後，立默的情緒總是低低的，他總覺得她瞞着他點什麽。
那天喻知越說她上課走神被數學老師提醒，他就有點明白了。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信息學競賽的考試得了第一名，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在她面前沾沾自喜。
但是，在偶然的情況下，聽到郭文實說有女生直接放棄學競賽的機會，他問了問，知道是立默，氣真的不打一處來。
他沒想過讓她走競賽這條路，他只是希望她能從中學會一些思維方式。
可她似乎沒明白。
機會擺在面前，她卻直接放棄了。
立默怔住，被他的語氣驚到，呆呆地看着他，一雙大眼清澈如山間的泉水，仿佛能叫人一眼望到底。
陸慕溢喉頭有些哽，他的目光晃了晃，聲音輕了許多：“為什麽退了？”
立默突然暢快地笑了起來，繼續往前走，說話的語氣似乎很愉悅：“陸狗，你們班女生知道你管得這麽寬嗎？”
陸慕溢連忙邁出大長腿跟上她的步伐，直接忽略了立默的話，“問你呢。”
立默又笑了幾聲，“不想學呗。”
聽上去很輕松。
陸慕溢偏頭看了看她，心下有幾分了然，換了個話題：“你打算選文科嗎？”
立默猶豫了一會兒，緩緩答：“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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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學好理科對她來說難如登天，而學好文科似乎又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她的文科都是拔尖的。
陸慕溢聽她這麽說，心裏釋然了幾分。
學文科的話，就沒必要學競賽了。
上周讓她報名去考試，也只是希望她對自己的實力有個更深刻的了解。
本來氣都消了，陸慕溢又突然想到立默剛才說他管的寬，一肚子氣又來了，他別扭地開口：“什麽叫我管得寬啊？我問問不行嗎？”
立默順着他說：“行行行。”
陸慕溢得寸進尺：“我這叫關心你！知不知道！”
立默語氣依舊溫和：“知道知道。”
陸慕溢又輕輕哼了一聲。
立默接着說：“謝謝陸狗關心。”
陸慕溢：“……”
有那麽點不習慣了。
周三下午的大體育課，整個高一年級的學生都被叫到操場去學C中的課間操。
C中的課間操是C中的體育老師自己編的，沒有以前的廣播體操那麽刻板，歌曲偏古風，跳起來也偏活潑。
立默學得挺開心的。
她從小就愛運動，在課外活動可比在教室裏埋頭苦幹舒服多了。
可另一位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樣了。
三班是清北班，學生愛學習的程度普遍高于其他班。
有幾個三班的同學把英語小冊子放在衣服口袋裏帶到了操場來，只是一個間隙，他們都恨不得把冊子拿出來記幾個單詞。
陸慕溢當然不屬于這類人，他随性極了。
他個子高，站在隊伍的最後面，學得十分敷衍。
他不想學課間操，也不想在教室裏悶頭讀書，他就想回家玩電腦。
學了半個小時後，郭文實從操場的主席臺上走下來，一直走到陸慕溢身邊才停下。
陸慕溢立馬瞥了瞥旁邊的人，把動作做标準了些，作出一副認真學課間操的樣子。
郭文實走到他的身側，笑着說：“陸慕溢，給我認真學，別以為你站在最後面，我就看不到你！堂堂一個七尺男兒，沒骨頭似的。”
陸慕溢知道郭文實在調侃他，做了幾個動作，“老郭，我這做得帥吧？”
郭文實笑了幾聲，“什麽老郭老郭的？叫帥郭。”
他身高一米八七，顏值能打，渾身都散發着四十歲成熟男人的魅力，的确是男老師中顏值最高的，高到可以直接出道的那種。
但他以這樣的語氣，說着這樣的話，就很好笑。
陸慕溢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麽笑？”郭文實佯裝憤怒，“你那個八班的朋友，學得認真，跳得又好，多像人家學學。”
陸慕溢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立默。
臺上的音樂聲響了起來，郭文實依舊站在陸慕溢身邊說話。
“你別在這渾水摸魚，我還指望課間操比賽的時候，你去當領操呢。”
陸慕溢沒把郭文實的話當回事，一邊跟着旁邊的人随便做了做動作，一邊跟郭文實搭話，編了個理由：“不行啊，老郭，我視力不好，看不太清老師的動作。”
郭文實嗤笑一聲，“那行，我去給你八班那個朋友說說，讓她教你跳跳。”
陸慕溢：“……”
別了吧，她是魔鬼啊。
妄圖蒙混過關的陸慕溢失敗了。
周五晚上，當他聽到立默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時，整顆心都為之顫抖……
這老郭，居然來真的。
陸慕溢沒來得及多想，連忙把電腦的顯示屏關了，房間裏連微弱的光線都沒有了。
他壓低了嗓音說：“我要睡覺了，有什麽事嗎？”
立默語氣很平淡：“哦，那我明天早上八點叫你起床，學做操。”
陸慕溢：“……”
讓他周六早上八點起床，要命的啊。
見他遲遲不說話，立默又敲了兩下門，語氣幽深了幾分：“我今晚睡得晚，別讓我看見你房間有光。”
現在才晚上九點，陸慕溢是不可能睡覺的。
他一向都是熬夜的種子選手，立默清楚得很。
沒法，陸慕溢慢吞吞地走過去開了門，一眼就看見立默帶着陰笑的臉。
立默從他身邊經過，徑直走到陸慕溢卧室裏的電腦桌邊，一邊轉過頭對他笑，一邊伸出手打開了電腦的顯示屏。
“陸狗，你當我有朱姨那麽好騙嗎？”
陸慕溢：“……”
小學的時候，他和立默一起偷偷玩電腦，朱玉突然回家，怕被發現偷玩電腦，他就去關顯示屏。
立默倒好，直接鑽到桌子下面去把電源拔了。
好幾次她都如此，導致那臺電腦沒過多久就“歇氣”了。
每每想起這些事，陸慕溢都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走過去，在電腦桌旁邊坐下，“什麽事啊？”
立默用“你別裝傻了”的眼神看着他，“還能是什麽，當然是來當你的課間操老師，所以從現在開始，請你尊稱我一聲立老師。”
陸慕溢散漫地拖腔拖調道：“立、老、師——傅。”
“老師傅不敢當，沒那資歷。”立默白他一眼，“你以為我想教你啊，我作業都還沒做呢。要不是那天我去辦公室交作業，你們班主任郭文實主動給我說，我才不會來教你呢。”
頓了頓，立默繼續道：“他說沒把你教好，就找我算賬。”
陸慕溢突然揚起嘴角，對着立默笑得特別真誠，“他不會找你算賬的，他就是随便說說，你回房間做作業吧。”
立默懶得再跟他說，直接把他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語氣冷硬：“站好！”
陸慕溢不情不願地立正，眉眼淡淡，沒有一點少年人該有的朝氣。
立默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了C中廣播體操的教學視頻，遞到陸慕溢面前，“你先看幾遍，覺得可以了跳一遍給我看看，我來給你糾正一下。”
陸慕溢沒接手機，倒是垂眸看着立默，揶揄道：“立老師，你這教學方式很優秀啊。你這是挂了個‘老師’的名嗎？老師這麽好當？”
立默對上他略帶戲谑的目光，“怎麽？你還想我一節一節給你示範？”
陸慕溢聳聳肩，“不然呢？”
立默：“對于你這種走路都沒個正形的男生來說，我覺得自學比較好，先端正你的态度。”
陸慕溢：“對于我這種舉手投足都沒個正形的男生來說，我覺得立老師手把手教比較好，我态度一定端正。”
立默：“……”
見他叫立老師叫得這麽心甘情願，不惜自黑也要讓她示範，立默也沒跟他鬥嘴，“行吧，你認真看，我可只示範一遍。”
陸慕溢嘴角翹得老高，“肯定的。”
立默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開始跳起課間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