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既不被寵愛,也不是小……
第11章 第 11 章 我既不被寵愛,也不是小……
雖然和尹問崖組隊成功,我很高興,但同時我也在奇怪。
為什麽是我?
明明隊伍裏,尹問崖和他的師妹都是練劍的,應該用不着再加我一個用劍的修士。
我一開始想要參加團體賽并不是抱着要跟尹問崖組隊的心情,而是想着如果當不成隊友,當對手也挺好的,至少我也能領教尹問崖的劍招。
但沒想到會真的和尹問崖成為隊友。
在啓程前往仙門大比主場的前一天晚上,我準備好了出門要帶的東西,以防萬一,還去師父那裏讨了一些靈丹妙藥。
全部東西都準備好之後,我還要去找百裏澤進行一次确認。
百裏澤是符修,住在桃月林。
我來的時候,嗅到一股烤雞的焦香。
還沒見到人,就聽到姜久思和百裏澤打打鬧鬧的聲音。
“給我吃一口,就一口!”
“姜久思,從我頭上下來!”
“給我烤雞!”
在我的印象裏,百裏澤在帶隊前往秘境的時候,還算穩重,那些剛築基的弟子總喜歡圍着他叽叽喳喳問個不停,很吵。
我以往跟着師父修煉的時候,習慣把自己的氣息隐匿到近乎沒有,這樣才能更好地融入天地自然,感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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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才走到桃月林的中間,沒看到他們,只是聽到聲音,就停了下來,猶豫要不要把氣息外放,讓他們知道我來了,就像去別人家要敲門一樣。
可是,他們好像玩得很開心,我和他們不熟,要是沒有把握好進去的時機,就會打擾到他們。
我一個人站在林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我又等了一會兒,想要等他們安靜下來我再進去。
身後吹來一陣清風,卷起桃月林的花瓣,很輕地掠過我的臉頰。
腳步聲沉穩,像那次送我回景山千洞一樣,快而不急。
我眼睫輕顫,不用轉身,就猜到身後來人是誰。
“怎麽不進去?”尹問崖拍了一下我的左肩,出現在我的右邊。
他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往前走。
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上他的腳步,抓住他身上的風,于是跟在他的身後。
他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過頭,看見我就跟在後面,笑了起來,說:“差點以為你不見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我忘記外放氣息了。
尹問崖繼續往前走。
我和他只隔了一個身位的距離,能和他保持這個距離,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幸福。
不太近,也不太遠。
觸手可及,又不會被他發現我在用什麽眼神注視着他,觀察着他。
今天的他沒有帶酒壺,只背了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他身姿挺拔,雙手自然垂下,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腳步輕快。
無法和他并肩走,這樣就很難自然地把視線放在他的身上。
無法走在他的前面,這樣就看不見他,不知道他在哪裏,不知道他什麽心情。
在快到院門口的時候,我提前收回了放在尹問崖身上的視線。
“你們在吃什麽呢?”尹問崖推開院門,動作自然地跨進院子裏。
我正要跟着他進去,卻被禁制攔住了,于是我停在門口。
景山千洞也有禁制,可以防止閑人進入。
除了我和師父允許的弟子之外,沒有人能進入裏面。
從打開的院門可以看見蹲坐在地上啃烤雞骨架的姜久思,百裏澤手裏捧着一本冊子,用筆在上面勾畫着什麽。
他嘟囔了一句:“……沒打算現在吃的。”
姜久思啃完雞骨架之後,對着百裏澤彎下腰,撩起他的寬大袖子,用他的衣袖擦手擦嘴,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早吃晚吃都是吃,現在吃還是晚點吃又有什麽區別?更何況,人家早就辟谷了,修無情道的,哪裏會貪圖這點口腹之欲?”
嗯?還有我的事?
尹問崖:“百裏澤,把禁制解一下。”
百裏澤擡起頭,對上孤零零站在門口的我,連忙把禁制解開,道歉:“師弟,抱歉。最近太忙,我都忘記更新禁制了。仙門大比的符箓消耗量大,我一直在忙着……”
懶得聽了。
我點了點頭,說:“無事。”
他解不解禁制不妨礙我讨厭他。
姜久思撩開面門的符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百裏澤,豎起四根手指,像是在計數,說:“蒼曉師弟,晚上好。”
說完,四根手指變成三根手指。
看來她今天能跟外人說的話不多了,其中一句還是用來跟我說廢話,真是謝謝她。
我禮貌向師姐問好,然後把儲存好物資的儲物戒放在庭院的石桌上,對百裏澤說:“這是按照先前師兄寫的清單購置的物資,請師兄清點。若還缺少什麽的話,明日雲船啓程之前,我會補齊。”
公事公辦,我終于成長了。
師父若在這裏,也會誇我的。
百裏澤放下手裏的冊子,拿起石桌上的儲物戒,探入靈力搜了一番。
“咦?師弟,大比的時候使用上品回春丹是作弊行為。”百裏澤皺起眉頭,語氣嚴肅。
那是上品回春丹嗎?我不知道啊,師父以前都讓我當糖丸吃的。而且作弊行為,又沒有讓我研究仙門大比的規則,我怎麽知道它算作弊?
我身體僵在原地,餘光注意到尹問崖的身體對着我的方向,但我不敢轉頭去看他的眼神。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的?為了贏,我不擇手段?還是怕我作弊連累隊伍?
百裏澤還在滔滔不絕:“我查完了,還好我對丹道還有些了解,這裏面的丹藥都是上品,不能用。要是被人查出來,直接取消參賽資格。
“師弟,你要知道參加仙門大比的不止有我們這些名門,還有一些門派他們沒有條件,也買不起上品丹藥,所以只能嗑劣質的低級丹藥恢複靈力。你一出手就是一顆上品丹藥,抵得上一百顆下品丹藥,一局比賽最多也只能吃十顆下品丹藥,你這樣完全打破了比賽的平衡……”
我知道他是在敘述事實,并沒有指責我的意思,可是我卻感到非常難堪。
尤其是在尹問崖的面前,被他這樣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通,太丢人了。
好讨厭。
好讨厭百裏澤。
“咳咳。”尹問崖突然咳嗽,打斷了百裏澤的話,從他手上拿過那枚儲物戒,“蒼曉師弟第一次參加仙門大比,這些事情他不知道很正常,之後我會告訴他需要注意的規則。除了丹藥之外,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我垂下視線,盯着尹問崖手裏的儲物戒。
“……沒有了。”百裏澤終于閉嘴了。
我強忍着那點難堪,低着腦袋,對百裏澤拱了拱手:“多謝師兄提點。”
簡直是忍辱負重了。
師父若在這裏,肯定會狠狠誇我。
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飄來姜久思的聲音:“讓你這麽愛說教,看吧,被人讨厭了。”
百裏澤:“你別誤會蒼曉師弟,無情道本來就沒什麽表情。”
被讨厭也沒什麽自覺啊。
不過也是,我們修無情道的,不管是喜歡還是讨厭,都是不被允許的。
我閉了閉眼睛,直接禦劍離開。
每次情緒上有巨大波動的時候,我就會跑到景山山頂砍練劍石,又能發洩,又能練劍。
我的心靜不下來,周圍的樹被我的劍風攪得亂七八糟,樹葉掉了一地,而練劍石上卻只留下了幾條新的劍痕。
好煩。
符宗确實很忙,可百裏澤剛才還跟姜久思烤雞,就說明他還是有時間的,只是時間沒必要放在我身上,特意為我更新禁制而已。之後我把儲物戒拿出來,百裏澤有無數種提醒我的方式,偏偏一上來就蓋章說我想作弊。
什麽意思?
排擠我?
還說什麽別誤會我,話都給他說完了,我連一點脾氣都不能有嗎?
可惡!
可惡的百裏澤!
我後悔了,我剛才在桃月林聽到他和姜久思玩得這麽開心的時候,就該進去打斷他們,然後他在說我想作弊的時候,我就該直接還嘴。
還是太笨了我。
我心神不寧,長劍直直地刺向練劍石,眼見長劍就要撞向練劍石,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這一劍刺下去絕對會反彈傷到自己。
但是劍勢已出,難以再收手。
“叮!”長劍被一道溫柔又霸道的劍氣挑飛。
我的劍脫手而出,劍勢被悄然化解。
我回頭看向身後的人。
尹問崖手握寒霜劍,站在清冷的月光裏,月色為他染上一抹清幽的藍。
他朝落在地上的那把劍走去,彎腰撿起劍,走近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又來了多久。
大意了。
要是換做敵人在我背後,我早死幾百回了。
尹問崖握着劍,平放劍身,劍柄對着我。
我從他手中接過劍,手指觸碰到他的溫熱,一觸即分,沒有任何留戀。
與其說是“接”,更不如說是“奪”,空氣裏的風都察覺到我在生氣,更何況是尹問崖。
氣氛變得十分微妙,像是緊繃的弦。
剛才在桃月林,我已經盡全力隐藏讨厭百裏澤的事實,盡量表演情緒穩定了,我就算有氣,也是回來自己發脾氣,沒給別人添麻煩,不管怎麽說,都無可指責。
尹問崖來做什麽?
我不想從他口中聽到任何一句給百裏澤道歉或者開脫的話,那只會增加我對百裏澤的厭惡。
尹問崖的掌心落空,他直勾勾地望着我,卻沒有把手放下去,而是繼續保持着那個半握拳的狀态。
我頭一回這麽不想看見他的目光。
我怕他覺得我任性。
只有備受寵愛的小孩才有資格任性。
我既不被寵愛,也不是小孩。
我沒資格。
突然,我垂下的手被人牽起。
我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尹問崖拉着我的手,将那枚我落下的儲物戒戴在我的無名指上。
我的心髒狂跳,被他觸碰到的指尖陣陣發麻。
啊?!
尹問崖松開我的手,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笑着說:“蒼曉,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如釋重負,仿佛多年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終于消散了。
我心尖顫動。
那些因為修無情道而鎖在身上的條條框框,好像也随着他這一句話,輕輕放下了。
尹問崖往後退了兩步,握着手裏的寒霜劍,問我:“你能在這裏陪我練一會兒劍嗎?”
他這個請求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我求之不得。
我讓開了位置,站到一個視野最佳的地方。
寒霜劍出——
尹問崖身姿矯健,如游龍一般敏捷。我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我從小到大練習的基礎劍法。
我的劍招總是被師父批評,說我懶散得像飄在天空的雲,沒有一點殺傷力,偶爾又像暴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雨下完了,雲也沒有了。
但尹問崖不同,他好像就是為了劍術而生的。
尹問崖的劍招相當利落幹淨,毫不拖泥帶水,如他本人一般潇灑。一是一,二是二。
他手裏的劍通體銀白,比月光還要皎潔,磅礴的銳意都被藏在這樣一把長劍裏,只出劍,卻不傷人。
寒光閃動,劍尖輕挑,如同抽水一般帶起一陣旋風,無數葉子被劍風卷起,在他的周身形成天然的屏障,又在他揮劍指出之時,瞬間潰散,落在地面上。
劍鋒劃破夜空的聲響似乎還在我的耳邊,那樣悅耳動聽。
我手裏的劍竟然在輕顫。
它感受到了尹問崖的劍意。
收劍之時,以尹問崖為中心,只剩下一人一劍一石。
他背對着我,安靜地站在那塊黑色巨石前,仰頭看上面留下的無數劍痕。
我看不見他的神色,只聽到他很輕地說:
“……果然是你啊,蒼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