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第靈隐
◇ 第44章 靈隐
“那好吧,那我們只能談戀愛了。”
“那好吧,那我們只能談戀愛了……”
“那好吧!”
陳禮延站在這場如同神谕一般的大雪裏,聽見彭予楓終于變成他的。這一刻,陳禮延覺得世界其實也不是純白色,光線是金色,金色與白色混合在一起,他覺得時間好像暫停了。
陳禮延但願自己有更好的表現,說好,說我喜歡你,說我一定會對你很好,說我覺得我們的結局最終不會變成陳詞濫調。因為,你在我的眼裏真的很特別。
但他其實經歷了一種很僵硬、很呆滞的狀态,心跳得特別快,想說的話又總是卡在喉嚨深處。彭予楓倒是沒有難為他,反而用他溫暖的雙手摸了摸陳禮延的耳朵。
陳禮延昨天晚上只睡了一個小時,不,可能只有五十分鐘吧,他也不知道。但就算這樣,在想到終于要和彭予楓真的談戀愛之後,陳禮延覺得自己還可以繼續嗨上三天三夜。
他垂下頭,盯着彭予楓傻笑一陣。
“幹什麽啊。”彭予楓對陳禮延的突然的傻笑感到無語,小聲地抱怨道。
湖邊傳來腳步聲,踩在蓬松的雪上,嘎吱嘎吱,發出脆脆的聲響。陳禮延的注意力被來人吸引過去,發現是一名看起來十分嚴肅的中年男人,他無比熟練地找到合适的機位,手裏端着相機,開始記錄雪景。
陳禮延知道很多人一樣和他喜歡西湖,一年四季都有人在這裏折返,記錄當下的一切。彭予楓也跟着看過去,說:“拍景的攝影師,是嗎?”
陳禮延緊張地抿了下嘴唇,說:“嗯。”
他回頭,再次近乎貪婪地看着彭予楓,輕聲說:“小楓。”
彭予楓渾身一顫,慢慢地睜大眼睛,吃驚地看着他:“怎麽忽然這麽叫我。”
“就是想叫了。”陳禮延笑着說,“我……你等我一會兒,我想去和那個大哥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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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禮延把傘留給彭予楓,彭予楓站在原地,看見他在雪地裏小跑兩步,去和那個攝影師說話——中年男人看起來很難以接近,交談起來卻意外的随和。彭予楓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只是陳禮延中途回頭看了他一眼。
很快的,陳禮延對彭予楓招招手,喊道:“彭予楓!過來一下。”
彭予楓仍舊不明所以,只是小心地走到陳禮延的身邊,陳禮延攬住他的肩膀,小聲對他說:“我跟這個大哥說好了,讓他給我們拍一張照片。”
“現在?”彭予楓問,“在這裏?”
“嗯。”陳禮延笑得兩只眼睛彎起來。
中年男人擺弄着手上的相機,建議道:“你們站這兒吧。”
太突然了。彭予楓不知道要作何反應,他的大腦空白一片,由着陳禮延攬住他,兩人看向鏡頭,陳禮延忽然隔着衣服捏了一把彭予楓的腰,彭予楓怕癢,頓時不受控制地笑起來。
“哎,很好。”攝影師說。
快門聲響起幾下,彭予楓是那種知道照相就會僵住的人,只能期盼這位大哥很快抓拍。陳禮延的笑容則始終燦爛,似乎早就随時做好拍照的準備。
“好了。”攝影師和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陳禮延又興高采烈地跑過去,加上攝影師的微信,連忙說:“謝謝啊!”
“小事。”攝影師最後也淡淡地笑了一下。
兩人告別在西湖邊遇上的攝影師,繼續打着傘在湖邊走了一會兒。因為剛剛拍照時沒有打傘,彭予楓和陳禮延的頭發上都留下了幾粒細小的新雪。陳禮延把自己頭上的雪抖完,又輕柔地拍掉彭予楓頭上的雪花。
彭予楓想起周韬和妙妙在南京,說秋天時梧桐大道的兩側都是拍照的人群,還有現場P圖的服務。沒想到在杭州,陳禮延居然也能找到一個拍景的野生攝影師給他們拍照。
“你怎麽說的?他就答應了?”彭予楓輕輕拉住陳禮延的衣袖,問他。
陳禮延笑道:“哦,我說……我和我弟弟是來杭州玩的,下午就要走了,難得在西湖邊看雪,希望能留個紀念,他當然就同意了。”
“就這麽簡單?”
“是,就這麽簡單。”陳禮延點頭說,“沒什麽,被拒絕也可以,反正只是試試看。”
湖邊的人群漸漸多起來,上午九點多,整座城市已經完全蘇醒。兩人又走一段,繞到最熱鬧的湖濱,在便利店買關東煮吃。之後,陳禮延把買來的糖和礦泉水塞到自己左邊的口袋,又悄悄牽住彭予楓的手,塞到自己右邊的口袋裏,一臉幸福地走出去。
他們去坐公交車,冬日的陽光灑向地面,飄雪變小了一些。公交車站的人不算特別多,彭予楓跟着陳禮延走上車,坐在最後一排靠左的兩個位置。車上暖氣十足,彭予楓的手被陳禮延握得快要出汗,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松開了他的手。
公交車經過的路線,恰好是彭予楓一個人走過的北山街。他們在保俶塔與寶石山的注視下一路繼續向前。彭予楓坐在窗邊的位置,西湖的能見度還是很低,湖邊有人在雪中散步、拍照。
“我還是……我還是什麽都看不見。”彭予楓偏過頭,卻發現陳禮延在看他。
“下雪了嘛。”陳禮延也沒什麽好的解釋。
兩人身上都暖洋洋的,公交車行駛得不快,有時候遇到略微颠簸的路段,坐在最後一排的感受就有點明顯。彭予楓感到很安靜,不是說什麽都聽不見,而是……陳禮延坐在他的身邊,他的……男朋友坐在身邊。
彭予楓繼續看雪景,後來變得昏昏欲睡。他的肩膀感到一沉,陳禮延把腦袋靠過來,很小聲地說:“我睡會兒,好像有點困了。”
“那我們坐到哪裏?”彭予楓問。
“随便。”陳禮延輕笑一聲,“只要和你在一起。”
公交車在靈隐寺附近停下,車上的人呼啦啦地下了一大半。陳禮延并沒有真的睡着,他拽着彭予楓的手,帶着他在這一站下車。
人多起來了。這也沒有辦法。飛來峰,靈隐寺,也因為這一場雪而改變了模樣。他們買門票進去,長長的山道并不顯得寂寞,樹蔭與石刻造像幾乎融為一體。
陳禮延極力給彭予楓推薦寺廟年卡,彭予楓買好年卡,和陳禮延一起走進寺廟。法物流通處還是慣常排着隊,陳禮延給他和彭予楓領了香,彭予楓的心像是再次沉入了湖底。
他們把每個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彭予楓不信佛,他問陳禮延:“你信佛嗎?”
“信。”陳禮延說,“我經常來這裏。”
陳禮延說完,在佛像前沒有猶豫地跪下,彭予楓看見他閉起眼睛,長長的黑色睫毛顫動着——彭予楓站在陳禮延的側後方看着他,不知道陳禮延在許什麽願望,只知道他低下頭,長久地停留。彭予楓沒有許願,他只是轉過頭,大殿外飄着雪,這一刻,彭予楓有點模糊了時間的概念。
他們去到靈隐寺的最高處,可以俯瞰來時的路,也可以見到被雪覆蓋的屋頂,寺廟獨有的香籠罩着彭予楓。因為下雪,地面難免濕滑,他走那些陡峭的石臺階時特別小心。
但彭予楓還是滑了一下,走在他身後的陳禮延立刻虛虛地抱着他,緊張道:“你慢點走,是鞋子不防滑嗎?”
“可能吧。”彭予楓也吓一跳,走到上面時,兩人站在寺廟的屋檐下看鞋子。
陳禮延蹲下來,給彭予楓重新綁了鞋帶,仰起頭說:“你鞋子濕沒濕?早上沒注意,你就穿運動鞋出來了。”
“冬天我也不冷,一會兒就到公司了,在公司裏面還要穿拖鞋。”彭予楓說。
陳禮延站起來,垂下眼睛,他笑着說:“我給你買雙靴子吧,特別酷的那種。”
彭予楓張了張嘴,也笑起來,突然喊他:“小陳。”
“哎。”陳禮延應了一聲,又很快後悔,“喊什麽小陳,喊哥。”
“我們才談戀愛幾小時啊?”彭予楓裝模作樣地計算,“好像還不到四個小時吧,你就要買禮物給我了?”
“不要喊小陳。”陳禮延也裝模作樣地耳聾,“要喊哥。”
又來了。彭予楓無奈地想,他們又開始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就這樣……就這樣兩人還能聊上半天。
陳禮延的頭發上再次落下雪,他把頭發甩了甩,讓彭予楓想起去年聖誕節的Abyss,他也是坐在自己的身邊,甩掉了身上的碎紙屑。
“你剛才許了什麽願望?可以說嗎?”彭予楓突然問。
“可以。”陳禮延看向他,“我許願說,佛祖,我叫陳禮延,我的身份證號是330106199……我家住在錢江路……我的願望是,我想要彭予楓……我想要彭予楓在接下來的一年裏幸福又健康。”
彭予楓聽他叽裏咕嚕地念了一長串,笑道:“怎麽就一年?”
“經常來,經常續。”陳禮延說,“不要老想着就許一次願,許願要具體點,一年一年地過去,就會變成永遠了。”
“是嗎?”彭予楓還在笑,“原來是這樣嗎?”
兩人休息完畢,再一擡頭,發現雪停了,陽光從雲層後面露出來,暖洋洋地照在彭予楓的臉上。
陳禮延很感慨地說:“幸好早上我們來得早,果然……一切都交給了命運。”
彭予楓的心也跟着放晴。他想,好吧,陳禮延,我會永遠原諒你,這是我的命運。不管以後我們有沒有永遠,不管以後你想不想離開……
我都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