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貨郎
第5章 貨郎
早飯過後,太陽從雲層中露出一絲金光将天邊的染成了金燦燦的一片。
看起來今天是一個好天氣。
一行人扛着農具走在去往地裏的路上。
昨天那片地已經弄好了,今天則是要去另一塊地。
要去的這塊地穿過村子就到了,沒有昨天那塊地那麽遠。
到了地裏後,和往常一樣,一些人翻地,一些人播種,一些人施肥覆土。
東邊的太陽不知何時來到了正中間。
紀峥覺得今天的溫度比昨天還要熱一些。
他感覺後背被曬得生疼,汗水也從額頭臉頰像水一樣嘩嘩流不停。
肚子也餓得不行,早上吃的那點東西在這麽高強度的‘運動’下,早已消耗殆盡。
他和大哥紀峰二哥紀誠是負責翻地的,一開始三人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慢慢地也都各自沉默了。
好在今天這塊地比昨天小得多,離家也近,宋母發話先回家吃午飯,等下午沒那麽熱了再來幹活。
收拾收拾,一家人又陸陸續續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這個村子的人較為淳樸,所以農具這些他們也沒帶回去,放在了地裏,畢竟下午還要回來。
更何況,這塊地挨着的其他地裏也還有村子裏的人,所以倒也不怕被別人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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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父和紀母走在最後面,兩人談論着今年的天氣和收成。
大哥一家三口走在最前面,兩口子有說有笑地,看起來很是溫馨。
至于二哥家兩口子,不知道去哪兒了。
剩下的就是一直落後但又緊緊跟在紀峥身邊的季和安。
季和安比紀峥矮了不止一個頭,才堪堪到紀峥的肩膀這麽高,人又瘦巴巴的,這也導致了紀峥每次看見季和安都在懷疑他到底多少歲。
“季和安,你今年多大了?”
紀峥覺得這會兒是個機會,就問了出來。
季和安沒想到紀峥會這麽突然的和他說話,一時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遲疑又小心地擡頭看了一眼紀峥。
紀峥正在欣賞道路兩旁風景,本來這個季節正值春天,所以路兩旁開滿了很多鮮花。
各種各樣的都有,五顏六色的很是漂亮,他在心裏思考要不要折兩只回去。
看着這樣子的紀峥,季和安就以為剛剛是自己幻聽了,收回自己的目光又開始專心的走路了。
久久沒有聽到季和安的回答,紀峥疑惑,他側身低頭看去,一眼就瞧見了季和安被曬脫皮的後頸。
紀峥曾經曬傷過,不過那是因為學校組織去爬山,他沒穿防曬,被曬傷了手臂,雖然只是一小塊,但是依舊能夠感受到那種被曬傷的火辣辣地疼痛。
而季和安的後頸曬傷面積很大,幾乎是裸露在外面那一大片都被曬傷脫皮了,讓人看着就心驚。
視線一轉,季和安仍舊半低着頭走路,仿佛感受不到脖子上的疼痛一般。
季和安不是感受不到疼痛,他是習慣了,不在意,畢竟脖子上的疼痛對他來說每年夏天都會來一遭。
而且即便是在意,他也沒辦法,只能忍着,年複一年地就習慣了。
曾經有一年的夏天他被曬傷得特別嚴重,他沒忍住和父母說了一嘴,結果當時就被他爹娘罵他,沒有少爺命還有少爺病。
從那以後,季和安就無論多痛都忍着不說了。
看着一副若無其事的季和安,紀峥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是傻子,從季和安這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還有他這畏畏縮縮的性格,他就知道季和安從小到大一定是不受寵的。
不受寵就代表着被忽視,所以季和安不是感受不到疼,而是習慣這個疼痛。
感受到紀峥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季和安心裏有些發毛, 猶豫了許久,他還是稍微擡起一點頭問:“阿郎有什麽事要我做嗎?”
聽到季和安的問話,紀峥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想事情的時候一直盯着季和安看。
能讓季和安這麽膽小的人主動和他說話,估計剛剛的視線把季和安吓得不輕。
想了想,紀峥放輕自己的聲音,道:“沒事兒,只是想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原來只是這事兒,季和安心裏松了一口氣,回答:“過了秋天就是十七了。”
現在是春天,離秋天還有小半年,嚴格來說,季和安才有十六歲。
比他小兩歲,說來也巧,紀峥和這個身體都是十八歲。
得到自己心裏的答案,紀峥也就不再說話了。
回到家後,宋母和紀父坐在院子裏休息,其他的人也紛紛回自己的房間裏換衣服洗漱之類的。
紀峥累了一早上,也回了自己房間。
脫下外面那一層髒衣服,紀峥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雙眼充滿了迷茫。
說白了,他也才十八歲,剛成年的年紀,而且還沒開始踏入社會,這一下就穿成了一個已經成家的‘男人’還是一個古代的社會。
紀峥對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十分的迷茫和害怕。
不過來都來了,總不能去死,紀峥決定先走一步算一步,畢竟有句話是這樣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樣一想,心裏輕松了許多,同時身體的疲憊随之而來,紀峥有些昏昏欲睡了。
就在他要徹底睡着的時候,木門獨有的吱呀聲響起,有人進來了。
坐起身子一看,是季和安,他擡着一盆清水,盆子旁邊還放着一塊帕子。
只見季和安将水放在門邊的桌子上,又低着頭對他說:“阿郎你先洗漱,等一會兒飯就好了。”
說完,就轉身走了,他還要去做飯。
季和安出去順便将門也關上了,紀峥起身走到門邊開始洗臉。
洗完臉,紀峥也沒了睡意,打開門将盆裏的污水倒掉。
院子裏已經沒人了,紀母和紀父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紀峥無聊的轉了幾圈,最後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
帶着絲絲涼意的春風吹過,紀峥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這時外面響起了賣貨郎的聲音。
賣貨郎是一種個人經營的行業,他們經常走街串巷販賣商品,他們挑着的擔子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吃的,用的,玩的都有,仿佛像是一個百寶箱。
貨郎經常去的地方一般都是一些偏遠離鎮上有一定距離的村子。
雖然世強村離鎮上并不是很遠,但現在是農忙,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播種,沒有時間去鎮上買東西。
缺點什麽之類的,都是等着貨郎來,從他那裏買。
如果他那裏沒有,就和他說一聲,下一次來他就會帶過來,對于沒時間去鎮上的人很是方便。
而貨郎最賺錢的時間也就是春耕和秋收這兩個季節。
貨郎會随身帶着銅鑼,每到一個村子裏,就會敲響銅鑼,示意他們來了,村子裏要買東西的人可以去找他們了。
他們也會帶一些零嘴來販賣,所以村裏的小孩子一聽到銅鑼的聲音,就會拉着自己大人要去買零嘴。
就比如此刻正拉着紀峰吵着要去買糖的紀輝。
對于自己唯一的兒子紀峰和宋美蘭對他是很寵的,偶爾花一兩文錢給他買個糖吃還是很願意的。
從房間裏出來的紀峰臉上堆着笑,一把将扯着他褲腳的紀輝抱起,“別拉了,褲子都給你扯壞了。”
“爹爹,買糖吃,買糖吃。”紀輝奶聲奶氣扯着紀峰的衣領重複說,看起來特別想吃糖。
“買,給你買。”紀峰笑呵呵的說。
從紀峥身邊路過的時候,他笑着道:“三弟要不要一起去?”
紀峥點了點頭,反正待在這裏也是無聊得緊。
兩人剛走出門口,後面傳來了紀母的聲音,“老大等等。”
紀峰回頭看向宋母,“娘,怎麽了?”
紀峥也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正快步走來的宋母。
宋母走到紀峰的跟前,從手裏的荷包裏掏出幾枚銅錢,“買三個碗回來。”
紀峰哦了一聲,接過錢。
紀家現在還沒有分家,所以家裏的財政大權還掌握在宋母的身上,家裏的吃的用的都是宋母掏錢買。
當然他們幾個賺的錢也要交給宋母。
從前他們幾兄弟還沒有成家的時候,賺來的錢是全部都要交給宋母的,後來成家了,就只用交大頭了。
這也是紀峰會有錢給他兒子買糖的原因,也是紀峥為什麽有錢給宋母買碗的原因。
不過紀峥剛成家不久,兜裏其實總共沒幾個錢,除去那天賠給宋母的碗錢,他一共還有十一文錢,窮得可憐。
貨郎一般都是在村子中央販賣東西,一出門紀峥就看見四面八方都有人朝着村子中央去。
到了村子中央後,紀峥就看見一群人在一起。
想來被圍着的人應該就是貨郎。
人太多了,紀峰和紀峥也就沒上前,想着等人少一點再去。
旁邊和他們一樣站着等的人也有幾個,因為都是一個村子裏的,紀峰就和他們聊了起來。
紀峥不愛說話的性格村裏人都知道,所以也沒人特意找他聊天,大多都是招呼一聲。
對此,紀峥還是挺開心的,在他對這個世界還不怎麽了解的情況下,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
過了一會兒,圍着的那些人買得差不多散開後,紀峰帶着紀輝上前買了幾塊糖。
很簡單那種饴糖,一文錢五小塊。
“三弟,你要不要買點什麽?”紀峰抱着嘴裏吃着糖的紀輝走到他身邊問。
紀峥點點頭,“我看看。”
說完,就走上前去。
一走近,紀峥發現東西還真不少,感覺基本的日用品都有。
想起季和安曬傷的脖子,紀峥想買點藥給他擦一擦。
他問貨郎,“你這兒有曬傷擦的藥嗎?”
村裏的人其實都沒有什麽人會被曬傷,即便是有曬傷的,也不嚴重,基本上都是用井水冰一冰就可以了。
季和安那麽嚴重的還真是他自己體質的原因。
這種東西村裏的人幾乎都不會買,沒有市場自然也就沒有貨郎去拿來賣。
“不好意思,我這裏沒有。”貨郎咧嘴一笑說,“不過若是您想要,下次我可以幫您帶來。”
紀峥抿了抿唇,問:“那什麽時候可以帶來?”
“嗯....大概兩三日後我會再來一次。”貨郎說。
兩三天?紀峥皺眉,他覺得時間有些長了,“明天不可以嗎?”
當然不行,天天來的話,貨郎根本賺不到錢,還浪費了時間,而且他們是規定好,哪個時間去哪個村子的,不可能為了紀峥而打亂。
無奈紀峥只能答應了,倒不是他不想去鎮上,一來是現在農忙走不開,二來是去鎮上要坐牛車。
村子裏有牛車的那家人現在也忙着耕種,沒有人趕車。
因為是特定帶的東西,所以紀峥要先交兩文錢的定金。
“那種藥要十文錢,你先交兩文錢的定金。”貨郎說。
聽到價格,紀峥一時不知道該是慶幸自己有十一文錢,還是該難過自己只有十一文錢。
其實那種藥在鎮上的醫館只賣八文錢,貨郎屬于是中間商,所以他會賺兩文。
給了定金後,紀峥看到貨郎的擔子上還有一頂草帽。
又問:“帽子多少錢?”
草帽其實不值錢,家家戶戶都會自己編織,所以基本沒人買。
貨郎擔子上的這一頂還是順手從家裏拿的,他家老娘閑來無事編織的,此時看見紀峥問就大方的表示不要錢,送給紀峥。
紀峥連說了好幾個謝謝,又将自己身上僅剩的一文錢用來買了五塊饴糖。
買完東西後,時間也差不多了。
家家戶戶都各自回家該吃飯的吃飯,該睡午覺的睡午覺,該幹活的幹活。
紀峥拿着草帽和紀峰也并排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三弟,你買草帽幹什麽?”紀峰問。
“太陽太曬了,遮陽。”紀峥回答,“而且這不是我買的,是那個貨郎送的。”
聽到紀峥說遮陽,紀峰笑了,“你這皮糙肉厚的還怕曬啊。”
紀峥笑了笑沒有回答。
紀峰也習慣了紀峥這沉默寡言的樣子,也就沒再提這個話題,而是說了一些其他的話。
兩人說着說着,轉眼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