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容休什的人生
一轉眼, 又是上課時間。
這一次的課程是如何為哨兵進行疏導的課程。
在悲傷的氣氛彌漫下,大家上課積極性都不太高。
安源大腦還有些突突地疼,盡可能疏理着混亂且龐大的信息, 一根手指在太陽穴上按了按。
忽地, 正在教課的老師叫出容休什的名字。
安源還沒有習慣新身份,他仍舊在出神。
講臺上的老師第三次叫容休什的名字。
安源仍舊在神游。
直到他敏銳地看到諸多人朝着自己看過來的視線,他才慢半拍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茫然地眨眨眼。
片刻的停頓後,他又順着一部分人的目光看向前排正在講課的老師。
正在教課的老師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齡,一頭黑發盤起, 戴着黑框眼鏡,身材凹凸有致,有着一股教導主任一般兇殘狠厲的氣質。
安源:“……”
哪怕是他, 這一刻看到這樣的女老師, 渾身繃緊,一臉的小心謹慎。
有點怕。
“容休什同學, 現在就由你來解答一下, 當向導與哨兵的契合度不達百分之50,卻要為對方進行疏導時, 應該要怎麽做?”
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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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一片空白。
作為安源的那一世,他十二歲就測出是S級, 幾乎一路保送,理論知識基本都是一看就忘。
最重要的一點, 因為天賦的關系,他和所有哨兵的契合度就沒有低于百分之70過, 現在一時之間聽到這個問題, 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他額頭冒出汗珠, 試圖犯尋容休什的記憶。
容休什作為學霸,這種問題肯定難不倒他,然而……
安源崩潰的發現,他目前還沒有承接到這一部分的知識。
這一刻,安源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像是教導主任一般的女老師眉頭皺起,周身散發着涼飕飕的冰冷氣息,目光犀利地看着安源,又一次詢問相同的問題。
安源回答不出來。
“我讓你回答!”她加大音量。
整個班級一片安靜。
安源被吓得抖了抖,在他記憶中從來沒有人這麽吼過他,他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回道:“我,我……”他完全回答不出個所以然。
女老師詢問:“你不知道?”
安源停頓了下,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頭,真心實感地道歉:“老師,對不起,我不知道。”
女老師冷笑一聲,“既然不知道,那就好好上課,不要在我的課堂上溜號。”
“是,老師,請原諒我這一次。”安源乖巧地回複。
女老師繼續上課。
這一次安源繃緊精神,完全不敢出神,全程乖巧聽課。
主要是,他必須為原主考慮。
現在他以原主的身份活下去,還有兩個在第五區的弟弟妹妹,不知道原主什麽時候回來,至少在他回來之前,他不能讓自己挂科。
終于,漫長的一節課結束。
女老師說道:“容休什,你到我的辦公室來。”
安源感到十分痛苦。
女老師走出教室。
同班同學們用憐憫的目光看着安源,其中有人說道:“真慘,出神竟然被女魔頭抓到了。”
安源:“……”慘是真的慘。
安源無聲嘆息,默默跟在女老師身後。
不同老師授課方式不一樣。
有些老師只管講自己的,學生們聽不聽不重要,還有一些老師則是對學生們非常嚴厲,別說學生們在上課時間看小說玩游戲和前後左右交談,就是在上課時間睜着眼睛做白日夢都不可以。
現在安源遇到的就是這樣一位老師。
跟着老師進入辦公室,其他教職員目光好奇地看了過來。
女老師訓了安源一頓。
主要說的是,向導為哨兵進行疏導時,稍有不慎,對雙方而言都很危險,之後又叮囑安源好好學習就放他出來了。
從辦公室出來,安源松了一口氣。
大二學業并不緊張。
下午兩節課結束,已經沒課了。
安源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四點。
就在他思考摸索着回到容休什現在住的家時,手機傳來一陣鈴聲。
安源眼皮跳了跳,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兩年前的流行款式的手機是全屏款式,而現在……
他手上的手機明顯是淘汰至少五六年的老款手機,比老年機好一些,至少還能上網。
安源嘗試好幾次,笨拙地接通電話。
另一端傳來一道男生:“喂?”
安源不知道對方是誰,禮貌地說道:“您好,我是安,啊,不,我是容休什。”
“容休什,你現在在哪裏?”電話另一頭的人詢問。
安源看了看目前所在地,回複。
對方說道:“我們不是約定下午第二節 課結束之後,在音樂教室碰面,你來給我疏導嗎?”
實話是,安源完全不清楚有這麽一回事,這個記憶他還沒有接收到。
不過,通過接收到的原主貧窮的記憶,安源明白,這個工作他必須做。
他清楚地明白,他所有的工作中為哨兵進行疏導,這是他收入最高的工作。
安源态度良好地解釋他為什麽沒能及時來的原因,加快腳步,朝着音樂教室的方向跑去。
也是非常巧合。
容休什就讀于繁瑟學院,曾經的他也就讀于繁瑟學院。
不同的是,容休什就讀的是向導系的普通班級,而安源就讀的是精英班。
一路小跑着沖向音樂樓,大約十分鐘左右,安源氣喘籲籲在教學樓門口和一位身穿繁瑟學院戰鬥系二年級制服的學生見面。
對方見到安源,向他揮手。
安源走過去。
這是一位C級哨兵。
他上下打量安源一眼,說道:“我又不會跑,你急什麽?”
安源笑一笑,沒有回答。
向導為哨兵進行疏導,最好在阻隔室進行,不過,任何一間阻隔室建立都需要投入大量的錢,哪怕是繁瑟學院,在這一方面都不會免費。
學生要進去,就要錢。
過去安源從來沒有為錢困擾過,通過新的身份重生後,安源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錢竟如此重要。
租不起阻隔室,兩人借用隔音設備相對還算不錯的音樂教室進行疏導。
音樂教室內沒人。
兩人一起進入音樂教室,找位置坐下。
安源過去就一直在瑟安神殿為哨兵進行疏導,按照他慣有的習慣,應是先與哨兵交談,試圖降低哨兵的防禦心。
但是,就在他打算這麽做時,他考慮到了嚴肅的問題。
過去的容休什給哨兵盡興疏導時,基本都是直接切入主題的。
這位C級哨兵學生見安源只是看自己,沒有進一步的行為,催促道:“容休什?”
安源從回憶中回過神,說道:“好,好的,我現在給您進行疏導。”
這位學生覺得安源今天給他的感覺怪怪的,但是到底哪裏奇怪,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
安源伸手,握住這位學生的手腕。
這是安源的習慣,他不喜歡和人牽手,一般都是握住他人的手腕進行疏導。
這位學生詢問:“你幹什麽?”他說着,将自己的手腕抽出來,“為什麽摸我手腕?”
安源:“啊?”
“來,牽手啊。”這位學生說着,攤平手掌。
安源眼皮跳了跳,默默與他牽手。
安源其實有點緊張。
他雖說無數次為別人進行過疏導,但是嚴格意義上,以現在真的D級向導的身份,他還是第一次給他人進行疏導。
安源感覺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圖景。
雙瞳睜大,瞳孔地震。
如果不是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簡直不敢置信。
哨兵又或者向導,他們的能力來源于精神圖景,在安源的感知下,現在他的精神圖景就是屬于他原本的精神圖景,屬于安源的雙S級的精神圖景。
這麽說,也不對。
因為,進化了。
與蟲族女皇的最後接觸中,他明确感覺到,屬于它的精神力融入到了他的精神圖景,之後那龐大的能量沖擊波下将他整個人都淨化了。
而現在,他就帶着這樣的精神圖景重生在了容休什的身上。
按照現在比較流行一點的說法就是,他帶着洪荒之力重生了。
面前的哨兵看着安源,說道:“喂,容休什,你怎麽了?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安源立刻搖頭,說道:“沒問題!”他又說,“我現在就為您疏導!”
為避免對方察覺出異常,他盡可能以非常緩慢的方式為面前的哨兵進行疏導。
基本常識。
向導為哨兵進行疏導,雙方契合度越低,哨兵就會感到越強的侵略感,這種情況下,向導必須在哨兵的忍受極限範圍內結束疏導。
很多高等級向導為契合度低的低等級哨兵進行疏導時就會這樣做,以最快的方式疏導,之後結束,又或者分段式完成。
安源不知道他和面前這位C級哨兵的契合度有多少,他也無法人為制造出那種讓哨兵感到難受的侵略感,只能盡可能減慢疏導速度。
事實上,以他現在的能力,幾乎是近距離接觸的一分鐘以內,就能結束疏導。
安源硬生生延緩時間,将時間拉長二十分,并且降低疏導效果。
完整度百分百的精神圖景,安源這次只疏導至了百分之70,過去在瑟安神殿時,他一般會疏導至百分之90之上。
安源結束疏導,收回自己的手,目光試探性地看向面前的哨兵。
他心想,如果對方不滿意的話,他還可以繼續給他疏導,一點點向上提升數值。
安源小心謹慎地說道:“那個,同學,疏導結束了,您看還……滿意嗎?”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很輕,也很心虛。
如果是瑟安神殿的哨兵,肯定會差評,甚至有可能投訴。
出乎安源意料的是,這位學生激動地重新握住了安源的手。
安源原本就緊張,現在更緊張了,他覺得對方可能是不滿意他的疏導,下一刻,他就聽他說:“容休什,你的等級是不是提升了?”
安源慢一拍地回應:“……啊?”
“不對,不是你的等級提升,應該是我們之間的契合度變高了!”他興奮地說。
雖然概率非常低,但确實會出現這種原本契合度很低的哨兵、向導因為不知名原因,忽然契合度提高的情況。
安源眨了下眼,沒有說話,不過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被握住的手抽了回來。
從過去他就不太喜歡與不怎麽熟的人有太多的身體接觸,也是因此,他極少以握手的方式為他人進行疏導。
“容休什,你之前給我進行疏導時,我真的非常難受,不過相對來說,你收的價格最便宜,我才一直找你!”這位學生說。
安源眨了下眼,輕聲應了一聲。
“但是這次,我基本沒有感到侵略感,下次我還會繼續找你的!”
有一個固定客戶安源感到有點高興,他周身冒出愉快的小花花,說道:“好的。”頓了下,他又說,“謝謝。”
“我掃碼支付。”
過去安源習慣的是刷卡支付,現在忽然聽面前的人說掃碼支付,大腦有瞬間的空白,頓了下,拿出自己那破破爛爛的手機,笨拙地打開收款界面。
兩年。
其實就過了兩年而已,不算蟲族女皇死亡,蟲族帶給五大區的威脅降低以外,實際上生活沒有特別大的轉變。
只是,生活階層變了而已。
生活階層的不同,導致安源對現在的一切都充滿了陌生感。
他就好像是一個初入新世界的人,懵懂地探知,并且盡可能地不讓自己露出馬腳。
面前的哨兵掃碼支付,作為D級向導,他給面前的C級哨兵進行疏導,一次費用是……
50塊錢。
這位C級哨兵站起身,對安源說道:“我下午和朋友們組局,先過去了,以後會繼續聯系你的。”他說着走出音樂教室
安源看着收款界面上的50塊錢,大腦陷入一片茫然疑惑中。
50塊,這是什麽概念?
過去他随随便便吃一頓飯,可能就上萬塊。
然而,從這一具身體上所接收到的記憶,安源卻清楚地明白,為哨兵進行疏導,這是他所有的工作中收入最高的,但其實……
一次也就只有五十塊。
安源眨了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手機上收款記錄上的50塊,有點茫然無措,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想了想,他幾乎是顫抖着手打開手機的賬戶界面。
上面清清楚楚寫着他現在所有的資産,在今天賺到的50塊之後,有722塊。
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再一次感覺壓力特別大。
兩個弟弟妹妹,更準确的說法是,這具身體的弟弟妹妹也才高一,現在他們還能夠憑借兼職,寒暑假一直打工,以及熬夜學習拿到的獎學金,包括助學金來上學,但是等他們有機會從第五區進入其他四大區時,就需要更為龐大的一筆金錢了。
就好像現在的容休什,就是以弟弟妹妹共同的創收供養他。
安源再一次深刻的意識到,錢多麽的重要。
他在音樂教室坐了半個小時。
直到有學生進入教室,他才回過神,走出音樂教室。
鈴聲響起,有人給他打電話。
安源慌忙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衛和泰。
衛和泰,容休什竹馬鄰居,繁瑟學院戰鬥系二年級學生,B級哨兵。
原主容休什與衛和泰非常有緣。
最開始兩人是鄰居,十幾歲的時候一起分化,衛和泰是哨兵,容休什是向導,兩人之間的契合度還算不錯,高達72。
容休什家中出現意外後,不得不搬家。
從第五區還算安全的區域搬入最為髒亂差的地段,一切都是為了存活。
當時衛和泰就沒少幫助容休什。
衛和泰是哨兵,當時正是長身體的年齡,經常有替換下來穿不了的衣服,幾乎全部給了容休什,之後這些衣物又會轉給弟弟妹妹。
直到衛和泰高二從C級升入B級之前,一直都是安源給衛和泰進行疏導,在他升入B級之後,容休什有心無力,不過即便如此,高契合的向導給哨兵疏導後,也會讓哨兵感到舒适,所以他也偶爾會為衛和泰進行疏導。
不看效果,畢竟效率非常低,并且疏導途中也不會感到愉悅,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理論上,他們在高三畢業時就會分道揚镳,巧合的是,當時向導大量缺失的情況下,容休什和衛和泰一同考上了繁瑟學院。
進入繁瑟學院之後,衛和泰在距離繁瑟學院十五分步行路程的公寓樓租房,他邀請容休什和他一起住。
繁瑟學院的宿舍價格比較貴,對容休什而言有着很大的負擔,不得不說,衛和泰的邀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衛和泰負責支付房租,購買絕大多數生活物資,容休什負責做一日三餐,打掃家務,以及偶爾給他進行疏導。
就這樣,兩人一起過了一年多。
一般而言,當容休什課業、兼職繁忙,無法準時做三餐時,也會提前做好将之儲藏于冰箱,如果衛和泰不回來吃飯,也會提前和容休什說。
過去到現在,兩人的相處一直都非常和諧,從來沒有争執過,包括口頭上的争執。
電話接通。
電話另一端,衛和泰說道:“休什,今天晚上我不回去吃飯,不用做我的晚飯了。”
安源心裏松了一口氣。
直到現在他還沒有理清楚容休什的人際關系,也還不太懂容休什一般怎麽做飯,晚上不需要他做飯實在是太好了。
他根據記憶步行回家。
通過指紋鎖開門。
公寓大概四十平左右,有兩張單人床和桌椅。
安源打開冰箱看了看。
原主本身沒多少錢,家中食材他和衛和泰一起買,多半他買的是晚上八點以後的打折品,衛和泰買的食材價格就比較貴。
仔細回憶了下,安源感覺,他應該能根據記憶做出容休什的料理。
他想了想,進入廚房,根據記憶簡單煮了面條。
和過去他所吃的食物無法比,但也還算不錯。
吃過晚飯,安源繼續根據現有線索理清思緒。
他現在最為關心的是,他珍惜的人,他們還好嗎?
溫夫人,還有溫修延。
眉頭微皺,他坐在床沿,拿出陳舊的手機搜索相關溫夫人與溫修延的信息。
這兩人都不是愛出風頭的人。
安源找不到任何相關溫夫人的報道,至于溫修延……
倒是有。
溫修延作為五大區三位雙S級哨兵之一,他本身就是萬衆矚目的存在。
單身,27歲,雙S級哨兵,年輕有為,溫家似是打算聯姻。
根據搜索,在高糊畫面之下,能夠看到幾組他與一位女子共餐的畫面。
美麗的燈影之下,讓人感覺這一對非常般配
安源眼皮跳了跳。
仿佛,與溫修延相處還是昨天的事情,然而已經過了兩年。
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例如一個人的感情。
安源想,那時在與蟲族女皇的最終碰撞中,如果他活下來的話……
溫修延應是會向他告白的吧。
他會接受溫修延的告白嗎?
安源不清楚,他清楚的是,他知道溫夫人希望溫修延能夠像正常人一般,在适合的年齡娶妻生子。
安源關掉網頁,思考了下。
容休什會回來嗎?
他現在去了哪裏?
他現在以容休什的身份活着,是短暫的,還是會持續到什麽時候?
他要去找溫修延嗎?
現在溫修延的生活看起來很好,他再去打擾他……
似乎不太适合。
安源又想到了自己的精神圖景。
安源感覺,現在的他等級可能超越2S級,達到3S級也有可能。
如果是過去的他,或許會直接去瑟安神殿,不過,在沒了蟲族女皇的困擾後,他覺得瑟安神殿有他沒他,其實都一樣。
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如果真正的容休什回來了呢?
他不想短暫的停留會給容休什,或者是別的任何人帶來困擾。
安源想,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安源,他是容休什。
他要以容休什的身份活下去,活到真正的容休什回來為止。
這麽想着,他繼續整理自己的行程,這一看他才發現,他今天晚上七點有家教課。
好在并不算遠。
匆匆做好準備,他根據記憶找過去。
他的這位學生是一位高二男學生,補的是數學。
容休什稍稍松了一口氣,好在是數學,他一直以來語文都是渣渣,數學還算不錯。
乘坐公交車,抵達目的地後下車。
他的目光四處掃了眼,雖說過了兩年,這一片區域似乎還和他記憶中的景象是一樣的。
十分巧合的是,這位學生的家距離安源過去所居住的靜夜區十分近,是路過靜夜區的必經路段,很多在瑟安神殿工作的B、C級哨兵定居在這一區域。
從公交車下車後,步行十分鐘左右,就能抵達學生的家。
忽地,一輛車從容休什的身旁開過去。
那是一輛刻印有瑟安神殿标記的車。
安源愣了下,目光直直地朝着那輛車看去。
他不可能看到車裏的人,但是他看到了車牌號,那是屬于溫修延的車。
安源眉頭皺了皺,心口有些疼,那是想和親人相認,卻無法相認的一種苦澀。
咬了咬唇,他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去往學生家中。
按響門鈴,一位中年女子熱情的招待容休什進入。
進入書房,中年女子切了一盤水果端進書房。
這一家在中樞區過得還算不錯,男主人與長女都是B級哨兵,在瑟安主神殿工作,每個月收入不菲。
從七點到九點,容休什給學生進行補課。
學生心态有些飄,一直心不在焉。
休息時間,容休什看着幸明煦,說道:“你看起來很高興,是發生了什麽嗎?”
這位名為幸明煦的學生擡頭看向容休什,迫切地分享自己的喜悅:“我姐姐要回來了!”
容休什愣了下,在記憶海中翻找。
他其實給幸明煦補課只有兩個星期,對幸家的事情了解不多,當他說起姐姐時,大腦一片空白,在片刻的停頓後,他說:“看來你和你姐姐的關系非常好。”
幸明煦用力點頭,說道:“是的!”他很驕傲地說,“姐姐在瑟安神殿工作!”
容休什點頭。
過去他并不覺得,但是自從重生後他就明白,對絕大多數普通人而言,在瑟安神殿工作是多麽了不起的事情。
能夠進入瑟安神殿,尤其是進入主神殿,這本身就代表着這個人是五大區最為出色的一批人才。
容休什笑了笑,說道:“你好像第一次和我提起姐姐的事情。”
幸明煦:“姐姐大概是在一年前出任務,一直在書環區,現在任務才結束,今天終于可以回來了!”
容休什:“恭喜你。”
幸明煦又開始愁眉苦臉:“但是,如果姐姐回來的話,她一定會管東管西,姐姐打我是真的打,”他說着抖了抖,“這可怎麽辦?”
“你這麽喜歡姐姐,她應該是很疼你的。”容休什試圖安慰學生。
接下來,容休什就聽到作為姐控,幸明煦開始說起關于自己姐姐的點點滴滴,如學習成績,什麽時候進入的瑟安神殿,一直以來多麽努力的工作。
頓了下,幸明煦說道:“你知道嗎?當時那麽多人想要給安源大人當助理,就我姐姐憑借能力拿下了這一份工作!”
容休什:“……”
容休什愣了下,瞳孔地震。
也就是說,他重生過來,作為他家教學生的親姐姐,竟然是過去的他的助理幸璐璐嗎?
幸明煦一臉驕傲地看着容休什,說道:“沒有想到我姐姐這麽厲害吧?”
容休什機械地點點頭。
幸明煦:“我和任何人說,大家都會吓一跳,因為姐姐,我比起別人更多地知道關于安源大人的事情!”
世界其實真的非常小。
他曾經看到這樣的一段話,一個人,能夠通過自己身旁認識的六個人,幾乎能夠關聯全世界。
人際關系就是這樣,錯綜複雜,又千絲萬縷,一條條細細密密的線條編制成一片共享之網。
容休什怎麽都沒有想到,在他意識到原主暗戀的人是他當親弟弟一般疼愛的溫修語的情況下,竟還能與過去的助理之一聯系上。
幸明煦又說:“如果姐姐今晚能早一點回來,容老師,您或許能夠看到我的姐姐!”
不等容休什回答,幸明煦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說道:“您一定很期待吧?”
容休什頓了下,點頭。
幸明煦臉上的笑容加深,說道:“容老師,您放心,就算今天您沒能看到姐姐,接下來總有機會可以見到的!”
容休什看了看時間,強自鎮定,微笑說道:“雖然我和你一樣,非常期待見到你的姐姐,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要繼續上課。”
頓時,幸明煦哀嚎一聲。
容休什繼續教課。
随着時間臨近九點,幸明煦的心思就越是飄,目光頻頻朝着門的方向看去,滿滿都是将要見到久未謀面的姐姐的期待。
容休什想,幸璐璐應該有提前說,她大概會在晚上九點左右回來。
他也不清楚,現在他是想見她,還是因為不想露出馬腳而不想見她。
在這種微妙的心情下,時間緩緩前進。
終于,九點,抵達下課時間。
容休什對幸明煦說:“好了,今天的課程結束。”
幸明煦立刻真起身,說道:“容老師,我送你下去。”
容休什笑了笑,應了一聲“好”。
忽地,他的耳朵動了動,憑借敏銳的五感,他聽到了電梯聲,以及腳步聲。
緊接着客廳的門被打開,響起幸夫人驚喜的聲音,“璐璐啊,璐璐回來了啊!”
熟悉的聲音響起:“嗯,媽,我回來了,爸爸和阿弟還好嗎?”
幸明煦雙瞳一亮,再也顧不上安源,直接打開書房門沖出去,嘴裏叫着“阿姐”,撲入幸璐璐懷中。
幸璐璐回了幸明煦一個擁抱,那雙在過去看來滿是靈動,現在看來卻十足犀利的目光直直地朝着容休什看了過來。
兩年。
在他的記憶中,幸璐璐原本一頭長達腰際的長發直接剪短成了齊耳短發,身上穿着瑟安神殿的A級哨兵制服,眉目間滿是冷厲。
原來,在這兩年間,她已經從B級提升到了A級。
兩年的時間,他感覺幸璐璐變了許多。
幸夫人介紹道:“璐璐,這是明煦的家教老師。”
容休什看着幸璐璐,唇角彎起禮貌性的微笑,“您好。”
幸璐璐對容休什點點頭,就收回了目光。
容休什微笑說道:“不打擾各位團聚,我先離開了。”
幸明煦在幸璐璐懷中蹭了蹭,看着容休什說道:“容老師,我送您。”
容休什連忙拒絕,難得姐弟相見,他不好意思打擾。
乘坐公交車回家,路上又接到了一通電話,是衛和泰給他打來的電話。
不算工作上的電話,基本上會給容休什打電話的也就只有衛和泰和兩個弟妹。
接通電話。
另一端的人說,衛和泰喝醉了,讓他去接一下。
根據導航查詢,有些巧,距離容休什所在的地方非常近,換乘公交車後,容休什進入酒吧去接人。
進去後容休什才知道,衛和泰參加的是小型聚餐,參與的人都是繁瑟學院的學生。
其中有人看到容休什,吹了一聲口哨。
容休什扶着衛和泰離開的路上,聽到幾個人的竊竊私語。
“他就是容休什啊。”
“喜歡我們學院男神,真大膽,竟然敢公開告白。”
“也很慘,看他那一頭白發了嗎?不是染的,是傷心成疾。”
…………
……
容休什腳步頓了下,之後假裝沒有聽到那些學生之間的交談,扶着衛和泰走出酒吧,搭乘計程車回家。
回到家,容休什壓着衛和泰進入浴室洗洗,之後把他推上床。
如果讓過去的他做這些事,肯定會非常累,但原主可能常年工作的關系,一系列下來并不覺得有什麽。
容休什覺得,這可能就是為什麽人需要鍛煉。
給衛和泰蓋上被子後,容休什從衣櫥找出一套換洗衣物進入浴室。
直到現在也一樣,過去原主穿的大多是衛和泰已經穿不下的衣服,現在除了學校制服外,其他的便服或者家居服,他穿的都是衛和泰淘汰下來的衣服,顯得很寬松,也很大。
容休什将衣物放好,看向鏡中的自己。
這也是他以容休什的身份重生後,第一次好好看自己。
厚重的黑框眼鏡,以及能夠遮住眼睛的長劉海。
摘下眼鏡,又撥開劉海,他看到了一張非常熟悉的臉,和過去的他至少有八分相像的臉。
容休什:“……”
在過去,他被稱之為瑟安神殿第一美人。
他清楚地明白,他現在這張臉是一張顏值非常高的臉。
但是,原主為什麽要遮起來?
稍微想了想,容休什就明白了。
一張好看的臉會帶給人更多的機會,但是,這并不适合出生在第五區的人。
回憶一下,在原主的記憶中,他小的時候确實因為這張出色的臉遭遇過不少麻煩。
或許對他人而言是求之不得,但是對原主而言,這是災難,他沒有守護自己,更沒有守護家人的能力。
隐藏是他唯一的選擇。
容休什看着鏡中的自己,發了小片刻的呆,之後脫下衣服,洗一洗就要立刻睡覺。
一覺醒來,他還要做早飯,上課,可能還要給一些同學進行疏導,晚上還有家教。
他很忙,非常忙。
忙着生活。
容休什很認真覺得,這可比他自己的人生忙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