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所圖
第59章 所圖
薄青辭不一會兒握着盒口香糖回來, 交到闵奚手上。她朝唐一諾離開的方向望去,繁華街道上昏暗的燈将那人影子拉得老長,仿佛從黑暗中延伸出來的, 孤寂的靈魂。
闵奚從鐵盒子裏倒出來兩顆糖,一顆喂進嘴裏,另外一顆還完好捏在指尖。她看向眼前的人, 柔柔一笑:“要嗎?”
薄青辭點頭, 好奇地問:“她和你說什麽了嗎?”
“她問我對你這麽好, 圖什麽。”闵奚漫不經心,捏住手裏那顆糖往前送到女孩唇邊, 潮熱的濕氣包裹指尖的瞬間, 視線也緩緩落進薄青辭那雙盛着光的眼睛裏,笑意輕晃, “那你說說, 我圖你些什麽?”
除了最開始泛起的那點不悅, 闵奚這會兒心裏已經沒什麽波瀾。小女孩口不擇言或許和過往的經歷有關,她卻并不關心, 和小孩較什麽勁?
舌尖攪弄口腔裏的糖,清涼的薄荷味盈滿所有感官。
薄青辭下意識低頭, 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極短促的笑,彎起的雙眸像天上多出的一輪月亮,星亮皎潔:“我不知道, 但我非常希望自己身上有姐姐你所圖的東西。”無論是鑽石還是金子, 之所以能夠賣出超高的交易價不外乎是因為它們本身就價值不菲,只有有價值的東西才值得被人惦記。
她倒寧願闵奚圖自己一點什麽, 這樣不過是将兩人綁定得更深,更緊。倘若在對方眼裏自己一文不值, 反而可有可無了。
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闵奚有些意外。一般人被人盯上,怕只會覺得旁人目的不純,心懷不軌,薄青辭這樣的想法有幾分和年齡不符的通透。
她邁開步子,朝停車地方慢悠悠地走,落在肩頭的光影明明滅滅:“這樣啊,那我得仔細想想了,你身上有什麽值得我圖的。”
薄青辭快兩步跟上來,牽起她空蕩的手:“那可多了去了,比如……美色。”
這句話讓闵奚怔愣住。
她轉頭,看向對方。
距停車的地方不到一百米,兩人走走停停,樹影被風吹得搖曳輕晃,闵奚臉上表情很是精彩,深色的眼眸泛起秋波,一時竟不知曉該要怎麽去接薄青辭的話。
女孩偷笑,仰臉,大大方方:“怎麽了,我的美色不值得姐姐你圖嗎?年輕又美好的容貌身體……”
闵奚臉頰一熱,情急之下,胡亂捂住薄青辭的嘴:“誰教你說這些的。”她皺起眉,臉上是虛張聲勢的正經。
脫口而出的話實際并沒其它別的意思,薄青辭說完以後才驚覺歧義很重。
闵奚比她先一步發覺。
冰冰涼涼的掌心觸到溫熱的唇瓣,很癢。
薄青辭同人對視兩秒,輕而易舉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她扇動長睫,紅唇張啓,在柔軟的掌心肉上擦過,呼出熱熱的潮意,彎眸:“那我不說了,姐姐。”
*
一歲又一歲,游可的二十八歲生日依舊和一衆朋友們一起度過。
大多是些老面孔,要說新人,恐怕就只是周宋。
對于游可以前的情史,周宋略知一二,也知道對方換女友換得勤,交往過的人兩只手都數不過來。說不介意不吃醋都是假的,但過去的事情改變不了,總揪着不放,難受的只是自己。
這次生日,聚會的地點放在家裏。
游可的房産之一,江景大平層。
薄青辭原是不來的,臨近期末,她時間緊得很,接二連三的考試外加課程設計,最近兩周連周末都泡在圖書館裏沒回去。
體會不到期末周大學牲的難處,游可一聽薄青辭來不了,變着法三天兩頭給她打電話。
磨得人實在受不了,熬了三天夜将手裏課程設計的進程趕出來,這才騰出空過來給她過生日。
“開心開心!!謝謝各位漂亮美女姐姐妹妹們今天來給我過生日!!敞開了吃喝!随便玩哈!”
裝修時特意做的全屋智能在此時發揮它的最大作用。
游可站在站沙發上恣意歡呼,話音落地的瞬間,它舉起雙手,整個屋子燈光瞬間熄滅,緊接着五彩斑斓的舞臺燈亮起,音響自動播放強勁的嗨歌。
薄青辭熬過夜後疲憊的神經被音樂聲這麽一震,太陽穴隐隐作痛。女孩上身一歪,就往闵奚肩頭上靠,嘴裏是碎碎念的牢騷:“這和去酒吧有什麽區別?”
“她說是有區別的,區別在自己家裏沒外人。”闵奚複述一遍游可的理由,也覺得十分的沒有說服力。
她垂眸,擡手揉了揉薄青辭柔軟的秀發,瞧人滿臉疲憊的模樣也有些心疼:“你要是覺得累就去那邊的房間補覺,一會兒切蛋糕的時候我叫你。”
薄青辭仰臉看她。
彼此的默契在此刻又再發揮作用。闵奚一雙手順着她發頂落在耳畔邊的位置,以指腹細細碾磨,低聲安撫:“放心,我在呢,她不敢找你麻煩。”
薄青辭去了。
房門虛掩着,極具穿透力的音樂從外間的開放式客廳裏飄進來,卻抵不住沉沉的困意。腦袋一沾枕頭,人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全然不知道外頭的勁樂切了一首又一首。
玩到半途,游可才發現薄青辭不見了人影。
聽說人在客卧裏偷偷補覺,她起身要去逮人,不想先被闵奚逮住——
“你好偏心啊,今天可是我生日!”
“你每年都過生日,不差今年這回。”
游可:??
這能一樣嗎,歲歲不相同。
只不過這幾年也早已習慣闵奚這樣護着對方,游可改口很快,轉而拉着好友幫自己助陣玩骰子:“那你幫我玩她們,輸了得喝酒!”
闵奚滿口應下:“好。”
過了十點,極具氛圍感的嗨歌被切成輕緩的抒情樂曲,調小音量。
夜色也被音樂襯得優美。
薄青辭睡得迷迷糊糊,絲毫未曾察覺到中途有人進到房間裏,在床邊坐了會兒,又出去。
她醒來時已經過了十二點,沒有人叫,屋外靜悄悄的,像是熱鬧早已散場。明淨的落地窗外月照大江,粼粼的水面上,仿佛結了層雪白的霜。
薄青辭從床上坐起,被子落到腰間堆疊起,長發披散,對着窗外景色發了會兒懵。
倏爾,她準備起身下床。
這時,門被人從外推開了。
闵奚站在門口,有些意外:“醒了?”
女孩穿上拖鞋朝她走來,神色怠懶,還有幾分顯而易見的迷茫:“外面散了嗎,怎麽沒叫我?”
“散差不多了,看你睡得熟就沒叫。這麽多人,不差你一個。”
“餓嗎?我給你留了蛋糕。”
“我去吃點。”
薄青辭越過對方身邊,朝外走。
明與暗的交分,刺目的光晃了她一瞬,半虛着眼眸,好一會兒才适應。
開放式的大客廳一片狼藉,亂成一團,抱枕、酒杯,随處可見,潔淨的地毯上不知是誰灑落的紅酒,如不慎落入雪地的紅梅,零落成泥,染紅一片。
還有兩三個人沒走,都是熟面孔,歪在沙發上打盹、看手機。
吃剩的大蛋糕被擺在島臺中央的位置。
闵奚熟門熟路,打開冰箱,将提前分出去保護得完好的蛋糕端到薄青辭面前,插上叉子。
勾人的奶油香混着濃濃的甜味,薄青辭吃了兩口,端起水杯,轉頭環視:“太亂了,今天晚上玩這麽瘋沒惹鄰居上門投訴嗎?”
闵奚看向她,托腮:“其實也還好,裝修的時候隔音都是按最好做的,後來把音樂調小,打擾不到鄰居,這邊亂着的明天會有阿姨上門收拾。”她目光柔柔,眼神迷離,人被頭頂的光照着顯出幾分不明顯的醉态。
薄青辭這才發現對方可能是喝醉了。
想想也是,今天畢竟是游可的生日。
叉子在小蛋糕分出一塊,她試探性地向前遞:“姐姐,你要吃嗎?”
“我吃過了。”闵奚似乎是有些累了,索性将兩手交疊搭在冰冷的臺面上,輕輕枕住,柔順的長發搭落。她依舊望着對面的人,眸子裏噙着水意。
闵奚注意到女孩唇邊沾了白色的奶油。
她确實吃過了,自然也知曉,對方唇上的奶油有多甜。
薄青辭目光輕漾,似乎也因為這片刻的對視被濡濕了視線。
她垂着眼,安靜地吃蛋糕,一邊與闵奚對話:“可可姐呢?”
闵奚:“喝多了,周宋給她綁回卧室去安置了。”
“綁”這個字用得很生動。
薄青辭想象那樣一個畫面,低低笑出了聲。
闵奚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清楚她在笑什麽。
倏爾,不遠處沙發上那幾個人起身,朝玄關門口過去。離開前,其中一個特意過來同闵奚打亂聲招呼:“奚姐,我們走了。”
闵奚坐直起腰身:“好,路上注意安全。”
薄青辭就坐在對面聽。
等人都出了門,她才放下手裏的叉子,安靜注視着對面的人,低聲詢問:“姐姐,那我們什麽時候走啊?”大家都走了。
視線交纏的瞬間,似乎連空氣都變得黏稠。
闵奚眼尾勾起,含着笑:“我們不走,今晚就睡這,游可留了卧室,就你剛剛睡的那間。”多年的交情,不至于留間房都做不到。
她掃了眼女孩面前還剩一半的蛋糕,問:“吃好了嗎?”
“吃好了,就回房間睡覺。”
闵奚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哈欠,眼底水意快要漫出來。事實上,剛剛那會兒她是洗漱完畢準備回房間休息的,不想恰好撞上床上的人睡醒。
薄青辭聽完,不知想到了什麽,白皙的臉龐忽然泛起一層薄紅。一顆心砰砰直跳,她從椅子上起身,語速忽然變快:“那我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