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默許
第56章 默許
闵奚從喉嚨裏哼出輕輕一聲, 沒有回應。
她不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
這是闵奚在處理感情問題上一貫的毛病,什麽事情, 可以先斬後奏,但如果一定要提前表态才能做的話,那就必須要謹慎斟酌, 考慮後果。
瞻前顧後, 猶猶豫豫, 像只烏龜,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就将腦袋縮回厚厚的龜殼裏, 回避任何人的靠近——這是游可曾經對她的評價。
職場上的利落幹脆, 并沒有帶到感情上。
“你親過別人嗎?”闵奚不知在想些什麽,忽然問。
盡管那天晚上薄青辭表現出來的模樣十分的生疏, 青澀, 不然也不會莽撞到用牙齒磕破她的嘴唇, 但她就是想問。
大約,是要一個确切的答案。
毫無道理的占有欲在作祟, 她想确認這張纖塵不染的白紙第一筆濃墨色彩,是由自己添上。
——親過別人嗎?
——沒親過就可以。
将闵奚的這句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薄青辭自動理解成肯定句式,她自然是搖頭。
闵奚聽完,含笑不語。
女孩在她在默許的眼神下, 逐漸靠近, 稀散的空氣仿佛忽然變得黏稠,讓人呼吸都費力。
上一次, 是喝醉了以後在夜色朦胧的房間裏,她們看不見彼此的表情, 只憑感覺和欲望指引,和眼下的狀況不太一樣。
眼下,頭頂的燈都亮着。
她能夠讀到闵奚眼神裏的默許和縱容,那麽闵奚也定然能夠讀到她的。
會是什麽呢?
無處安放的左手落在闵奚削瘦的肩上,薄青辭還有功夫分散心思——從前只覺得姐姐又高又瘦,身體還不好,如今伸手扶住,才發覺是真的很瘦。
她往前半步,抵進,一條腿屈起跪在對方兩腿間,完完全全撐起自己的身體,掌心推動,幾乎沒費什麽力氣,人順着她就跌在沙發靠背上。
人往後倒,心髒朝前,重重撞擊着胸膛。
散開的烏發垂落肩頭,薄青辭低頭覆了上去
兩片溫熱的唇貼緊,腦海裏炸開朵絢爛的煙花。
好軟。
僅憑着下意識的反應,女孩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靈魂都在顫栗。
可是,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呢?薄青辭的大腦一片混沌。
舌頭可以伸進去嗎?
還是不?
絲毫不覺自己的一雙眉毛皺起又松開,全部落進闵奚眼底。
最終,也只是輕輕含住對方的唇,反複碾磨。
因為有前車之鑒,将人弄出了血,這次,薄青辭格外小心注意,齒尖碾過之時動作輕得不能再輕,溫柔克制。這樣規矩的一個吻,像在闵奚的心上撓癢。
直到女孩戀戀不舍地松開。
“好了嗎?”闵奚瞳孔微張,啞然失笑,“就只是這樣?”
她還以為,薄青辭說得那樣鄭重的“再試一次”是做什麽,結果就只是簡單碰了碰。闵奚目光落在對方嬌紅欲滴的耳朵上,短促地笑了聲。
溫熱的氣息撲灑在女孩的臉上。
啊,好像被嘲笑了。
薄青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闵奚的意思,有些窘迫。闵奚笑得太明顯了,正當她想要再試一次為自己找回面子的時候,丢在一旁的手機響了。
尖銳地鈴聲将那點剩餘的暧昧驅散,闵奚掃過來電顯示,看向她:“我接個電話。”章亦晴打來的。
薄青辭撤回屈跪在沙發上的腿,略不甘心地退開,一雙濕漉的眼還望向對方,泛着水光,柔軟乖巧,透着絲委屈。
闵奚捏捏她發燙的耳朵,拇指沿着颌角輕輕擦過,溫聲道:“早些洗漱去休息吧,你們課程設計是胡教授帶吧?我記得她很嚴的,每天早上都要點名。”
“晚安。”
這便是宣告結束了。
過後,闵奚接起電話邊講,一邊走進卧室,房間門縫虛掩着,隐約能夠聽見女人講電話的聲音傳出來,恬淡自如,仿佛一點兒也沒受到剛剛那件事的影響。
從始至終,情緒跌宕起伏,忽上忽下的人,好像只有自己。
心裏頭湧出些挫敗感。
回到卧室,薄青辭趴在枕頭上抱着被子胡亂攪弄了會兒,倏爾,遲來的欣喜和巨大幸福感将那點點挫敗盡數淹沒。
她伸出舌尖又舔了舔自己已經幹掉的唇瓣,回想方才發生的一切,不由心尖發顫,胸膛深處又泛起一陣強烈的悸動。
是姐姐默許她做了這一切。
可以親,可以抱,甚至在末尾的時候暗示自己可以……
昏暗的房間裏沒有開燈,女孩平滑的喉嚨悄然滾動,隐隐口幹,她開始自責。
自己太呆了,什麽也不會,所以錯失掉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其實在今天以前,她都只是想和闵奚面對面,要一個回答。至于後來的那句想要“再試一次”,完全是情緒所致,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的話。
而這樣大膽的請求,竟然也這樣順利地被默許了。
那是不是說明,姐姐其實也是喜歡自己的?
薄青辭又在腦海裏敲出一個問號。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喜歡有可能被回應,又或者是有一天她能光明正大地擁有闵奚這個人,薄青辭就忍不住将懷裏的被子抱得更緊,揉成一團滾來滾去,整個人都輕飄飄地,仿若身處雲端。
思緒一會兒飄遠,一會兒拉近。
薄青辭一會兒覺得幸福生活近在眼前,觸手可及,一會兒又發現,其實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解決。
她的問題太多了,腦子卻已經被糊成一團漿糊,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姐姐親了她,也允許自己親她,這是不是就代表喜歡呢?
至少是不抗拒。
那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呢……展開追求?
可是她沒有追人的經驗,也不知道該要從哪些方面開始做起,薄青辭想了想,打開手機又是一陣搜索。
良久,她扔開手機,翻過身來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出神,網友們給的那些建議,基本上對她沒什麽用處,死板又浮誇,最終還是得靠自己。
這一夜,薄青辭帶着幸福的煩惱,迷迷糊糊入睡。
次日醒來,兩人在同個屋檐下還和以前那樣相處,只是彼此心裏清楚,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昨夜睡得太香,太沉,以至今早起得晚了些,薄青辭掐着時間出門,早飯都沒來得及吃,生怕晚幾分鐘就要被胡教授點名抓到。
闵奚瞧她匆匆出門的背影,喉間哼出短促一聲輕笑。
突然有點明白過來游可為什麽喜歡年輕的妹妹,因為朝氣、有活力,和她們在一起,能夠找回那種讓人着迷的青澀單純。
想到這,她又想起周宋,神情忽然古怪。
也罷。
或許青澀和單純跟年紀無關,薄青辭是獨一份。
杜曉莉來得夠久了。
實際在見到薄青辭之前,她已經在那個小賓館裏住了一周。現在人見到了,她買好周日傍晚的火車票,計劃返程。
到底是親姨媽,薄青辭在平複下來以後已經沒開始那麽抵觸。
尤其,那天晚上她得到了闵奚的确切表态。
姐姐是不希望自己離開的。
這就足夠了,其它人的意見和想法,都不重要。
她心情很好,連帶着對自己這個還陌生的姨媽也十分寬容,在闵奚的授意下,周末兩天,薄青辭也帶着姨媽在嘉水到處轉了轉,走前,還買了好些東西送過去。
哪裏知道杜曉莉死活不肯接,還苦口婆心地把她教育了一頓。
“你還是個學生,哪來的錢?我不會要的,你哪裏買的拿去退了吧。”
“你讀書花的是人闵小姐的錢,該省就省,不該花的別亂花,不能拿人家好心當天上掉的餡餅。”
薄青辭被說得一愣,這才想起來要解釋:“姨媽,這是我自己課餘周末打工賺的錢,不是姐姐給的。”
杜曉莉的臉色這才緩和許多,卻依舊不改口:“不要,拿去退了,錢你留着。”
薄青辭見狀,也不勉強。
杜曉莉一個大背包,鼓鼓囊囊的,背着來,又背着走。
将她送到進站口,眼看人要走了,薄青辭終于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她不想叫人誤會。
杜曉莉早就料到了一般,嘟嘟囔囔又兀自說了許多:“我知道,你嘴上喊我姨媽,其實心裏指不定怎麽嘀咕呢。這麽多年沒找過你,你家出那麽大事我也沒出現過,現在你長大了我就找上門,像是別有所圖對不對?”
“其實那天吃飯我說話沒過腦子,一着急就說了。”
“現在想想,是有點強人所難。畢竟上次見你,你才八歲,那麽丁點大,瘦瘦小小的,這麽多年過去都是這麽漂亮的大姑娘了。”
“阿姐在底下要是知道你現在過得這麽好,一定很欣慰。”
“唉,都随你吧。”
一籮筐的話往外倒了又倒,薄青辭站在一旁,安靜聽着。
杜曉莉還說了她自己的許多事。
比如,這次來嘉水不光是為了找薄青辭,也是因為高考失利的女兒說要到嘉水的一家很有名的複讀機構複讀,她這才忙前忙後,跑到實地咨詢,也看看能不能在這邊租個房子陪讀。
自己的婚姻失敗,前夫又是個混子,孩子高三那段時間家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杜曉莉總覺得是自己的原因影響了女兒。
愧疚之餘,只能想辦法盡力彌補。
想起之前陳春華說過,薄青辭也在嘉水讀大學,這才順便找上門。
聽見這個“順便”,薄青辭悄悄松了口氣,心裏還有幾分慶幸。多餘的親情對而今的她來說,未嘗不是種負擔,這樣的順便才恰如其分,剛剛好。
将人送走,女孩走出火車站廣場,摸出手機準備打車。
闵奚發消息的時間掐得很準,剛好在這時彈了出來。
-人送走了嗎?
-在哪,剛辦完事,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