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臨死之前
臨死之前,祝婌要求花光幾十萬存款。
手機精答應的很幹脆,“給你三天時間。”
“……行吧。”
能多活三天也是好的。
原本一直省吃儉用,想着這錢是學費,結果自己壓根兒沒考上,花起錢就再無顧及。祝婌從小就想要個芭比娃娃,可以梳頭發換公主裙的那種。想着自己快死了,她立刻去商場花一千買了兩個。
窮酸太久,祝婌拿着巨款都不知道怎麽用。吃吃喝喝買買買,一整天花了不到五千塊。本來想去奢侈品店買個包,結果站在裝璜得金碧輝煌門口,心下發憷,徘徊半天根本不敢走進去。
後面兩天,祝婌本想跟父母好好道別,蘭雪梅卻在浙江坐月子,匆匆挂掉電話,祝婌眼淚汪汪的給發了一條短信,卻只有寥寥數字:“媽,保重身體。”
她寫好遺書,坐車去省城,準備見父親最後一面。
祝婌背着書包,因為沒有身份卡,在半灣小島的門口拘謹的站着。這種高檔富人小區,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
過了一會兒,祝永軍才出來把她接進去。
都是獨棟的三層小別墅,每戶門口都有一個大花園,空氣綠化很好,但這些景色祝婌都沒有心情欣賞。
“周姨,開門。”
祝永軍把祝婌領到靠山的一座別墅,按了按門鈴。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着紅襯衣的中年婦人打開房門,朝祝永軍笑了笑。
祝永軍介紹:“這是周姨,負責打掃衛生煮飯,你的房間就在周姨旁邊,我帶你去看看。”
祝婌皺眉,“爸,我說了不在這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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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永軍當做沒聽見,拉着祝婌往樓上去。
別墅裏的裝修自是十分豪華,歐式的真皮沙發,十二頭的水晶大吊燈,浮雕花紋的壁紙……原來她爸爸跟丁阿姨一直住在這裏啊。
以前他都沒有提起過。
樓上的房間在最角落,床衣櫃書桌,陳設簡單。飄窗沒有關,風吹起純白色的紗簾,讓祝婌覺得有種不真切的錯覺。
“你丁阿姨家裏是做投資的,很有錢,就是脾氣有點兒怪,不過爸爸跟着她下半輩子也就……”祝永軍說到這裏,笑了起來,“你這麽大了應該明白,咱們父女兩就心照不宣了。”
祝婌垂下眼簾,不知道說什麽。
她樓上是主卧,以及丁阿姨女兒的閨房。房門微掩着,祝婌從走廊路過,可以看到裏面陳設的極其漂亮,客廳裏還有一架純白色的三角鋼琴,價值不菲。
晚上,祝永軍讓周姨做了一大桌菜,等丁阿姨回來一起吃飯。
祝婌本來想走,但想着這一走就和父親再也見不到了,就耐着性子等到晚上。
是夜。
丁阿姨回來了。
她在華辰國際讀高二的女兒也回來了。
母女兩個進門,看到坐在沙發邊的祝婌,都微微一愣。
丁阿姨倒是率先反應過來,朝祝婌打招呼:“是阿婌啊。你來的正好,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女兒,你的妹妹,卓嘉。”
卓嘉比祝婌小一歲,可穿着打扮卻很成熟,穿着一件卡其色風衣,踩着黑色細高跟鞋,臉上濃妝豔抹,但看得出長相不差。
“媽,你能閉嘴麽?別把什麽阿貓阿狗都認作是我姐姐。”卓嘉翻了個白眼,将菱格紋的香奈兒包往沙發上一扔,差些把祝婌砸到。
祝婌心下一沉。
但還是站起身跟兩人打過招呼。
祝永軍這時候出來打圓場,說菜好了,去餐廳吃飯。
席間,蒸的有螃蟹煮的有大蝦,祝婌卻只挑面前的一盤油麥菜。
卓嘉打量了祝婌好幾眼,最後嗤笑的在丁阿姨耳邊說:“鄉下來的土包子。”丁阿姨忍着笑,不知在卓嘉耳邊說了些什麽,母女兩個笑成一團。
祝婌恨不得把頭埋進碗裏。
就在這時,祝永軍問起祝婌的學業,最後又說:“你們石老師給我打過電話,說你成績非常好,估計能考清華北大,真的假的?阿婌,你現在成績都這麽好了?”
“石老師誇大其詞。”
“你自己是怎麽打算的?”
祝婌扒了口飯。
她能怎麽打算?反正也只能活三十多個小時了。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這喪氣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卓嘉早就看土包子不順眼,将筷子“啪”地一擱,“吹牛也不打草稿,還清華北大,咋不說能考上斯坦福呢。”
祝婌想到郵箱裏的拒信,心情更沉重了。
“嘉兒,你怎麽能這樣跟祝婌姐姐說話?”
卓嘉吐了吐舌頭,突然扭頭對丁阿姨說:“媽,我決定了,高考如果沒有發揮好,你就送我去國外留學。”
祝永軍忙附和:“行啊,嘉兒去國外鍍層金回來,聽着也厲害。我和你媽都支持你的決定。”
卓嘉蔑眼祝永軍,繼續對丁阿姨說:“媽,還有,我準備去參加電視節目,就是那個《無限星造》,你知道吧?六月十五之前都可以進行海選報名!”
丁阿姨嚴肅着臉,不贊同的說:“你都高二了,能不能別老想着這些有的沒的?”
“這有什麽啊?表姐不也成了演員明星嘛!我跟表姐商量了,她會幫助我的,只要我參加節目,肯定能火!”卓嘉去挽丁阿姨的胳膊,撒嬌道,“媽,你就答應了吧。現在當明星多掙錢啊!”
丁阿姨一看就對子女十分溺愛,只好點點頭:“你表姐在娛樂圈快八年了,還不是一點兒名氣都沒有?你非要去,那就去吧,不過到時候落選,可別哭鼻子。”
祝永軍摟着丁阿姨的腰,微笑着說:“我們嘉兒最棒了,肯定能選上。”
餐廳的吊燈是暖黃色,照在他們洋溢的笑臉,祝婌只覺得刺目。
他們才是一家三口,自己只是多餘。
祝婌苦澀的笑了笑,低下頭,看着碗裏的米飯,再也吃不下。
天色已晚,祝婌想走也沒轍,只能在丁阿姨家中暫歇。一夜輾轉反側,睜着眼根本睡不着,想到死亡的鐘聲越來越近,禁不住唉聲嘆氣。
翌日頂着黑眼圈,祝婌跟丁阿姨和父親告別。
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樓梯上突然噔噔噔的高跟鞋腳步聲,“站住!”
祝婌回頭,就看卓嘉穿着睡衣,氣呼呼的跑了過來,指着祝婌道:“你偷我口紅,快點還給我!”
這話仿佛晴天霹靂,祝婌愣了愣,确定自己沒有聽錯,頓時反駁:“你不要胡說,我沒有偷你東西。”
哪知卓嘉語氣陡然拔高,“怎麽不是你?昨天我把包包扔在沙發上,就你挨着坐最近,肯定是你趁我不注意偷走了!土包子見到好東西就想占為己有,這種不要臉的我見多了!”
祝婌看向父親,急的手心發汗;“爸,我沒有偷她口紅。”
“就是她偷的!”卓嘉狠狠的瞪着她。
祝永軍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阿婌,把你書包翻出來……讓妹妹檢查一下。”
天知道祝婌聽到這話是什麽感覺。
她爸爸不信任她,覺得她會偷別人東西。
雖然她窮,但她不可能做這種事啊,難道窮就是原罪?就是被人懷疑的理由嗎?
仿佛被兜頭淋下一盆冷水,寒風從領口灌了進來。丁阿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對卓嘉說:“算了算了,給姐姐吧,媽再給你拿錢買就是了。”她去拉祝婌的胳膊,“走吧阿婌,我送你去車站。”
“沒偷就是沒偷!”祝婌紅着眼,甩開丁阿姨的手。
祝永軍氣憤的呵斥:“你怎麽能這樣跟丁阿姨說話!”
祝婌失望的瞪了眼祝永軍,轉身背着書包跑着離開,不顧祝永軍丁阿姨在身後的呼喊。
她掃了架共享單車,騎到最近的公共廁所,讓手機精幫忙傳送回家。看起來似乎在落荒而逃,但只有祝婌自己知道,她對自己的父親是多麽失望,心底是有多麽難過。
從家中馬桶爬出來,祝婌趴在床上哭了很久。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卻是祝永軍發了一段監控視頻過來。原來卓嘉的口紅從包包裏不小心掉進了沙發縫隙,周姨做清潔的時候已經找到了。
“對不起阿婌,都誤會你了。”
祝婌擦了擦眼淚,正準備回複,他爸爸卻又發來一段話,“但是你的做法不對,怎能耍脾氣給妹妹給丁阿姨?讓你打開書包檢查一下,也是證明你的清白。”
祝婌再也忍不住了,把手機狠狠往地上一摔。
手機精立刻彈了起來,發出一聲大叫:“我去!你是想殺機滅口!”
祝婌哭的眼睛腫成桃子,她撐大字型仰躺在床上,生無可戀的說:“你殺了我吧。”
媽媽不在意她,爸爸不信任她,她也不想活了。
手機揚聲器裏傳出siri的嘲諷聲:“這點挫折都受不了,真沒用。”
祝婌有些窘然。
她是挺沒用的,作為被手機精挖掘的天選之人,怎能因為家人而影響情緒哭哭啼啼。
就在這時,家門外的門鈴突然“叮咚叮咚”響了兩聲。
祝婌從床上坐起,胡亂擦擦眼淚,不知道大清早誰會在這時來找她。
她疑惑的喊:“誰啊?”
門外人答道:“你有一份快遞,麻煩簽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