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連那軍犬都不如
第4章 我連那軍犬都不如
沐……沐浴?
啥?我還得伺候那小兔崽子沐浴?泡溫泉?!
不!是!吧!
呃……
第二日,杜川保站在攝政王府上雕欄玉砌,氤氲缭繞的溫泉池外。
月下星稀,月光如薄霧籠紗覆在池內閉目休憩的美人身上。
長發藻瀑,烏睫微顫,面帶浮紅,唇色晶潤,一身雪膚襯萍水薔薇。
是美人如玉,不可方物。
周遭濕熱黏糊的氣息不斷撲到臉上,池中人是在享受,放松,池外人卻全是焦灼難安!
哎呀我去,真TM鬧挺死了!
奶奶的,這個叫杜寶川的身子絕對喜歡池裏那小白臉,才會對他變态強制愛!不然怎麽老子一個鋼鐵大直男,看到這一幕要吞口水?啊?吞口水?有毛病?
是他心動,不是我啊,絕對不是我!
杜川保熱得使勁兒扯領口,拉開老大露着半個胸。
再聽嘩啦一聲,美人出浴,膚如凝脂,沉眸踏水朝他走來。
他趕緊扭頭避開視線,再看就尼瑪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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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什麽,幫我擦幹。”
“嗷?哦,哦哦哦哦。手巾,手巾哪兒呢……手巾……”
“碰都不帶碰你半下”挑戰第二天。
失敗!
***
杜川保想起來自己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幫別人養過一陣子軍犬。
軍犬的挑選格外嚴格,就算是良種軍犬繁育的一窩幼崽,五六只中最多也就一兩只能繼承父母具備成為軍犬的素質。
三個月大的小犬就可以通過試煉判斷得出他的定力,膽量,服從性,再通過将近一年的訓練,不斷淘汰,篩選,萬裏挑一才能得到一只出色的軍犬。
軍犬需要無條件聽令于馴養員,無論槍林彈雨,極端條件,還是危機重重的救援現場,抓兇,護主,樣樣得行。
長相勇猛,英姿飒爽,關鍵平時還能鐵漢柔情地躺下來撒個嬌,求你摸頭摸肚皮。
自己那時候別提多羨慕軍犬馴養員,人執行任務出門帶狗,街道巡邏,威風凜凜,引路人小姑娘側目。
他出門執行任務,帶一隊大老爺們兒,深山野林,爬山淌水,累死累活,一身臭汗,沒有小姑娘就算了。
還能一失足從山上掉下來,光榮犧牲,精忠報國。
穿成炮灰。
是真的無語。
倒不是說覺得虧,自己并不後悔救下那新兵蛋子的命,只不過……
只不過當下雖貌似如願成了馴養員,但自己擔當負責的寵物……呃……
“你不是說沒胃口嗎,我特意跟後廚要的無敵開胃酸辣湯,炒的酸辣小白菜,還有這個,涼拌拍黃瓜,你就嘗嘗呗?”
沈清塵抿了口湯,皺眉:“辣。”
“不能吃辣啊?那咱吃這拍黃瓜,在俺們東北那嘎達絕對首屈一指的涼菜老大,清新爽口!”
沈清塵夾了半塊兒,試了試,沒說話,又夾了一塊兒。
“诶~喜歡吧?來,配上這晶瑩透亮大米飯!來吃一口,啊~”
沈清塵:“飽了。”
“啊?半根黃瓜你就飽了?”杜川保給他喂大米飯的手尴尬懸在半空,又不能再逼他吃,只好猶猶豫豫——送進自己嘴裏。
于是杜川保今日又吃了個爽。
“來啊小塵塵,我給你打了水,洗洗臉?”
杜川保把直接從井裏打上來的水倒臉盆裏端進屋,看美人不緊不慢緩步過來挽上袖子,鳳眸微垂,高貴地伸手,才把蔥蔥指尖沒過水面,忽地跟被燙了手似的可勁幾甩,蹦了蹲在盆子前邊的自己一臉水,并皺眉:
“太涼了,我要溫的。”
于是杜川保大半夜的跑去後廚給他生火燒水。
“走啊沈清塵,帶你上茅廁,吹吹風。”
今夜反春潮似的夜風偏涼,但好歹也算得上是半個夏。
杜川保牽着他去完茅廁,就坐在攝政王府大花園裏的石椅上吹風,望月。
沈清塵還是只穿着他那件灰紫色薄衫,身子瘦弱嶙峋,風一吹撩他披散長發與薄衫一并飄搖,借月頗有仙人風範。
他總覺得古裝蹩腳,來這兒這麽久了都沒适應,可能大抵因為自己就是個糙漢,看看人家,美得像幅畫。
不知不覺就将視線固定在面前美人側顏,眼尾微揚,鼻梁高挺,櫻唇晶潤,下巴輕擡,整條弧線順暢又不失棱角,遭涼風習了,默默抱起雙臂上下搓揉的動作也顯得格外憐人……
“啊啾——啾——啊啾——”
“你冷?”杜川保聽他低頭連打三個噴嚏,再一吸鼻涕,瞧向自己,皺眉。
沈清塵打着寒戰點點頭。
“不是,你冷你跟我說啊?忍着幹嘛!”
“你看我看得那麽出神。”
沈清塵移開目光,把手攏到一起放在嘴邊哈了口氣,再清清淡淡地帶着堵了的鼻音,說:
“斷然是沒有領我回去的意思,想獨賞呢。珍寵而已,身不由己,哪兒敢先提。”
杜川保:“……行,行行行,服了你了,走,趕緊回,撒冷兒回去!”
才進屋裏,借着燭火光一明,杜川保就發現沈清塵臉色紅得異樣。
趕緊一摸他額頭。
好家夥嗎,直接燙手!
不就是出去吹吹風,冷了點兒,至于當場發高燒?
“讓你不好好吃飯,抵抗力弱吧?熊樣!躺下!”
沈清塵搖搖擺擺,冷得哆嗦着縮進被子裏去。
杜川保俯身過去替他掖被子,免得漏縫更涼,卻沒想才一靠過去,沈清塵竟主動把自己被子掀開了。
“我發燒了。”
“是啊!”杜川保大為不解,不是冷嗎!掀被子幹嘛!
“知道還不趕快蓋好,捂點汗退燒快,別嘚瑟了!”
沈清塵就算難受得閉着眼,還是習慣性皺起眉,挪挪身子躺平後幽然嘆氣,道:
“那還不快點,早結束好早休息。你不是最喜歡發燙的身子,為了讓我發起燒來,冬日裏把我扒光丢進雪地裏的人,不是你了。”
杜川保雖然沒談過對象,母胎單身,但好歹說也是二十一世紀的機能正常成年人,秒懂。
秒懂的同時,又看向床上眉頭鎖緊,忍氣吞聲企圖納下全部屈辱,燒得渾身泛紅,熱氣騰騰的誘人新鮮美人兒……
他只覺得心疼。
杜寶川這個該天殺的混蛋,傻逼變态玩意兒,可真下得去手啊!
“胡說八道什麽!趕緊給老子蓋上!從今往後咱定個飼養條例,約法三章,其他的我還沒想好,反正你記得這個啊,我!珍寵飼養員杜川保,不虐待珍寵,若非必要時,也絕不碰珍寵!珍寵也沒事兒少脫衣服掀被子的誘惑飼養員,聽見沒!”
杜川保帶着想把杜寶川扯成手撕牛肉的煩恨勁兒喊得聲大,吓得沈清塵一下瞪大了眼,再看着他把被子給自己嚴實合縫的掖緊,還不忘仔細塞了塞邊角,才憤憤吹着鼻子離去。
“……真的傻了。”
沈清塵沉吟許久,望着眼下空蕩蕩的屋子,又帶着什麽莫名的失落感,半天才默默念出聲來:
“連自己名字都能叫錯。”
夜半,沈清塵頭疼得厲害,燒得腦子都是昏昏沉沉,想吐,想睡,卻又燒得自己噩夢連連。
沒事兒的,沈清塵,沒事兒……
他在心裏反複念着,不斷安慰自己。
沒事兒,發燒而已,經常的事兒。睡覺吧,睡吧,清塵啊,總會挺過去的。
我必須挺過去的,必須要……挺着的。
為了……洛南幾十萬百姓的性命,必須……
昏睡昏醒的迷離朦胧中,沈清塵忽然覺得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落在自己額頭。
緊接着柔柔軟軟的手巾貼上脖子,覆在動脈,跳得煩躁滾燙的血液似乎得到舒緩,就好像……
好像小時候,高燒不退時,母妃長守榻側,用冰毛巾替自己擦拭身子降溫時的手法,溫柔,小心。
內心委屈,苦難便也在這一瞬間如積壓太久的火山,頃刻間爆發。
女人笑顏盈盈,身形雖然模糊,但背着光的她是那麽美麗,仿佛觸手可及。
“……母妃……”
“母妃!”
“母妃……塵兒好難受啊……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塵兒想你,可塵兒不敢死,我不敢,我……我怎麽才再見您,母妃……母妃!別走,別走,求您了,別走啊!帶我,帶塵兒一起走啊!”
沈清塵急得淚水揮下,使勁揮手,可怎奈面前分明咫尺的身影愈發模糊,終是在觸得前一瞬于身後華爍一同消失殆盡!
“瞎撲騰什麽呢!哎呀毛巾都折騰掉了嗎!嘶!你又哭什麽啊!別動了,別,小兔崽子,別……!”
——“母妃!”
沈清塵駭然睜眼,渾身被冷汗濕了個透,被子都是潮的。
這一聲母妃喊的響亮,與他一并愣住的不僅自己,更有為了方便給他冰冷敷的毛巾、換毛巾而把老高的身子蜷成一坨跪在地上的杜川保。
“你……你做什麽!”
沈清塵驚慌撐起半個身子,頭上才冰好的手巾掉在身上涼得他一哆嗦,難不成剛剛在夢裏見到的母妃,竟然是他!
杜川保看了他一會兒,吧唧一巴掌再給他按回床上。
只不過這次東北壯漢柔了調子,把毛巾重新敷在他頭上,再拿手裏預備好的另一條手巾給他擦掉額角的汗。
“別亂動,乖點兒。我不知道該去哪兒給你拿退燒的藥,古人的方子我不懂,不敢随便抓,大晚上也找不到人問,湊活着物理降溫吧。怎麽,聽你做夢喊那麽大聲,是想你娘了?”
沈清塵死抿着嘴,一聲不吭,唯有睫上殘留一顆淚珠晶瑩,随長睫一眨落了地。
“……與你何幹。”瞥開眼,冷冷道。
平日裏端得再是高冷難接觸的形象,到一滴淚這兒全成了個隐忍無助的委屈孩子,都這樣了,還死撐着呢。
杜川保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猛地一震,生顫。
诶?
不是吧,我年紀輕輕,身強體壯的,怎就得了心房顫動的大病了?
杜川保惶惶站起身子捂住心口,可勁兒拍着試圖穩定心緒,轉念開始暗罵起杜寶川來——
你他媽個變态,身子都給我了,怎麽偏偏那股流氓似的心動勁兒,還給我留着!
很讓人唐惶的好嗎!
老整得好像是我喜歡男人似的!
“你睡……睡吧!燒降了不少,我明天晚上再帶藥來啊!”
杜川保算是明白了。
他原本是想成為軍犬馴養員的,如今如願養是養了。
可他養的該是一只八位數布偶貓,雖然相當漂亮,高貴,但抛開貓科動物的傲嬌,難懂先不說,更重要的是他矯情,體弱,挑食,難養,一不小心就發燒感冒要死要活!
果然好看的東西難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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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好不容易輪到自己跟陳錦的休假。辛苦整月也就這麽一個假,自然是要出去逛街吃酒,大魚大肉,花天酒地。
杜川保也更想借此機會出去王府走走,看看這北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陳錦,你知道那沈清塵是個什麽身份嗎?”
誰知道自己出門就直接被陳錦拉去酒樓喝酒,別提什麽觀察。
不過菜都沒上全,只沾了口酒,開口醞釀話題時,自己上來的第一句話竟是沈清塵。
陳錦現在對他性格大變的老朋友問出什麽腦殘問題都不奇怪,全當他暈那幾天真失了憶,這等人盡皆知的事兒都不知道。
他把酒杯擱下,抱胸靠在椅子上,翹着個二郎腿說:
“沈清塵吶,可憐人呗。”
杜川保撐着臉,昨天照顧病號一宿沒怎麽睡好,此刻有氣無力道:“攤上我,可不可憐呢。”
“關你什麽事兒?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陳錦拿筷子邦一聲敲了他腦殼,萬般鄙夷道:“你有時候玩他玩兒的是過分了點,但畢竟也是王爺安排,是王爺的意思。沈清塵他是誰啊,他可是洛南王世子!曾經衣食無憂玉葉金柯的世子淪為拴着鏈子的珍寵,說是珍養,其實誰都知道,他啊,就是只王府裏随下人玩兒的狗!”
“随……随人玩兒?!”比起世子身份,杜川保卻将全部精神揪在陳錦這句話上了。
“你說他,他誰都得被迫陪!不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