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奧數班上課的模式和學校裏的數學課有很大不同。
只有一小部分時間, 趙老師會給大家講題。
大部分時間，趙老師都會留給學生們自己做題目。
趙老師坐在講臺上，時不時端起紅牡丹的搪瓷缸子喝一口水, 低頭出題、備課, 學生們自己在下面做題。
學生們做完題目之後，不用舉手，可以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 走到講臺旁邊, 把自己做完的題目交給趙老師看。
趙老師會打勾, 或者畫叉。
誰先做完題目，誰就能先走到講臺旁邊請趙老師批閱。
要是做錯了，趙老師會讓學生回去繼續想，要是做對了，趙老師會在班裏宣布：“好, 誰誰誰已經第一個把第某題做出來了。”
林笑來到奧數班之後，很快就成為了趙老師口中頻繁提及的“誰誰誰”。
“好, 林笑已經第一個把第一題做出來了。”
“好，林笑已經第二個把第一題做出來了。”
……
除了第一個做對題目的學生外, 第二個、第三個做對題目的學生，趙老師也會在班裏宣布。
後面的學生則沒有這樣的待遇了，趙老師只會默默地打個對勾, 什麽也不說。
趙老師的這個做法，自然而然地引起了班裏同學們的競争。
進入奧數班的學生，在學校裏全都是成績最好的學生, 最起碼是數學成績最好的學生——除了林笑。
林笑來奧數班之前的幾堂課, 做題最快最厲害的是一個叫周慧敏的女生。
十次裏面有七八次, 都是她第一個把題目寫完, 拿給趙老師看。
周慧敏有十足的把握時，才會把自己寫的答案拿去給趙老師批改。趙老師每次批改的周慧敏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周慧敏是趙老師口中提及頻率最高的一個名字。
她最享受走上講臺、走下講臺的這個過程。
奧數班的同學們紛紛擡起頭，用驚嘆的目光看着她，低聲說道：“周慧敏又做出來了。”“周慧敏又做對了。”“周慧敏太快了。”
會有幾個不服輸的同學，周慧敏早就把那幾個同學都記住了，雖然他們不服輸，但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輸給她。幾個不服輸的同學匆匆擡一下頭，立刻又埋下頭，奮筆疾書，這是有思路的時候。沒思路的時候他們只能苦惱地撓頭咬指甲。
周慧敏非常享受找這個過程。
她在一所普通的小學讀書，老師講課的進度總是很慢，上課講的題目、作業題目和考試題目都很簡單。
周慧敏永遠是班裏的第一名，老師們都很喜歡她，但是周慧敏并沒有從全班第一中獲得多大成就感。太輕松了，她無聊了。
直到她被選入奧數班，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在她面前打開。
在奧數班上第一個做出難題，聽趙老師念出她的名字，同學們紛紛擡頭看向講臺旁邊的她，周慧敏收斂起臉上的表情，但她走路的姿勢還是會暴露她的心情，她擡頭挺胸像一直鬥勝的小公雞一樣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太開心了！太快樂了！
周慧敏的快樂，在林笑進入奧數班後戛然而止。
林笑前面缺了好幾節課，第一次來上課的時候就像一個迷茫的小羊羔。
周慧敏和其他同學一起偷偷議論，為什麽三年級的林笑能來他們班。
因為林笑比所有同學都低一個年級，無疑受到了最多的關注。周慧敏也一直關注着她，後來發現林笑一次也沒有走到講臺旁邊找趙老師批閱題目，周慧敏就收回目光，不再關注她了。
沒想到從林笑來的第二節 課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林笑坐在第一排，趙老師坐在講臺上就能看到林笑寫完答案，他走過去拿起林笑的本子：“寫完之後怎麽不來找我批閱？”
林笑茫然地看着趙老師：“寫完之後要找你批閱？”
趙老師笑了：“你沒看見其他同學寫完之後都來找我嗎？”
林笑這時候才知道奧數班是這樣的上課模式。
趙老師在林笑的本子上打了一個勾，在班裏說道：“這道題，林笑第一個做出來了。”
周慧敏立刻心中一沉，她才寫了不到一半！
趙老師對林笑說道：“以後寫完了就拿着答案來找我。”
林笑乖乖點頭。
從這節課開始，趙老師每出一道題，林笑都是第一個跑上講臺上的人！
每一次林笑跑上講臺時，周慧敏的心髒都會重重地跳一下，豎起耳朵聽趙老師說林笑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林笑和周慧敏不一樣，周慧敏每次走到講臺旁拿給趙老師的答案，都是有把握正确的。
林笑是做完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給趙老師。
林笑還格外愛犯小錯誤。
十次裏面差不多有六七次，林笑拿給趙老師的答案都不對。各種各樣的小錯誤層出不窮，趙老師忍不住用紅筆輕輕敲林笑的頭頂：“這裏！”
“這裏……”
趙老師實在想不明白，林笑是怎麽變着花樣地犯錯誤的。
林笑被趙老師指出錯誤之後，诶呦一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立刻開始修改。
周慧敏這時候抓緊時間拼命解題，然而大部分時候，還是林笑更快！
周慧敏已經拿出了最快的速度，然而在她做完之前，林笑又拿着修改好的答案跑到講臺邊上了。
林笑基本上這次就能做對了。
偶爾還要改第三次、第四次……
碰上林笑要改第三次第四次的時候，周慧敏就能比林笑更快，搶到第一名。
偶爾林笑只改一次的時候，周慧敏也能搶在前面。
這樣綜合下來，十道題目裏面，林笑拿第一大概有六次、周慧敏拿第一大概有三次，偶爾有其他同學拿第一。
周慧敏眼裏再也沒有奧數班的其他任何一個同學，她每次上課都盯着林笑，林笑是她的最大對手！
如此明顯的“敵意”，林笑即使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
周慧敏每一道題都要和林笑比，林笑也被激起了鬥志，每次做題的時候都告訴自己要仔細，要一遍做對……不過暫時沒什麽用，她的準确率依舊如此。
趙老師發的講義，林笑頭兩次偷懶了，根本沒仔細看。後來發現周慧敏會非常認真地學習，林笑也立馬仔細看起來。
九點半的時候，林笑把講義看完。呂秀英關上燈，林笑立刻就睡着了。
林笑聽到媽媽叫她起床，茫然地睜開眼睛，她才剛剛睡着啊？
呂秀英笑道：“什麽剛睡着，都快七點了，快點起床。”
林笑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到外面的天已經亮了，可她真的覺得自己剛閉上眼啊。
林笑從被窩裏鑽出來，打了一個哆嗦：“好冷啊！”
媽媽已經把她的衣服放在床邊了，林笑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秋衣、秋褲、毛衣、毛褲……
毛衣的領子有點緊，林笑頭鑽進去的時候噼裏啪啦地起靜電，穿完毛衣她的頭發全都飛起來了。
呂秀英看到林笑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去廁所梳頭，梳子蘸點水梳。”
林笑打開水龍頭，梳頭、刷牙、洗臉。
“好冷啊！”林笑洗臉時眉頭緊皺，水太涼了！
呂秀英：“再忍一忍啊，再過幾天就來暖氣了，來暖氣後家裏就舒服了。”
洗漱完之後吃早飯，今天的早飯餐桌和平常都不太一樣，有饅頭、有雞蛋，還有鹵雞腿！
林笑喝一口小米粥潤嗓子，直接用手拿起鹵雞腿，咬了一大口。
林躍飛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妹妹一大早就在啃雞腿，還是很不習慣。
林笑早就習慣了，每個星期日的早飯她都要吃得格外紮實，要不然奧數課上到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為什麽奧數課比平時上學更容易餓？
奧數課特別特別容易餓！
吃完紮紮實實一頓早飯，呂秀英騎着自行車送林笑去教研室。一路上的風又冷又硬，還特別幹燥，從臉上刮過的時候感覺把所有的水分都帶走了。呂秀英朝身後的林笑喊道：“用圍巾把臉圍上。”
林笑伸出手，乖乖用圍巾圍住臉，只露出一雙小眼睛。
走進教研室的小院，樹上的葉子已經快掉光了。
林笑蹦蹦跳跳地穿過小院，幹枯的落葉一腳踩上去咔嚓響。
樹邊有掃起來的成堆的落葉，林笑看着一點也不心動。現在葉梗已經太幹了，玩不了拔老根了。
在教室門口，林笑迎面碰上周慧敏。
周慧敏看了林笑一眼，沒有和她打招呼。
林笑嘴巴張開又快速合上，那她也不和周慧敏打招呼。
這一節課，林笑又是拿到第一名最多的人，奧數班的同學們已經從驚訝變得習以為常。
奧數課的課間，同學們習慣讨論難題。不知不覺中，同學越來越喜歡叫上林笑一起。
一個同學把林笑叫過去，林笑看到周慧敏就站在旁邊，在讨論的幾個同學之中。兩人目光相撞，又迅速移開。
幾個同學在讨論的題目，林笑會做，一邊在紙上寫一邊講解。
林笑過程說的很省略。
周慧敏突然叫停：“這一步為什麽是這樣呢？”
林笑：“這一步就是這樣的啊……”
周慧敏看向林笑：“這一步是怎麽得來的？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林笑撓頭：“這怎麽解釋？一看就是這樣啊……這就像一加一等于二，解釋不出來呀！”
林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就像她不知道怎麽能解釋一加一為什麽等于二。
周慧敏跺腳：“林笑，我讨厭你！”
林笑雖然不明白周慧敏為什麽突然這麽說，但她立刻還擊：“你讨厭我，我也讨厭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