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躍飛！你幹嘛呢！”呂秀英飛快地跑過去, 一把摁住林躍飛的手，“快給人家姑娘道歉！”
“對不起啊姑娘，吓到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呂秀英語無倫次地道歉, 除了對不起之外說不出別的話來，她現在也還懵着呢，兒子大街上看到一個姑娘突然大喊媳婦還沖上去扒拉人家肩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芸看到呂秀英沖過來幫她, 不那麽害怕了。
林躍飛回過神來, 恨不得給自己兩拳。這輩子第一次見面搞成這樣，他還娶得到媳婦嗎？
他連忙向沈芸道歉：“對不起——”
然而他話音未落，沈芸就飛快地跑走了。
林笑看到哥哥哀嚎一聲，兩只手不停地敲自己的腦袋，然後胳膊抵住額頭, 靠在旁邊的紅磚牆上。
林笑繞了一個圈，小心翼翼地和哥哥保持着距離。哥哥是中了傻瓜病毒了嗎？傻瓜病毒會不會傳染啊？
林笑繞到媽媽身邊：“媽媽, 哥哥怎麽了？”
呂秀英神色擔憂：“是不是中邪了？”
呂秀英話音落下，林躍飛立刻站直身體, 追着沈芸的背影往前走。
他找了沈芸那麽久都沒找到，今天終于碰見了，絕不能再把人弄丢了！一定要問清楚沈芸現在家住哪裏、在哪裏工作！
“媽, 你帶妹妹去吃羊肉鍋，吃完回家吧。”
呂秀英倒吸一口冷氣，連忙伸手去拉林躍飛：“你還追人家姑娘幹嘛啊？你真中邪了！”
然而呂秀英哪裏拉得住林躍飛, 林躍飛像只兔子一樣追着年輕姑娘的背影跑了。
呂秀英生怕林躍飛再像剛才那樣唐突姑娘, 連忙也追上去。
Advertisement
“笑笑, 跑得動嗎？跟着媽媽跑, 跑不動了就叫媽媽！”
林笑脆生生地回答：“跑得動！”
林躍飛追着沈芸，呂秀英追着林躍飛，林笑緊跟在呂秀英身邊，這樣跑到了羊肉鍋館子門口。
林躍飛擔心吓到沈芸，一路特地保持距離。看到沈芸跑進羊肉鍋館子裏，林躍飛愣住了。
難道沈芸也經常來這裏吃飯？
林躍飛想到同事們經常來這裏吃飯，頓時懊悔不已，明明沈芸就在他身邊，他竟然錯過了這麽久。
沈芸一溜煙跑進羊鍋館子裏，端着羊肉鍋的服務員連忙避開。老板呵斥的聲音從店裏傳來：“冒冒失失的！小心撞了人！”
沈芸一掀簾子，跑進後廚裏。
林躍飛走進羊肉館子，目光掃視一圈，沒有看到沈芸的身影，焦急地問道：“老板，你這裏有包廂嗎？”
老板笑道：“小店，沒有包廂。”
林躍飛皺起眉頭，他明明看見沈芸跑進來了，沒有包廂的話，她怎麽不見了？
突然，林躍飛的目光落在微微晃動的門簾上，他恍然大悟，門簾後面是飯店的後廚！
沈芸不是來羊肉館子吃飯，她是在這裏打工！
上輩子他認識沈芸的時候，沈芸就在飯店裏當服務員，林躍飛知道她以前還在別的飯店裏幹過，原來就是這家羊肉館子。
林躍飛一顆心穩穩當當地落回肚子裏，知道沈芸在哪裏工作就好辦了。他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來：“老板，上一個羊肉鍋。”
“好咧，羊肉要多少？羊雜要不要？”
說話間，林笑和呂秀英一前一後地跨過門檻，呂秀英看到林躍飛一個人在飯桌上安安穩穩地坐着，大松一口氣。
林躍飛招手讓媽媽和妹妹過來，對老板說道：“羊肉要，羊雜也要。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就我們三個人吃，分量你看着來。”
“好咧！”
呂秀英走進來先看牆上用紅紙黑字寫的價目表，看到價格的确實惠，才彎腰仔仔細細擦兩遍長木凳，讓林笑坐下。
呂秀英又找老板要了一壺開水，把三人的碗筷都燙了一遍。
因為潔癖，呂秀英其實不太愛下館子，但是看到林笑高興又新奇的模樣，呂秀英唇角也溢出一絲笑容。
“小飛，剛才那個姑娘你認識？”呂秀英問道。
林躍飛：“認識。”
呂秀英：還好，不是中邪。
林躍飛：“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呂秀英：……？難道還是中邪？
呂秀英想起前幾個月兒子和她說過有喜歡的姑娘了，問道：“她就是你喜歡的姑娘？”
剛才在一片混亂中呂秀英大致看清了姑娘的模樣，姑娘衣服穿得樸素，但是長相的确亮眼。
圓臉、杏眼……呂秀英一看就覺得親切，略一琢磨，想到自家人大多是這樣的長相。
林躍飛遺傳了爸爸的桃花眼，呂秀英和林笑都是圓臉杏眼，呂秀英娘家的親人也大多如此。
只看臉型和五官，剛才的姑娘和呂秀英和林笑真的挺像。不過林笑的五官更大，年輕姑娘的五官更精致小巧，眉毛彎彎、櫻桃小口。
大概也有年齡的關系，林笑是可愛，年輕姑娘是溫柔秀氣。
年輕姑娘的皮膚也很白，身材苗條，還有一頭又黑又直的長發……難怪自家兒子看上了人家。
呂秀英：“人家不喜歡你？”
林躍飛信心滿滿：“馬上就喜歡我了。”
林笑坐在哥哥對面，看到哥哥咧到耳根的嘴角，欲言又止。
“媽媽，你認識驅邪的大師嗎？”林笑問道。
林躍飛現在比中了五百萬彩票還高興，聽到妹妹的話，他不但不生氣，還笑出一口白牙。
“你哥我五官的每一處，都恰巧長在沈芸的審美點上。”
呂秀英開始認真思考林笑的問題：“你齊阿姨認識一個大師，回頭我問問那個大師會不會驅邪。”
熱氣騰騰的羊鍋端了上來，一半羊肉一半羊雜，下面架着一個小炭爐，清澈的羊湯咕嘟咕嘟滾着。
老板熱情地說道：“先喝一碗湯，這湯最鮮了！”
林躍飛向老板打聽：“剛才跑進後廚的那個姑娘是你們店裏的服務員？在你們店裏長幹的吧？”
老板裝傻：“什麽服務員啊……我這飯店小，活都是我們兩口子在幹。”
沈芸慌慌張張地跑進後廚，進去就不出來，老板自然問過了。聽說沈芸剛才在小路上被一個流氓追，流氓還一路跟到了店裏，老板立刻讓沈芸先別出來，在後廚幫忙。
按照沈芸的描述，剛才追她的流氓就是這桌的年輕男人，但是老板觀察了好半天，怎麽看都覺得不像。
雖然男人穿得衣服舊了點，但是長得可真俊，特別精神一個小夥子，眼神也清正。
和媽媽妹妹一桌吃飯，還會給媽媽盛湯，給妹妹調蘸料。
老板很少見到這麽貼心的兒子和哥哥，這怎麽看也不像是流氓啊？
不過保險起見，老板還是沒告訴林躍飛關于沈芸的任何消息，假裝自己店裏沒有這個人。讓沈芸一直在後廚躲着，“等他走了你再出去，就沒事了。”
這一頓飯，林躍飛吃得心不在焉，沒動幾筷子。一大鍋羊肉和羊雜都進了林笑和呂秀英的肚子。
羊肉又鮮又嫩，牙齒輕輕一碰就化了。
蘸着麻醬、香菜和蒜蓉調成的蘸料，一口吃下去別提多香了。
還有剛出爐的燒餅，一口咬下去酥皮和芝麻嘩啦啦地往下掉，林笑連忙用手接住。
一口燒餅一口羊肉湯，林笑吃到小肚子鼓起來才停下。
吃完飯要走的時候，林躍飛的眼神依舊黏在後廚的門簾上。他和沈芸只隔着十幾步的距離，林躍飛真想闖進後廚。然而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找老板接來紙和筆，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單位和單位電話。
然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林笑回到家後，睡了一個午覺。
她是被暖氣管裏嘩啦啦的水聲吵醒的，林笑迷迷糊糊地盯着暖氣看了半天，跑下床向媽媽彙報：“媽媽，來暖氣了！”
“暖氣熱了？”呂秀英快步走向暖氣。
林笑：“我聽到放水的聲音了！”
呂秀英伸手摸暖氣片，果然有了一點溫乎氣兒：“真好。”
棉紡廠家屬區拆掉平房蓋起樓房，也就是前幾年的事。
呂秀英從平房搬進樓房後，住的依舊是一樓，別的都沒什麽區別，最大的區別就是冬天有暖氣了，不用在自己家燒蜂窩煤。
下午，暖氣裏嘩啦啦的水聲響個不停，暖氣片摸起來越來越熱，明顯能感受到屋子裏變暖和。
等家裏的暖氣全都變熱後，呂秀英挨個摸了一遍，發現小屋裏暖氣最左邊有兩片不熱。
呂秀英擰開閥門放氣，堵在裏面的氣刺刺地噴出來。等到氣噴完，流出來的都是鐵鏽色的水時，呂秀英擰緊閥門。過一會兒再摸，剛才不熱的兩篇暖氣也變熱了。
林笑身上的厚棉襖穿不住了，呂秀英給她換上薄棉襖。
林笑穿着輕盈的薄棉襖在書桌前寫作文。暖氣一來，哆哆嗦嗦的小鹌鹑變得渾身舒展，她的手指不冷了，寫字都寫得更工整了一些。
呂秀英提醒她：“把套袖套上！”
林笑把媽媽做的格子套袖套上，繼續寫作文。
今天上午收集了很多作文素材，林笑一點也不發愁三百字的作文了。
先寫哥哥的公司什麽樣，再寫哥哥從公司去工地，工地裏有高高的塔吊和大大的挖掘機，哥哥搬水泥搬得滿身是灰……
當然，作文裏把“哥哥”全都改成“爸爸”。
林笑第一次寫作業像做賊，時刻豎起小耳朵聽着媽媽的動靜。每次聽到媽媽的腳步聲，立刻用語文書蓋住作文本。
偏偏媽媽在做家務，總是不停地走來走去。
林笑一篇作文寫得累死了，她偷看電視都沒有這麽費勁過！
媽媽的腳步聲靠近，林笑一緊張，把“爸爸”寫成了“哥哥”。
媽媽一拐彎，走進了廚房裏，林笑松了一口氣，趕緊寫作文的最後兩行，沒有發現自己的小錯誤。
星期一早晨，升國旗。
林笑穿得像只小粽子，看國旗緩緩升起的時候，圍巾擋着脖子，脖子擡得十分艱難。
走進教室裏，一陣熱氣撲面而來。學校裏也來暖氣了，同學們進屋第一件事就是脫掉外面的厚衣服。
這一周輪到靠窗那一列的同學無疑是幸運的，随時可以挨着暖氣烤手烤腳。很多座位沒挨着暖氣的同學也都跑過去，在老師進教室之前先暖暖手。
這給課代表收作業造成了很大阻礙。
語文課代表和數學課代表，再加上學習委員、紀律委員一起喊，終于讓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本。
林笑把作業本交給小組長，小組長再交給課代表。
終于趕在第一節 課上課鈴響之前，課代表收齊了作業。
徐老師抱着作業本回到辦公室，一本本批改的時候，看到林笑作文裏的許多個“爸爸”中夾雜着一個“哥哥”，輕輕皺起眉頭。
她翻出林笑的家庭聯系表，看到上面只寫着媽媽和哥哥的名字。
“崔老師，”徐老師和辦公室裏的一班班主任商量道，“以後我們再留作文，我覺得最好不要留《爸爸的工作》這種作文題了。”
“改成《家人的工作》這種題目是不是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