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披馬甲的第22天
婦人将二人引到一處雅致的包廂內便告退了。
這房間是錦衣衛安排好的地方,礙于玉羅剎在身邊,晏鴻音不好光明正大檢查,但還是用視線掃了一圈屋內陳設。
倒了杯熱茶,晏鴻音走到燃着熏香的香爐旁邊擡手潑滅了爐內的香粉,對看過來的玉羅剎解釋道:“這種地方的香不幹淨,還是莫要聞了。”
玉羅剎含笑點頭,卻在看到晏鴻音身後時面色微頓。
晏鴻音好似察覺到什麽,正要轉頭,就被快步走過來的玉羅剎擡手蓋住了眼睛。
眼前溫熱幹燥的觸感讓晏鴻音面上微紅,玉羅剎很少會靠她如此近,她好似嗅到了這人身上隐隐的苦艾香。
帶着一種烈日灼燒過的微焦,甘苦回蕩,戰栗而危險地纏綿着。
晏鴻音第一次在玉羅剎身上聞到這股獨特的氣味,這氣味不同于尋常的熏香藥粉,雖然略苦,卻讓晏鴻音感覺到一種置身于烈日下暖意環繞的舒适,又有一種隐約危機四伏的刺-激危險。
“怎麽了?”她問。
玉羅剎一只手蓋着晏鴻音的眼睛,另一只手放下了晏鴻音身後支着窗戶的叉杆,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淡淡道:“別看,莫要污了阿音的眼睛。”
眼睜睜看着窗戶在面前被關上的羅剎教暗衛:“……”
他方才好像隐隐聽到教主說什麽來着?
穿着小厮衣服的暗衛默默轉身,将東西不着痕跡地放在窗沿下方,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這地方之前是羅剎教的據點,不然探梅也不會把交易放在這裏,但是巧合的是,尋芳閣當初比合芳齋暴露得還要早,之後便被錦衣衛不動聲色地反滲透進了不少人。
晏鴻音霎時間想到這裏是什麽地方,不管尋芳閣暗地裏做什麽,明面上的确是個徹頭徹尾的青樓,青樓的後院自然不幹淨,這污了眼睛的東西指什麽不言而喻。
她皺了下眉,擡手拉下玉羅剎的手牽着走到桌邊坐下,看着玉羅剎的表情-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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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
這女人又想到什麽地方去了?
晏鴻音心中喟嘆,阿玉之前便是被人關在青樓折辱,想必對這種地方一定深惡痛絕,還是早些辦完事早些離開這裏罷。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一聲嬌笑,聽聲音像是之前和兩人說話的婦人。
“梅先生您可算是來了,咱們姑娘啊都等您好些個時辰了!”
晏鴻音給玉羅剎斟茶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垂眸接過晏鴻音遞過來茶杯的玉羅剎面上也沒有任何波瀾。
晏鴻音端起茶水品了品,幾息之後,就聽那婦人來敲門,隔着門板道:“夫人?紀少爺到了。”
魚上鈎了。
晏鴻音稍一定神,對玉羅剎道:“阿玉,我就在隔壁,這邊包廂并不如何隔音,你能聽到我的聲音,我去去便回,收了診金我們就離開這裏。”
玉羅剎輕輕一笑,應道:“好,我在這裏等你。”
說罷,兩人一個坐在桌邊,一個推門而出。
幾息之後,晏鴻音的聲音在隔壁響起,與她對話的是一個清亮的少年嗓音。
聽起來像是晏鴻音醫治了這少年的父親,但卻中途牽扯了些後宅與商會的矛盾,很是難纏。
玉羅剎聽了幾句,确定晏鴻音那邊不是一時片刻便能回來,便站起身悄無聲息地行至方才放下的窗邊,翻身而出。
……
隔壁包廂,換了一身幹脆利落的勁裝,皮革項圈箍在喉間,面覆錦衣衛暗使面具的晏鴻音自屏風後走出。
對坐在桌邊的口技者點頭示意讓其繼續,翻窗消失在黑夜裏。
***
靜谧的黑夜裏壓着不同尋常的騷動。
晏鴻音勾住樹幹輕身提氣,腳上借力輕飄飄地落在房頂之上,腰間屬于錦衣衛的繡春刀暗含鋒芒。
絕佳的輕功讓她在脆弱的瓦片上行走也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在門楣上刻有“春華”的房間處屏息靜待,晏鴻音在辨認出下方對話的聲音後拿開幾片瓦片,凝視着下方正在對話的一男一女。
那羅剎教長老探梅是個中年男人,身形瘦削五官刻薄,額側經脈微凸,是外家功法修煉到一流的标志。
他對面坐着一個盤着婦人發髻的女人,那女人姿容并不算驚豔,那雙丹鳳眼卻生的不錯,眼尾上挑,眼波流轉間帶出暗藏的野心。
“香夫人,在下之前已經命人将話帶到了。只要香夫人肯交易畫像,不論畫像所畫是真是假,香夫人想要得到的在下都可以滿足。”
“梅先生一定要這般談論交易麽?”女人擡手掩唇,嬌笑道,“還有,梅先生怎的如此謹慎?連妾身的茶水都不肯喝上一口,莫非是在提防妾身?”
寒梅冷冷道:“我還記得那夥計究竟是如何被你一杯茶水毒死的,對付一個夥計都舍得下血本用上天一神水,香夫人好大的手筆。”
“梅見!你一定要如此同我說話嗎?!”香夫人像是被戳到了痛楚,站起身情緒激動地怒斥,“當年如若不是你失約在先,我又如何會落到如今這般狼狽境地?你們羅剎教的探子想用畫像威脅我,言語極盡侮辱調戲,我為何不能殺他?!我能怎麽殺一個修習外家功法的人?除了天一神水我還能用什麽來保護我自己?!”
晏鴻音挑眉。
這兩人居然還是一對舊情人?
就是不知是在這女人入神水宮之前還是之後,若是之後……那羅剎教圖謀的,會是天一神水麽?
寒梅的面上動容,半晌,才嘆息道:“香凝,當初逃婚是我對不住你,遠赴西域之後我也一直牽挂于你,卻始終未能尋到你的蹤跡……這十多年來我一直未有婚配,便是覺得對不住你。”
“如今你我二人重逢乃是天意,只要我們一心對外,殺了玉羅剎用天一神水滲透威懾羅剎教,此後還會有在一起厮守的無數個十年。”
這麽一番溫言細語,香夫人很快便軟下了面色,站起身走到寒梅身邊,擡手牽住了寒梅的衣袖,嬌聲道:“梅郎說的不錯,只不過這畫像就被我放在身上,梅郎若是想要,便自己剝開來尋一尋,如何?”
晏鴻音将瓦片蓋回,後退到房間正後方,翻身下檐,掃視四周後待路過的小厮離開,閃身自窗戶進房,就地一滾滑入床下。
尋芳閣的床榻與外間只有一扇屏風之隔,外間耳鬓厮磨着的一對舊情人很快便纏綿着走入內室。
晏鴻音聽到床板吱呀響了一陣,就聽突然那寒梅的聲音一厲,嘶吼道:“你竟敢——!!”
一聲未能全部出口,床板發出軀體砸下來的重響,随後便是女人輕柔嬌媚卻狠辣的低笑:“負心薄幸的狗東西,想要的倒是許多。這天一神水可不是只有服下才起作用,但凡身上沾染哪怕一點,都會立刻斃命。你苦心經營這麽多年從羅剎教中偷出的産業勢力,馬上就要歸屬我了。”
将倒在身上的男人推搡到一邊,女人自床榻上下來,正在她整理衣物之際,腳踝處猛然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眼前一花,一把鋒利的玄刀已然架在了她的喉間。
香夫人大驚失色,但很快的,她就明白了什麽,急促道:“你要畫像對不對?別殺我,畫像就在那花瓶裏,我不會武功斷然不會騙你!”
晏鴻音不發一言地擡手點了女人的穴,轉身朝着那花瓶走去。
就在她打碎花瓶露出卷軸的那一瞬,晏鴻音猛然轉身擡頭,振袖擡手甩出一把柳葉小刀直逼屋頂某處,将瓦片直直插穿一個洞來!
一道身影自屋頂一閃而過,晏鴻音暗道不妙,正要去拿地上的畫軸,窗外掠進的黑衣人一記腿風掀起地上的碎瓷片,朝着晏鴻音的方向疾射而去!
作者有話說:
晏鴻音:我就在隔壁
玉羅剎:我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