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柳星河的語氣很輕, 卻很清晰。
就像他此刻看向柳青栀的眼神般,黏膩、濕冷、隐着一種焦灼又病态的情緒。是看久了很容易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凝視,如蠅附膻, 狠戾而陰冷。
這樣的眼神倒是讓柳青栀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原本和王鵬那一行人一起出海,結果後面無故消失的那位空間異能者。
那個人的目光, 和原主這個便宜弟弟的眼神如出一轍。都像是栖息在陰溝裏的毒蛇,遍布着潮濕、腐爛、和發黴的味道。
見柳青栀一直沒有說話,柳星河的眼神暗了暗, 有些沒來由的煩躁。
他讨厭唱獨角戲的感覺。
而且柳青栀不該像現在這麽淡然。
柳星河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哥哥, 怎麽不說話?”他微微垂眸,凝視着柳青栀的眼睛:“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了, 親愛的哥哥,我可是很激動, 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嗎?”
他還記得以前在柳家每每設計讓柳青栀吃癟的時候, 他這位性子藏不住的哥哥,都會氣得怒目而視,用那好聽的聲音對他破口大罵,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會染上幾分紅暈,多了幾分鮮活的人氣。
柳星河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正常人。
他母親是個道德敗壞的小三, 精于算計,害死原配。
他的身體裏留着一個小三和出軌鳳凰男的鮮血, 他自然也不可能還是個正常人。
畢竟惡臭的血液會傳染, 而他完美繼承了小三媽和出軌爸的惡劣。
他很清楚, 自己骨子裏就很壞很快, 雖然他不是超雄, 但是面對柳青栀的時候,他毫無疑問的就是神經病, 是瘋子,是下賤的臭蟲。
可是沒辦法,誰讓他就是很喜歡看柳青栀被他氣得面紅耳赤的樣子。柳青栀越生氣,生活過得越不如意,他就越高興,心裏上也就越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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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柳青栀過得比他更好,他就忍不住想要破壞。
他擡起手,從掌心裏凝聚出一團涼氣,很快這團涼氣就變成薄冰附着在了活動室的門上、窗上,将出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做完這些,見柳青栀依舊沒什麽反應,柳星河頓時有些不滿起來。
他看着柳青栀道:“哥哥,你現在這樣實在是有些無趣。”他自說自話的回憶着:“我還是喜歡你臉上流露出更生動的表情。”
話落之後,柳青栀的沉默也讓柳星河逐漸失去了耐心,就在他有些忍無可忍的時候,柳青栀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你有點像小醜。”
這客觀闡述事實般的語氣讓柳星河的面色瞬間扭曲了一下。
不過下一秒,他又很快調整過來,而後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笑了笑。
“哥哥,你以前罵我的時候,可比這句話更狠,什麽下賤的小三之子,臭水溝裏的蛆蟲,陰魂不散的蟑螂等等,怎麽現在倒是變文雅許多。”
柳青栀回憶了原主對柳星河的痛罵。
別說,确實幾十句不帶重樣的。
在原主記憶裏的柳星河,就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控制狂。一面不由餘力的诋毀他,一面又像惡心的蒼蠅一樣總是在他身邊繞了繞去。
原主厭惡他,憎恨他,恨不得弄死他,卻怎麽甩也甩不掉。要不是後來嫁到了霍家,柳星河忌憚着霍霖,原主還要繼續忍受像臭蟲一樣的柳星河。
現在他成了原主,自然就該好好完成原主曾經的心願。
不過在此之前,玉佩還是要先拿到。
至少要知道是不是在這裏。
柳青栀也不廢話,直接問:“玉佩在哪裏。”
柳星河笑起來,他的眉眼很張揚,帶着一種嚣張和狠勁,看柳青栀的時候,有些傲慢又有些瘋魔:“哥哥,你急什麽,玉佩在我這裏,什麽時候給你不都一樣。”
說完這話,他用出冰系異能,在掌心上凝聚出一朵雙生并蒂的忍冬花。
光澤剔透的冰雕花,散發着一種純淨透明的美,在活動室的燈光下反射出非常晶瑩的亮色。
涼氣從他手中的冰雕花上散開,隐隐彌漫到柳青栀的臉上。
柳青栀眉頭微蹙。
一直在觀察柳青栀表情的柳星河見狀,越發愉快的笑起來:“哥哥,不喜歡這朵花嗎?”
他垂下頭,将花放在自己唇邊,然後輕輕吻了一下這朵雙生花的花瓣。
“哥哥,我們就像這花,始終在同一根根莖上,即使你我彼此厭惡,也永遠也分不開。”
如果是以往,柳星河在說出這樣的話時,柳青栀絕對會露出想吐的神色。
然而現在,在發現柳青栀的表情始終很平靜之後,沒有看到預期畫面的柳星河握着冰雕花的手一緊。
他像扔垃圾一樣将冰雕花扔掉。
砰的一聲,冰雕花落到地面,碎裂成冰塊。
柳星河現在只覺得無比煩躁,柳青栀的反應讓他感到事情似乎在朝一個不受他控制的方向發展。
他讨厭對柳青栀失去掌控權。
就像在得知柳青栀要嫁到霍家的時候,他差點想設計一出事故撞死霍霖。
好在後面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他沒有做出自不量力的事情來。
不過那個時候他能力有限,不敢與權勢滔天的霍家相抗衡。
但是現在不一樣。
對,現在不一樣。
現在他是異能者。
而霍霖以及白毛那一行人,應該已經被困在了茶廳。
主動權在他這裏。
這麽一想後,柳星河原本劇烈起伏的情緒頓時又平緩不少。
他擡起頭,看了眼牆角上的那一處監控。
想到在這處監控後面,霍霖正在被禁锢在鐵欄椅上,只能被動的看着這邊,而這個時候,無論他對柳青栀做什麽,霍霖都無能為力,柳星河的血液就升騰出了一股熱意。
他興奮起來了。
柳星河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着。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柳青栀,擡起腳又往柳青栀這邊靠近了半步。
這下,兩人的距離隔得更近了,近到他都能聞到自己這位哥哥身上的味道。
是一種像初秋時節,青草綠蘿的氣息,很淡雅,吸入鼻尖,沿着喉嚨而下的時候,有一種微微的涼。
柳星河的喉結不可遏制地滾動了一下,将臉湊近柳青栀:“哥哥,我.嘶.”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柳青栀抓住了頭發,往外一扯。
頭皮被撕扯的痛感讓柳星河的臉在剎那間有些變形,他仰着頭,發出一聲悶唔,下一秒,為了緩解這種痛苦,他不得不下意識順着這股力道遠離柳青栀。
柳青栀收回手,像是碰了髒東西一樣看了眼自己的手,有些嫌棄的皺了下眉,随即就用水系異能清洗着這只碰過柳星河頭發的手。
看到柳青栀手上的水流,柳星河并沒有在意還有些發麻的頭皮,反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柳青栀的眼睛,眸底深處冒出一股異樣的薪火:“原來哥哥也是異能者,怪不得敢獨自跟我來這裏。”
柳青栀沒有理會柳星河,他現在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掠奪柳星河的冰系異能。
冰系異能是個很不錯的異能,但是柳星河這個人又讓他覺得有些髒。
就在柳青栀糾結的時候,柳星河卻愉悅地揚起唇角,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對他說道:“我是冰系,你是水系,哥哥,你看你天生就該成為我的基石和養分。”
空氣中存在的水越多,他所能凝固的冰就越多,冰面的範圍也會越廣。
柳青栀的水系異能,不就是凝固成冰的最好養分。
想到這,柳星河笑得耳根都開始彌漫出詭異的紅暈,他為這份認知感到微妙的滿足,連帶着看柳青栀的眼神都溫柔了不少。
柳青栀見狀,心情頓時有些微妙。
他通關了無數高位世界,作為退役大佬,自然見過了不少瘋子。
柳星河在他曾經見過的那些瘋子裏,其實排不上號,但是他現在是柳青栀,柳星河和他現在用的這具身體,有一半的血緣,所以現階段柳星河在他面前發癫,多少還是讓他看得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不過,經過柳星河這一句話,柳青栀倒是不糾結了。
既然柳星河對自己進化出冰系異能感到如此優越,那他不掠奪這個異能,豈不是很對不起他現在因為對方所受到的膈應。
打定主意後,柳青栀也不耽擱,手裏的水流瞬間轉換成藤蔓,以快如閃電般的速度朝着柳星河侵襲而去。
柳星河沒想到柳青栀除了是水系異能者,還是植物系異能者,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藤蔓像包粽子一樣禁锢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無論是的柳星河,還是正在茶廳這邊關注監控畫面的唐南一行人,都沒有想到。
唐南原本還有些散漫的神情瞬間一凝。他已經從霍霖幾人的态度裏,猜到了柳青栀應該并不如表面那般柔弱。
在此之前,他有想過柳青栀的實力應該很不錯,不然這些人也不會放任他跟着柳星河到活動室。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柳青栀竟然是水系和植物系雙異能者,更沒想到對方竟然在頃刻間就将柳星河制伏。
活動室這邊。
柳星河瞳孔發大,難以置信道:“你竟然是雙系異能者?”
柳青栀懶得回他,一腳踢向他的膝蓋,讓柳星河整個人跪在他的面前。
因為這個動作,原本束縛住柳星河的藤蔓劃破他的衣衫布料,深陷進柳星河的皮肉裏,牽扯出陣陣抽疼。
柳星河悶哼一聲,微微喘着氣。
疼痛讓他的額頭泛出了汗水,不斷絞緊的藤蔓讓他脖頸上暴起駭人的青筋。
但當他擡着頭,看向柳青栀的時候,眼神裏并沒有絲毫恐懼。反而是意外、驚訝、還夾着一種不加掩飾的興奮。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身上的疼痛感讓他整個人就像是打了某種激素般顫栗起來。
他目光緊鎖着柳青栀,像是要将柳青栀死死定在自己的血肉裏:“哥哥,怎麽辦,現在的你更讓我想要破壞了。”
他的臉因為藤蔓上的尖刺深入血肉所産生的刺痛而脹紅,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格外低沉,甚至透出了幾分沙啞,然而明明是在痛苦下的急促喘息,卻莫名多了幾分暧昧的色氣。
而他眼底的掠奪和毀滅欲,也如同最洶湧的浪潮,想要将柳青栀密不透風的包圍其中。
柳青栀居高臨下的看着原主的這個繼弟,得出一個非常無聊的結論,那就是三年多不見,原主記憶中的柳星河,似乎更瘋了。
柳青栀不是很想看柳星河這一副像是嗑了什麽藥的模樣,他往側面繞了兩步後,對準柳星河的後背直接将柳星河踹到了地上。
柳青栀只用了一半不到的力道,不過即使如此,在被踹倒在地上的這一剎那間,柳星河的五髒六腑還是被劇烈的震了一下,咳出一口鮮血。
柳青栀擡起腳,踩在柳星河的側臉上,語氣依舊不冷不熱:“現在還想破壞嗎?”
柳星河的臉被碾在柳青栀的腳下,淩亂的頭發遮住了他原本張揚肆意的眉眼,他的嘴裏開始不斷滲出鮮血,嘴角卻在一點點上揚:“.咳咳……來是我小瞧.小瞧了哥哥.”
他的牙齒上全是猩紅的血液,幾乎是每說一個字,從嘴角滲出的血就越多。
但他似乎對此渾然不在意,反而是用舌尖艱難地舔了舔上颚。好似在享受着這種柳青栀踩在他的臉上所帶給他的疼痛感。
柳青栀:“.”
可以,這很瘋。
史萊姆站在柳青栀肩上,對此發表了感想:“宿主要不速戰速決吧,我好怕這神經病爽到。”
“你說得有道理。”
柳青栀剛回答完史萊姆,活動室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跟着,活動室的門被人從外面大力地拍打着:“柳哥,柳哥!老大讓我們進來幫你!”
只不過,原本是用來困住柳青栀才冰封住的門,現在卻成了其他人想要進來的第一道阻礙。
柳青栀看向還趴在地上的柳星河,正準備說話,原本禁锢這柳星河身體的藤蔓就被寒冰凍住了。
下一秒,被冰凍住的藤蔓盡數斷裂,最後啪啦一聲,在短短兩秒的時間裏,碎成了細碎的冰渣。
柳青栀有意讓柳星河用出冰系異能,所以在使用植物系異能的時候,收斂了藤蔓的束縛和韌勁。
現在這種情況,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柳星河從地上慢慢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漬後,也沒有理會外面那些正在砸門試圖來幫忙的下屬,而是對柳青栀笑了一下:“哥哥,現在該我了。”
話落的瞬間,柳青栀腳下的地板突然彙聚出冰冷的霧氣,接着,又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凍成冰晶,将柳青栀的雙腳和地板凝固起來。
與此同時,上百個鋒利無比的冰錐在柳星河的身側凝聚而出。
柳星河的手指動了動,這些密集的冰錐就飛射而出,劃破空氣,攜帶着淩厲的疾風,像狂風肆意鼓動的箭矢,朝着柳青栀直直刺來。
只不過,就在柳星河以為自己這位哥哥的身體會被冰錘刺到對穿的時候,一道像瀑布般的簾幕出現在柳青栀面前。
上百近千的冰錐不僅沒有穿過這一層漂亮的瀑布,反而在瀑布的水流裏,紛紛融化成一顆顆水珠,最終成為了瀑布的一部分。
柳星河臉色驟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使出冰錐竟然被柳青栀的水系異能吞噬,嘴唇微微顫動:“怎麽會.”
他不死心的再次用出異能,比上一輪數量更多的冰錐再次向柳青栀侵襲而來。結果最後,無一例外的,也都被瀑布吞噬融化,成為了擴大瀑布的養分。
到了這個時候,柳星河才終于開始有些慌亂起來。
顯然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異能和柳青栀異能的懸殊差距。
如果是同等階的冰系異能和水系異能,冰系完全能夠碾壓水系,就算水系還要更高一階,也能五五開。
然而現在,他用出的冰系異能卻被柳青栀徹底壓制,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去全部融化成了水。
這只能說明柳青栀的水系異能等級,比他的冰系異能等級要高出很多很多。
因為他接連用了兩次冰錐攻擊,柳青栀面前的瀑布水簾幕已經比一開始大了很多。
水流将他和柳青栀隔絕開,白色的浪花隐隐流動。
柳青栀的身影在水簾幕後面,讓柳星河有些看不清。
這一刻,一種沒來由的恐懼如同刺骨的冰錐鑽進他的血液裏,讓柳星河從頭到腳仿佛被灌滿了冷鉛。
他的雙腳突然變得無比沉重,因為對自己和柳青栀實力差距的錯誤認知,身體也因為太過震驚以至于開始僵硬起來。
明明是冰系異能者,他垂在身側的手心卻一直在冒汗,指甲也深陷進皮肉裏,勒出了一道血痕。
原本凍住柳青栀雙腳的冰,此時,也已經化成了水。
柳星河看着這道瀑布似的水簾,就在他以為這些水流會向他吞噬而來的時候,瀑布卻在柳青栀的操控下變成最普通的水,落到地上,打濕了活動室的地面。
也是這會兒,柳星河才看清楚,柳青栀的手中,正拿着一個冰錐。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裏,他很清楚,這冰錐并不是突破了瀑布的防線,而是柳青栀想讓它穿過那一道水流屏障。
空氣中彌漫出血腥味。
有柳星河自己的,也有.柳青栀的。
他看到柳青栀手中的冰錐被柳青栀掌心流出的血液染成了紅色,在燈光的照射下,如同紅色的琉璃。
柳星河并不知道柳青栀這麽做的原因,但是現在,他本能的感覺到危險。
他窗戶上的冰已經被他撤去,門上的冰也同樣如此。
他的腳步開始挪動,準備在外面那些人破門而入的瞬間,趁着柳青栀将注意力放到門這邊的短暫空檔,找準時機從窗戶這邊逃離。
然而想法雖好,事實卻是在外面那些覺醒者将門撞開的時候,柳青栀一手用水異能将進來的覺醒者推飛,另一只手則甩出鎖鐮,彎弓似的刀身在割斷柳星河腳筋的同時,黑紅的鏈條也牢牢纏住了柳星河的身體。
這一次,無論柳星河怎麽用冰系異能凍住鎖鐮,都無濟于事。
無論多厚的冰附着在鐵鏈上,都在瞬息之間融化。
他不僅沒能脫身,反而被冰融化的水弄濕了全身,與之前被藤蔓絞緊時傷口所流出的血混雜到一起,要多狼狽有多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