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個子的聲音哆哆嗦嗦, 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在此之前,這座小島上的一切都太過平平穩穩,如果不是偶爾會在路面上看到幾個游蕩的喪屍之外, 他們幾乎快忘記現在已經是末世。
在末世爆發沒多久的時候,他們就跟随老大出海, 原本是打算在海裏捕撈些食物,結果卻被卷進了一場奇怪的暴風雨中。
不過這場暴風雨并沒有讓他們受傷,反而讓他們因禍得福。
他們的船只被卷到了這座島附近。
之後他們順理成章的來到了這座島上, 在發現這裏有一個大倉庫的食物, 并且島上沒有多少變異者之後,就再沒有離開過這裏。
這兩年裏, 他們生活在這座島上,幾乎沒有其他外來者登島。每天頂多面對的就是零星幾個進化成喪屍的變異者, 除此之外, 就沒有再見過其他怪異的生物。
也正是因為這樣,此刻陡然看到這個像放大版水母一樣的大家夥,正快速往這邊飄來,才震驚不已,有那麽一瞬間甚至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但這不可能是在做夢!
臉上被柳哥扇過的位置正火辣辣的發疼, 這無不在提醒着大個子,視線中這個詭異至極的水母, 的的确确真實存在。
還拿着筆記本的板寸頭也看到了這越來越近的水母, 瞳孔不安的放大:“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雖然看起來很漂亮, 但總感覺很危險危險!
柳星河的面色一下變得有些難看, 而且不知為何, 這一剎那,他的心底竟然産生了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從理論上來看, 覺醒者能進化成異能者,變異者能進化成喪屍,随着時間的推移,會出現進化的異種生物也不足為奇。
但如果只是變異體的話,柳星河的心裏還不會有這種沒來由的心慌感。
他很清楚,此刻自己心髒狂跳的不安,并非全是因為這樣的異種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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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下這份忐忑,冷靜思考對策,對大個子說道:“通知其他人,開啓別墅區的安防系統。”
話落,在大個子連滾帶爬的去通知其他人的時候,柳星河也準備去拿望遠鏡再仔細看這不斷靠近的水母。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時候,視線不經意間觸及到了電腦屏幕上的監控視頻。
也是在這一剎那,柳星河瞳孔瑟縮,身體猛然一頓,整個人就像是突然被雷電擊中一般,僵硬在原地。
只見在偏灰白的畫面中,那個光看背影就讓他覺得很熟悉的男人,正被關在一個兩平方米的鐵欄裏。
鐵欄上全是鋒利的尖刺,本該露出害怕神情的男人反而伸出手,像是有些好奇一般,去觸摸鐵欄上的這些尖刺。
雖然差不多快有三年沒見,但是這個人的樣子,即使是化成灰,柳星河也絕對不會忘記。
這一刻,柳星河臉上的表情開始凝固,渾身的血液仿佛被某種興奮之色占滿,垂放在身側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顫動着。
這個人在他過去的記憶裏,占據了太重太重的份量。
他嫉妒這個人,厭惡這個人,更無比讨厭旁人将他和柳青栀這樣一個病怏怏的蠢貨作比較。
是的,柳青栀。
即使鐵欄裏的人給他的感覺和記憶中的柳青栀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但是那張臉,他不可能會認錯。
他們有着同一個父親,他和柳青栀長得有些像,卻又一點也不像。
柳星河并不是一個很在意外貌的人,然而但凡是有人将他和柳青栀的作比較,即使柳青栀看起來病弱又蒼白,他也總是被比下去的那個。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視頻裏的柳青栀,眼底浮現出某種既仇恨又欣喜的情緒:“柳.青.栀.”
柳星河幾乎是咬牙切齒般,一字一頓的念出了這個名字,偏秾麗的張揚眉宇之間,滿是晦澀不明。
正在水母居的藤椅秋千上坐着的柳青栀,突然打了個噴嚏。
他輕輕捏了捏自己的鼻尖,視線穿過薄薄一層窗戶,往別墅區的方向看了一眼,語氣淡淡的說:“看來是有人在念叨我。”
趙嘉言推測道:“說不定是霖哥他們。”
柳青栀笑了下:“這不一定。”
他說道:“加快速度吧。”
別墅區最頂層這邊。
板寸頭面色緊繃的說道:“柳.柳哥,那個水母.越來.越來越快了!”
因為這疑似變異體的水母,柳星河的心情本就不佳,聽到光頭這戰戰兢兢的語氣後,就更是煩躁,“這一眼就能看到的事,還用你來說!”
他的口氣很惡,一點也沒把光頭放在眼中。
他也确實有這個資本。
作為整座島上異能等級最高的存在,就算是唐南在他面前,也是小心讨好。
他目光陰郁的看了眼這個大型水母,轉身離開了頂層。
板寸頭見狀,連忙跟上柳星河的步伐。
同一時刻,別墅的待客區。
唐南有些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看向對面的霍霖和韓天逸六人。
相比起站在一起的韓天逸六人,霍霖與他們隔了些許距離。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周身的氣息像混沌的深海,眉眼寡淡冷沉。
唐南的目光在霍霖身上停留了幾秒,才移開了視線。
由于剛睡醒沒多久,他的眉宇之間還透着幾分困意,眼下有幾分熬夜之後的淤黑。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也格外松散,整個人微微側躺着,屁股下面還墊了個柔軟的坐墊。
昨天晚上他和柳星河玩了很久,難得做一次下面,他雖然是爽到了,但是完事之後,身體也像是快散架了一樣。
柳星河這婊子在冰系異能之前,是力量型的覺醒者,瘋起來的時候橫沖直撞,完全是不管不顧。
想到這,唐南在心裏暗罵了柳星河一聲。
不過他也沒忘記現在是在“會客”。
下一秒,他擡眸看了向領頭的韓天逸。
回想起這白毛剛剛說的那一番話,唐南又瞥了眼茶幾上的文件袋,還算俊逸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譏笑。
“就算這座島是你花錢買下來的,但那些所有權證明放在末世前是有效,放這末世後,也只是幾章無用的廢紙而已。”
他的語氣不急不慢,聲音有些沙啞,看向韓天逸的眼神裏也流露出幾分輕慢,很明顯,似乎并沒有将韓天逸他們放在眼裏。
沈默眉頭一皺:“你什麽态度!”
要不是他們想着等柳青栀到這裏之後再做決定,哪裏需要像現在這樣盡量保持和氣,沒有暴露實力,不然早就在來別墅區的第一時間就讓這些人好看了。
唐南啧了一聲:“你覺得我是什麽态度?”
話落之後,也不等沈默回答,他又掃了眼四周,對站在周圍的二十個下屬說道:“兄弟們來說說,我這态度有問題嗎?”
距離唐南最近的一個刀疤臉覺醒者,第一個回答:“老大的态度沒有任何問題。”
他這話一說完,其他覺醒者也紛紛附和,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慕青和慕妍同時翻了個白眼,非常默契的扔出兩個字:“惡心。”
刀疤臉覺醒者一聽,頓時惡狠狠地瞪向這隊堂姊妹:“臭娘們,嘴挺毒啊。”
慕青和慕妍沒搭理他。
閉上眼,眼不見為淨。
不然她們怕自己忍不住動手。
韓天逸瞥了這刀疤臉一眼,原本還算溫和的眼神裏,也閃過一抹冷色。
他嘴唇微抿,語氣沉然:“既然與你們講不通道理,那我們也只能強制收回了。”
話語剛落,就惹來周圍這些覺醒者的嘲笑:“哈哈哈老大,你聽到了嗎,他們說要強制收回哈哈哈太可笑了。”
“哈哈哈也不看看現在這裏是誰的地盤!”
“就你們幾個人,到底是怎麽敢說這樣的大話的!”
沈默:“.”
聽着這些笑聲,沈默幾人突然就不氣了。
跟一群連敵我的實力差距都分辨不清楚的蠢貨們計較,簡直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溫陽澤往大門的方向看了看。
“柳青栀他們該來了吧。”
他不想再跟一群看不清自身實力、又過于膨脹的傻子們站在同一處空間。
這樣顯得自己也很降智。
唐南眼睛眯了眯:“你們這眼神.”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待客區的門就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
看到急匆匆走進來的柳星河,唐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星河,你怎麽來了。”
柳星河沒搭理他,目光掃向韓天逸幾人。
在視線觸及到霍霖的時候,他的眉頭猛地跳了一下,不過下一秒,他就擺出一股像是見到分別已久的親人般的欣喜表情,有些激動的對霍霖說道:“霍霖哥,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
被柳星河無視的唐南挑了挑眉,先是看了看柳星河,接着又看了看霍霖,最後又看了看柳星河:“你們認識?”
韓天逸六人也看向柳星河,眼底浮現出不同程度的驚訝。先不說這人認不認識霍霖,仔細一看的話,他的五官竟然和柳青栀有些許相似。
柳星河很開心的回道:“當然認識,他是我哥哥的合法伴侶。”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掩蓋的喜悅:“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哥哥和霍霖哥你了,還好我們都足夠幸運,在末世活到了現在!”
霍霖沒搭理柳星河,一個眼神都沒分過去。
倒是沈默在柳星河和霍霖的臉上來回看了一遍:“合法伴侶?”
雖然他們和柳青栀三人是合作關系,但其實在柳青栀、趙嘉言以及霍霖這三人之中,他們對霍霖最不了解,與霍霖的交流也最少。
不過他們看得出來,霍霖很在意柳青栀。
柳青栀和霍霖的相處,也似乎有點不一樣。
很明顯的區別就是,柳青栀對霍霖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昵。
或許用親昵這樣詞彙來形容也不太恰當,但總之就是,兩人之間的邊界感似乎很模糊,并不如其他人那般界限分明。
沈默将目光定格到霍霖身上,他想到柳青栀和霍霖的相處,此刻聽到霍霖原來是有過伴侶的人,莫名就有些替柳青栀不舒服。
“你原來已經結婚了?”
溫陽澤擡起手,一把在沈默的後腦勺輕輕拍了一下:“問題的重點是這個嗎?”
慕青和慕妍也看向沈默:“這個時候,你倒是變遲鈍了?”
沈默摸着後腦勺道:“什麽意思?”
韓天逸接過話:“意思就是與霍霖有婚親關系的人,很明顯是柳青栀?”說到這,他也看向了霍霖:“應該沒猜錯吧?”
霍霖難得給了回應:“是柳青栀。”
他的聲音冷冽平靜,卻很堅定有力。
沈默一聽,理清了其中關系後,恍然大悟般指着柳星河道:“所以你是柳青栀的弟弟?”
柳星河微微一笑,像是回憶起了什麽,露出某種懷念的眼神:“嗯,他是我最愛的哥哥。”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真摯,不摻雜任何虛假之意。
沈默:“怪不得你長得和他有些像,但是你沒他好看。”最後這半句話,沈默的聲音一點也沒壓低,似乎就是很客觀的評價。
然而越是不摻雜主觀意識的客觀陳述,就越是顯得他不如柳青栀。
柳星河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一下,心底翻湧出一股暴戾的破壞欲。
但他并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所以盡管恨不得立刻撕爛這個人的嘴,卻還是非常完美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一臉自責的說道:“我剛剛看了監控,才發現萬通他們竟然把我哥哥關到了地窖裏!”
他的內疚的表情一點也不摻假,讓人挑不出毛病。
唐南和柳星河相處了兩年,也算是了解柳星河的性子,見柳星河這幅态度,很快就反應過來柳星河有其他打算。
他和柳星河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心知兩個人是綁在一切的,柳星河必然不會做有損他們利益的決定,于是也就默默在一旁聽着,沒有吱聲。
柳星河垂下眸子,非常愧疚的解釋道:“他們不知道那是我哥哥,才造成了這種誤會,我剛剛已經讓人去地窖那邊通知放人,你們是我哥哥的同伴,裏應受到最好的款待,這會兒正好臨近中午,有什麽事我們可以先到茶廳用過午餐再慢慢詳談。”
似乎是怕霍霖和韓天逸他們會拒絕,柳星河又緊跟着說:“我來的時候,已經讓人通知廚房做餐了,都是誤會一場,沒必要傷和氣不是嗎。”
他這話說得十分有素養,一副考慮周全的樣子。
很顯然,他還以為柳青栀被關在地窖,還以為柳青栀是個弱者,并且憑借曾經對柳青栀的印象,認定柳青栀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依附了霍霖。
末世爆發之後,通訊網就斷了,他并不知道霍霖失蹤了,也并不知道明面上,霍家只有霍正和柳青栀活了下來,更不知道柳青栀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柳青栀。
唐南在聽到茶廳這兩個字的時候,眸光微微閃了閃,立刻就明白了柳星河的打算。
他擡起眉眼,很配合的笑道:“星河說的沒錯,剛才我不知道你們的同伴有星河的哥哥,既然都是自家人,有什麽都好商量。”
這會兒他倒是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輕慢,态度也顯得分外真誠。
說完這話之後,唐南就向其他覺醒者使了個眼色:“去看看午餐做得怎麽樣,都去幫忙。”
接着他站起身,對霍霖和韓天逸幾人客客氣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霍霖沒動。
韓天逸六人見霍霖,也都沒有動。
他們對柳青栀末世前的親屬背景一點也不了解,所以自然也暫時無法判斷這個自稱是柳青栀弟弟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如果柳青栀在意這個弟弟,他們表現出抗拒之色,會傷了和氣。
但如果柳青栀不喜歡這個弟弟,他們哪怕只是表現出一丁點的善意,也等同于是對柳青栀的一種背叛。
所以不如依照霍霖的意思行動。
霍霖總歸是要比他們更了解一些。
退一步說,他們潛意識裏,其實對這個應該是叫柳星河的人也并沒有好感,反而有一種不喜歡的排斥。
而且說難聽一點,末世之後,就算是有親緣關系的雙方,也不一定值得信任。畢竟社會崩塌下的人心叵測,并不只是說說而已。
見霍霖和韓天逸幾人都不為所動,唐南把視線轉向了柳星河。
柳星河有些難過的看向靜默不語的霍霖,語氣哽咽的說道:“霍霖哥,哥哥現在或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就算過去我和哥哥之間因為一些誤會而并不算親厚,但我和哥哥始終是血脈相連的兄弟,請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他。”
柳星河這話剛說完,一道很突兀的嘔吐yue聲,突然就從窗戶這邊傳過來。
趙嘉言站在窗戶前,一臉嫌棄的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氣,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啧啧啧,好大一股茶味。”
他這聲音不算大,卻非常清晰的透過加固過的窗戶,傳到了待客廳裏的每個人耳膜中。
柳星河的眼神瞬間警惕,目光淩冽的射向趙嘉言:“你是誰!”
話音剛落。
又是一道聲音響起,“啧啧啧,好大一股茶味。”
斐緒然從趙嘉言的身後冒出來,他個子比趙嘉言高很多,腦袋搭在趙嘉言的頭頂上,學着趙嘉言的語氣,一邊用扇空氣一邊對柳星河陰陽怪氣。
趙嘉言擡起手,有些嫌棄的将斐緒然的腦袋扶開:“別杵我頭上。”
柳星河眼裏閃過一抹十分冷然的戒備:“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到斐緒然的臉上,眉頭不自覺皺起,這個人讓他覺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而且安防系統明明已經啓動,如果有外來者在這個時候入侵,別墅區會響起警報。
然而現在警報沒有任何反應,人卻已經進到了別墅。
注意到柳星河眼底的戒備,趙嘉言扯開嘴一笑,雙手握着防護欄,有些誇張的說道:“當然是倏的一下,就飛進來了啊。”
這明顯是開玩笑的戲耍語氣讓柳星河的臉色沉了幾分,下一瞬,很快想到了什麽之後,他說道:“那個水母和你們有關?”
趙嘉言bingo一聲:“猜對了,但是沒獎。”
在趙嘉言回答完柳星河之後,沈默往趙嘉言身後看了看,發現除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高個子青年,并沒有柳青栀的身影:“柳青栀呢,他不是該和你們一起來的過來嗎?”
“我在這裏。”
柳青栀從門外走進來,慢條斯理的回答道。
聽到這道熟悉無比的聲音,柳星河的身體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