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68章

失去雙腳支撐的範三範四痛苦地摔在地上， 每一片血肉都仿佛都被尖銳的利器深深撕裂開，不斷流血的傷口讓兩人發出陣陣哀嚎，劇烈的疼痛如同巨錘狠狠攪毀着他們的神經。

即使是一個治愈系異能者， 在這種四肢被廢的情況下都很難治愈，更不用範三和範四只是偏向治愈的覺醒者。

不過這兩人到底是不算太蠢笨， 盡管兩人的臉因為疼痛而扭曲變形，但并沒有忘記用最後一點微末的土系異能糊住自己斷裂的四肢。

柳青栀挑了挑眉，并沒有阻止範三和範四的行為。

畢竟他本來也沒想過現在就讓這對兄弟死。

範三和範四張着嘴大口呼吸着， 似乎想借此緩解身體上的疼痛， 此時，巨大的悔意就像一條條細密的蜘網， 密不透風的将他們的脖子纏起來，如同被人扼住喉嚨溺在深海中的窒息。

一開始面對柳青栀的那種自傲與輕蔑， 早已經化成了濃濃的驚恐與後悔。

誰能想到一個看似柔弱無比的人竟然會這麽厲害。

厲害到仿佛和他們不在同一個次元。

範三和範四不禁在想， 如果他們剛開始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察覺出對方的不一樣，表現得更客氣一點，更友善一點，更畢恭畢敬一點， 是不是就不會落得這樣一副下場。

但很快兩人又意識到，這種假設不會成立， 也不可能會發生。

不僅僅是因為長期安逸的生活， 已經讓他們失去了基本的警惕和敏銳心。

更因為從這個人被萬通那幾個蠢貨用機關送到這裏開始， 他們兄弟倆就注定不會有好結果。

該死的萬通！

這一刻， 範三和範四的內心升起一股強烈的怨怼， 恨不得在萬通那幾人身上刺上個成百上千刀。

此時，這兩兄弟還不知道直接被殺死反而是最痛快的解脫。

直到看到江靖身後救下的那些員工後， 兩人才猛地意識到了什麽，驚恐萬分的後退。

然而身軀的蠕動怎麽比得過雙腳走路的速度。

範三和範四還沒挪動幾步，就被一群自己曾經折磨過的人圍住了。

範四瞪大眼睛，戰戰兢兢的說道：“你們別過來！”

範三的脾氣要更暴躁一些，聲音顫抖的吼道：“滾開！都滾開！”

斐緒然冷笑着說道：“你們也有今天！”

他拿起範三和範四曾經用過的長鞭，幾步走到這對兄弟面前，擡起手揮動鞭子往他們身上狠狠一抽。

他克制着沒有打更多，就手中的長鞭遞給了下一個人。

這人并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看向了柳青栀。

其他人也同樣看向了柳青栀。

這些人的眼神裏浮現出莫大的欣喜和感激，眼眶裏泛着晶瑩的水光。

下一秒，竟然齊齊跪了下來。

柳青栀眼皮一跳：“都起來。”

這種大禮實屬沒有必要。

和斐緒然關在一起的那位老者解釋道：“這是我們咳咳.應該做的，請不要.不要有負擔。”

此時，他的聲音雖然依舊很蒼老沙啞，但是多了一種仿佛暴風雨之後終于得見彩虹的明朗。

其他人的聲音裏也同樣如此。

他們是由衷的感謝柳青栀。

也為最開始因為柳青栀過于好看的樣貌和清瘦的身姿，而對柳青栀的實力所産生的誤差而羞愧。

他們不該以一個人的外形來判斷對方的實力。

柳青栀看了斐緒然一眼。

斐緒然腦子一轉，反應很快的明白了柳青栀的意思，上前将老人扶起：“大家都起來啊！”

他笑道：“都起來都起來，現在該我們解氣的時候了！”

有了斐緒然的話，其他人也陸續起身：“對！怎能能讓這兩個壞人好過！”

聽到“壞人”這樣直白分明的形容，柳青栀不免有些失笑。

這群人果然是沒有被崩塌社會的野性和掠奪侵襲，對于善惡的判斷還是根據末世爆發前的那種思維邏輯。

挺好的。

柳青栀笑了下。

他這笑容很淺，就嘴唇的弧度微微上揚了一下，不過眼尾卻因為這份笑而往下彎了彎。

濃長的睫毛掃蕩而下，在等燈光的照射中投射出陰影，仿佛在他眼尾的蜿蜒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黛色眼線。

明明不久前與範三範四打鬥了一番，他的身上卻不見一絲髒亂。

就連腳上沾染到的灰塵都很少很少。

他站在這裏，和這陰冷潮濕的地窖環境，完全就是兩種極端。

江靖靜靜地站在柳青栀的右手邊，他的手上還拿着柳青栀的武器，眼睛落到柳青栀的身上，遲遲沒有移開。

直到柳青栀突然朝他伸出手：“給我吧。”

聽到柳青栀聲音的江靖，這才仿佛從某種思緒中抽離，迅速調整好情緒，将手中的武器雙手遞向了柳青栀。

柳青栀接過鐮刀，準備用水系異能清洗一遍。

這倒并不是他嫌武器髒了，畢竟江靖只是用鐮刀斬斷了鎖與鐐铐，刀刃上都沒有沾血。

他只是習慣性的會将使用過的伴身武器清洗之後，在變回指環形态戴在手上。

沒有水系異能之前，都是史萊姆負責這項工作。

現在史萊姆不在，他又有水異能，自然就用異能凝聚出的水對鐮刀進行清理。

然而幹淨透亮的水流剛剛沖刷到鐮刀上，斐緒然就發出一聲驚呼：“你還是水系異能者？”

他像個靈活的猴子迅速竄到柳青栀面前。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看起來實在太髒，估摸都可能直接雙手捧起柳青栀的手腕。

他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柳青栀将鐮刀清洗，一臉崇拜的星星眼：“好厲害，好厲害！”

他非常興奮的說道：“又是植物系，又是水系，還有這個鐮刀，這是你的常用武器嗎，它好像是唰的一下就出現了，跟變戲法一樣！你.”

柳青栀：“小斐。”

柳青栀打斷了他。

突然被柳青栀這麽一喊，斐緒然的耳根隐隐有些發燙。

明明其他人也是這麽叫他，但是此刻聽着這個實力強勁的大佬這麽叫自己，斐緒然莫名就有幾分緊張的羞赧。

柳青栀看向斐緒然，不過并不是因為斐緒然的情緒變化，而是因為他這破舊髒亂的一身。

柳青栀還惦記着加半只雞的菌菇湯，廚房那邊已經飄散出很淡的香味，柳青栀在廚藝這方面并不擅長，不知道現在是在什麽階段。

他看着斐緒然道：“這地窖裏有洗漱間嗎？”

斐緒然點頭：“有有有。”

柳青栀：“那你快去洗，洗完之後就去做菌菇湯。”

斐緒然一聽，盯着柳青栀看了兩秒，随即突然笑了起來。

他臉上的灰塵很多，黑乎乎的糊在皮膚上，盯着一頭淩亂的頭發，穿着一身破舊的衣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乞丐，然而此刻這麽一笑，眼底的光亮卻熠熠生輝，有一種青春朝氣的韌勁。

當然，也可以說是清澈的愚蠢。

柳青栀想到他之前說的，自己是孤兒，從小自己養活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有這樣開朗明媚的性格，說明這個人這一路走來或許也接收到許多的善意，最重要的是他本身應該就很積極樂觀。

柳青栀問他：“你笑什麽？”

斐緒然又燦爛一笑：“就是覺得你很厲害，很好，很有意思。”

說完這話，他又緊跟着說道：“我這就去把自己收拾幹淨，哥你放心，我絕對會做出讓你贊不絕口的菌菇湯！”

他對柳青栀的稱呼一換再換，一開始是小哥，之後是大佬，現在又是更親近的哥。

柳青栀對稱呼向來不是很在意，只要不是暗夜屠夫那種，他都不會刻意去理會。

斐緒然似乎也感覺出了這一點，嘴角上揚的弧度又擴散幾分。

下一秒，他沒再耽擱，拉起一旁的江靖一起：“江哥我們一起，一會兒你幫我打下手。”

兩個人一起速度會更快。

就這樣，江靖被斐緒然拉着去了洗漱間。

他本來也想将自己好好清理一遍。

原本江靖其實并不在意自己現在這幅樣子，畢竟已經習慣了。

之前被關在鐵欄裏的時候，他也沒空去理會身上的髒亂，一心只想着該如何逃離這裏。

然而站在那個人旁邊的時候，那種想要将自己洗幹淨，收拾幹淨的感覺，莫名就強烈起來。

雖然他很确信自己身上并不臭，也沒有太過刺鼻難聞的異味。

因為不想讓地窖的空氣太難聞，被關在這裏的人每半個月會被範三和範四用高壓水槍掃沖。

他被關押着去上廁所的時候，也會水池裏的水簡單清洗。

但是即使如此，長時間被關在這裏，也免不了沾染上灰塵淤泥。

所以在與那個人一對比，他心裏也沒來由的.突然開始介意起頭發蓬亂、衣衫破舊的自己。

在江靖和斐緒然去了洗漱間之後，柳青栀看了眼正一鞭又一鞭抽着範三和範四的這些人。

大家下手都挺重，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即使是一些殘缺的人，也在其他人的幫助下，親手揮起鞭子報仇。

他們的力道更狠，更絕，一鞭不夠又第二鞭，專門對準同一道傷口。

此時的範三和範四，曾經引以為傲的治愈能力，卻成了讓他們痛不欲生的枷鎖。

因為身體會自動修複，所以抗抽抗揍。

反而成了最好的沙包。

他們現在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了，只能發出細微的悶哼與低嗚。

柳青栀收回視線，沒有再關注範三範四那邊，而是走向了廚房。

這範三和範四顯然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在吃的方面一點也不苛待自己，這地下廚房被他們改造得很大，空間足，各種廚房用具也都齊全。

在電磁爐這邊，坐落在燃氣上的黑色砂鍋裏，冒出一圈圈淡淡的白煙。

柳青栀剛剛在外面聞到的香味，就是從這飄散出來的。

比起在外面的時候，在廚房裏面，柳青栀聞到的香味更濃。

是菌菇的香味。

在旁邊的菜板上，放置着一個小盆子，裏面裝着切成塊的雞肉。

這應該也是冷凍雞。

不過這都末世了，冷凍不冷凍的，是不是所謂的僵屍肉什麽的，也沒有誰再去在乎。

煮沸了，消毒殺菌，該吃還得吃。

至少比一些過期變質的食物好很多。

柳青栀算了算時間，距離他與霍霖他們分開，差不多過了快二十分鐘。

不算長。

他既然已經讓史萊姆去傳話，就沒打算這麽快與他們會和。

天大地大，吃了這一頓菌菇湯再說。

畢竟，來都來了。

柳青栀走到貼牆位置的椅子上坐下，等着斐緒然把自己收拾幹淨出來。

斐緒然的速度很快，柳青栀并沒有等太久，大概七分鐘的時間，他和江靖就出來了。

兩人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幹淨衣物，就是尺寸不太适合，看起來不是很合身，似乎穿的是範三和範四的。

這兩人的個子都很出挑，特別是斐緒然，有近一米九。

範三和範四比柳青栀都矮上一節，斐緒然穿他們的衣服，寬松的長褲直接成了七分褲。

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

大概是怕柳青栀等太久，兩人洗得很匆忙，頭發還很濕潤，不過出來的回收，應該是用吸水毛巾特意擦拭過，所以發絲的水汽雖然很重，但是并沒有到往下滴水的那種程度。

之前兩人的臉上都是灰撲撲和黑黝黝的塵泥，半長的頭發也是非常淩亂的披散着，別說是兩人的模樣了，就是五官在頭發的耷拉下，都有些看不清。

現在洗幹淨臉之後，江靖将頭發剔得很短，斐緒然則是将還很濕潤的頭發随便紮了一下。

兩個人面部輪廓終于徹底顯露出來。

江靖和柳青栀想的差不多。

劍眉星目，是偏冷峻的長相，混雜着幾分深邃的成熟。

反倒是斐緒然，讓柳青栀感覺到一種較為反差。

他的骨相竟然比江靖看起來還要淩厲。

面部線條更是極為鋒銳，分明、利落，眉眼也是看着就會讓感到冷淡的那種。

是光看長相，完全不會讓人想到陽光、活潑或者話痨之類的健氣元素。

硬要給出一個形容的話，就是标準的小狼狗類型。

這和他本身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明媚小奶狗般的性格相差很遠。

柳青栀不禁多看了斐緒然兩眼。

面對柳青栀的目光注視，斐緒然突然有些緊張，他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緊了緊，想也沒想就解釋了一句：“我只是看着長得兇，但我的性格其實很溫和。”

說完這話，柳青栀還沒有什麽反應，江靖就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讓斐緒然也瞬間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頓覺尴尬，臉頰也有些發燙。

柳青栀說道：“菌菇湯。”

簡單的三個字瞬間将發展拉到正軌。

斐緒然想到自己之前承諾的，整個人不尴尬了，臉也不燙了，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為大佬做好這頓菌菇湯！

這麽想着，斐緒然頓時充滿了幹勁，他非常興奮的将堪比中袖的衣袖往上挽起，頗有一種要大幹一場的架勢：“哥，我開工了！”

相比起斐緒然，江靖就顯得成熟許多。

他跟着斐緒然走到操作臺這邊，在斐緒然的指揮下，将調料分出，又将已經發泡的幹菌按照下鍋順序分類。

柳青栀坐在位置上，手肘撐着光滑平整的桌面，微微歪着頭，看着這兩人配合着煮湯。

他現在所在的方向，是在操作臺的斜後方。

江靖離他視線更近，他在衣袖玩起來的時候，柳青栀看到他的手臂上有很多傷疤。

這些傷疤像醜陋的蜈蚣，縱橫交錯在皮膚上，有燙傷，有刀傷，不過更多的，還是鞭傷。

斐緒然的手上也有，他的手指還斷了一小節，不過傷痕并沒有江靖那麽多。

柳青栀的視線并沒有可以遮掩，他的存在感本來就很強。

此刻這麽看着這兩人，無論是斐緒然，還是江靖，都有幾分不自在。

斐緒然沒忍住擡眸往柳青栀這邊看了一眼。

而這一看，正好與柳青栀的視線撞到。

斐緒然臉一紅。

冷峻鋒利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與輪廓完全不一樣的青澀。

這麽一對比，他反倒是有了一種偷窺被正主發現的窘迫。

不過斐緒然并沒有收回視線，而是沖着柳青栀笑了笑。

這時，發現斐緒然動作慢下來的江靖，似有所感般，也朝着柳青栀這邊看了過來。

柳青栀半長的發絲被藤絲松散編織着，幾縷墨發落在臉側，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勝雪。

因為在等吃的，所以心情也很好，眼角眉梢間都透着一股淡淡的懶意。

這樣撐着下颔微微歪頭的姿态，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慵懶高貴的貓，很容易就讓人産生一種想要親近他讨好他的想法。

讓人覺得，為他做飯食，似乎也成了一件極其快樂的事情。

随着斐緒然和江靖兩人的配合，在烹煮時長的加持下，砂鍋裏彌漫出來的香味也越來越濃郁。

柳青栀又等了幾分鐘，之前被柳青栀派出去的史萊姆蹦着拟态的雙腳，順着廚房裏飄散出的香味來到了柳青栀身邊。

它跳到桌面上，看着柳青栀道：“宿主，趙嘉言和酸魚還在裝物資，霍霖和韓天逸他們六人則是正在去往別墅的路上。”

柳青栀嗯了一下，注意力并不在史萊姆的彙報上。

他剛剛看到焯過水的雞肉已經下鍋了。

見柳青栀沒怎麽搭理自己，史萊姆雙手叉腰，加大音量道：“宿主！我們要過去與他們會和嗎？”

“急什麽，先喝了菌菇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