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52章

這一次， 柳青栀用上了更肯定的語氣。

聽到柳青栀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猜中了事情的真相，高個子的卷發女人，眼底也浮現出一抹驚訝。

矮一點的馬尾辮女人， 觀察着柳青栀臉上的表情，慢慢問道：“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對于這個結果， 柳青栀确實不怎麽意外。

畢竟他們住在水母居裏，從外部來看，不明真相的幸存者會将水母居視為變異體， 或多或少都會對這種變異體産生關注。

在這種前提下， 他們又沒有特意掩藏自己進出水母居的行為。會有幸存者在某個時候發現住在水母居的他們，也不是什麽很難理解的事。

一切倒也說得通。

從昨天開始， 他們就只在那處商場門前停留過一段時間，也只有那個時候因為要搬運物資才進出過水母居。

很顯然， 望遠鏡那邊的人， 就是在這個時間段看到了他們。也應該是從那之後，就一直在關注他們的動向。

柳青栀記得那個建築很高的中心塔，如果是用倍數極高的望遠鏡，在那樣的高度下，是能将大範圍的區域都監控到。

想到這， 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具無頭屍體，“這是你們背後那人設計的一環？”

他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如果沒聽錯的話， 這四個死人的口中是提到過一個名字：“韓天逸？”

聽到柳青栀說出這三個字， 兩個女人同時頓了頓， 随後又互看一眼。

高個子女人微抿了一下唇， 說道：“能勞煩你幫我們解開繩子嗎？之後我們可以慢慢交流。”

柳青栀道：“當然。”

話落， 他直接用出植物異能，将藤蔓的尖端化成與刀刃一般鋒利的葉片狀。

下一秒， 細長的藤絲劃破空氣，以極快的速度一左一右從兩個女人發絲間掠過，掀起一股涼風後，繞到了兩人後方，然後在剎那間割斷了捆綁在兩人身上的繩索。

得到自由的兩個人，第一時間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廓，然後用手快速擦掉了臉上快幹掉的淚痕。

雖然她們是有點表演性人格沒錯，但是在自己這種人格似乎已經被眼前這個漂亮男人看穿的情況下，再演繹下去，也看不到她們想看到的表情反饋，這樣一來也沒有任何意思。

高個子女人率先說道：“初次見面，我叫慕青，這是我堂妹慕妍。”

柳青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對這一對堂姊妹說道：“或許你們可以先把嘴角的血跡擦一擦？”

怎麽說呢，那一開口，還有血絲流出嘴角的感覺，看着還是有一點慎人。柳青栀不怕，但是他這麽看着，有點無法無視的強迫症。

慕妍輕輕笑了起來，微微嬌俏的聲音像柔軟的梨花：“你真有意思。”她從口袋裏抽出一張手帕，非常娴熟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整個動作流暢自然，顯然是已經做過了不少次。

這堪稱優雅的動作，打眼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方剛剛吃完不是一個人頭，而是一盤美味的西餐。

她一雙杏眼直勾勾的盯着柳青栀，一點也不避諱的說道：“我更想吃你了。”她的目光在柳青栀蒼白卻精致的臉上緩緩流轉：“想舔。”

直白的兩個字，沒有暧昧，但有些冒犯。

有些赤|裸，卻又算不上下流，就是在表露自己的饑餓。

柳青栀：“.”

柳青栀的心情頓時有些微妙，如果說這話的是一個男人，他可能已經動手了。

但對方是個女孩，女孩總是比男孩應該多得到一些寬容和優待。

慕青看着柳青栀道：“你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和妹妹的名字，我們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柳青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不急不慢的問了一句：“是你們想知道我的名字，還是你們耳機另一端的那位？”

話一出口，慕青和慕妍再次一頓，瞳孔也猛地瑟縮了一瞬。她們耳廓處的無線耳機藏得很隐蔽，又有發絲遮擋，幾乎不可能會被發現。

這一瞬間，兩人同時想到了剛剛那略過耳畔的藤絲。

難道是才從那個時候就發現的？

不對，應該是更早之前，就已經有了懷疑。

所以藤絲才是從她們耳畔穿過，而不是從肩膀或者手臂這些地方。

柳青栀沒有要解答的意思，看起來有些蒼白病恹的眉宇之間，那像冬夜蒼穹一樣的純黑眼瞳裏流轉出一抹意味不明：“如果是後者的話，或許我親自與他說，會更有誠意一些？”

在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慕青和慕妍這對堂姊妹沉默了幾秒。

似乎是在聽耳機那端的人說話。

柳青栀也不急，反而是繞開地上的屍體，走到沙發上坐下。

又過了十幾秒。

似乎是耳機那端的人說完了，慕青扶開自己的金發，從耳廓處取下一個與膚色很相似的細小的耳機。

柳青栀手指動了動，一根藤絲從他的指尖滑出，将慕青掌心裏的無線耳機卷了過來。

柳青栀低頭看了一眼，随即就将藤絲貼到耳畔。

耳機那端的人，似乎知道他能聽到了，正好也在這個時候緩緩開口：“你好，我是韓天逸，希望這樣的初次相識不會讓你覺得太唐突。”

這是一道很低沉的男聲，語氣溫柔平緩，是很成熟的男性聲線。

柳青栀卻沒有說話，而是站起身，走到了碎裂的窗戶前。

他站在窗戶前往外掃了一圈，最終将視線定格到了遠處的一處中心高塔上。

也是柳青栀的視線在定格到這裏的時候，無線耳機那端再次傳來這道男聲：“看來是被發現了。”

這聲音裏透着一種淡淡的笑意，似乎并不意外柳青栀這麽快就發現了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溫和的男聲再次從耳機那邊傳來：“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

史萊姆趴在柳青栀肩上，嘀咕了一句：“怎麽說話文绉绉的。”

“柳青栀。”

此刻，中心塔的最上方。

一個穿着中式長衫的白發男人輕輕笑了笑，眼角微微的細紋讓他的桃花眼看起來有一種上挑的韻味：“柳青栀.”

他緩緩念出柳青栀的名字，随後說道：“我想與你們做一筆交易。”

他并沒有故弄玄虛，也沒有多餘的廢話，而是很坦然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什麽樣的交易？”柳青栀随口問道。

似乎是聽出了柳青栀語氣裏的不在意，韓天逸思索兩秒，最終還是選擇直接說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儲存了大量物資，末世兩年多，那裏都沒有被搜尋過。”

聽到這話，柳青栀來了些興趣。

他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是末世爆發的兩年後。搜尋到的物資，都是被無數幸存者搜剩下的。

有一些，還是靠史萊姆凝液的靈活性撿漏。

在這種前提下，一個沒有被旁人搜過的、儲存了大量物資的地方，對于柳青栀而言，确實算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柳青栀靜默的思索讓耳機那端的男人又輕輕笑了笑：“我們見一面吧，具體交易當面談。”

這是确認他拒絕不了？

柳青栀挑了挑眉：“好啊。”

他的語氣輕淺，最後一個字音微微拖長，本就悅耳的聲線透過無線耳機穿到韓天逸這邊，即使有一些失真，也依舊透出一種很悅耳的好聽。

韓天逸唇角的笑意更濃厚了些，“在你所在別墅的東南方向，大概一千一百米處有一棟頂層是花園的寫字樓，我會在那裏等你和你的兩位夥伴，一直到天黑之前。”

話落，他又補了一句：“很期待與你見面。”

柳青栀切斷了聯系，将無線耳機扔回給慕青。

中心塔這邊。

帶着鴨舌帽的男人将帽檐轉了轉，反戴在頭上之後，又調整了一下望遠鏡的方向，盯着鏡頭裏的柳青栀道：“他離開別墅了。”

沈默将護目鏡推至頭頂，看向一旁的韓天逸，語氣裏透着幾分遲疑：“你确定這個柳青栀能做得了決定？”

昨天那個水母樣式的變異體在商場門口停了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他和溫陽澤一直在輪流觀察那邊的動向。

那個柳青栀看起來柔柔弱弱，有一種常年被病氣浸染的清瘦與纖細。

如果不是他們親眼看到他用精湛的植物系異能絞殺那些喪屍，光看柳青栀的外表，他們差點以為對方是依附那個金屬異能者而活的菟絲花。

畢竟身體的病弱，與異能的高階這兩者并不沖突。他一路觀察下來，看到的，基本都是這個柳青栀在用植物異能絞殺喪屍。

這也讓沈默下意識産生了一種對方在拼命證明自己價值的感覺。在這種猜測下，沈默自然也就覺得柳青栀不太像是能做決定的那一個。

這麽想着，他也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然而換來的确實在場另外兩個人的沉默。

沈默微微皺眉，看了看不說話的韓天逸，又看了看同樣不說話的溫陽澤，最後把視線定格到溫陽澤的身上，“難道你不這麽覺得嗎？”

溫陽澤重新将帽檐扶正，接着帽檐落下的陰影讓視線能更攏聚到鏡片這邊：“不覺得。”

不僅不覺得，他和沈默的想法還恰恰相反。

這三人裏面，明顯就是這個叫柳青栀的男人是絕對能做主的中心。對方一直在用藤蔓絞殺喪屍，怎麽看都像是在熟練異能，提升對異能的控制。

沈默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

難道真是他的這種想法太片面了？

看着沈默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韓天逸眉眼微彎，笑道：“或許是在你的潛意識裏，将關注點更多的放在了柳青栀的外貌上，所以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便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偏見。”

“雖然曾經被一見傾心的漂亮男孩欺騙過一次，但也不要再遇到一見傾心的對象時，為了怕被再次傷害就下意識将對方往負面的方向想哦。”

說到這後半句的時候，韓天逸的語氣裏明顯透出了一種打趣。

沈默的耳根紅了個徹底，頓時有一種心事被戳穿的尴尬。

“什麽一見傾心！你不要妄自揣摩！”他惱羞成怒道。

韓天逸眼眸微揚：“是嗎，我們的小默還是這麽不坦率啊。”

沈默一臉吃到蒼蠅的表情：“死老頭，別這樣叫我！”

将望遠鏡收回的溫陽澤奇怪的看了沈默一眼：“我就說你為什麽那麽想，原來是又一見鐘情了。”

“什麽叫又一見鐘情了！”沈默的音量瞬間拔高，他看着将五十多公斤的天文望遠鏡抗在肩上的溫陽澤，有些咬牙切齒的強調：“我！沒！有！”

結果換來的又是溫陽澤奇怪的眼神：“顏控又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大不了你再被騙一次。”

話落，他想了想，又一本正經的陳述道：“不過我覺得那個柳青栀應該看不上你，所以你不可能被他騙，你是安全的，應該不會ptsd。”

沈默翻了個白眼，“有病。”說完他就将護目鏡再次放下，遮住了眼睛和一大半張臉。

韓天逸拍了拍沈默的肩膀：“好了，我們先過去與小慕青小慕妍碰面。”

另一邊。

柳青栀回到水母居的時候，霍霖和趙嘉言已經将機車改裝好了。霍霖将裏面金屬部分的重量減輕，然後放進了水母居入口的左側。

三人做到茶幾旁之後，趙嘉言有些好奇的問道：“栀哥，你剛剛去了哪裏？”

“被兩道聲音吸引過去看了一場好戲。”

一聽是好戲，趙嘉言瞬間來了勁：“什麽好戲？”

柳青栀看了眼趙嘉言手中吃了一半的星球杯零嘴：“你确定要聽？”

趙嘉言點頭，“要聽要聽。”他一邊說着一邊将星球杯裏的巧克力和花生碎吃了進去。

“我看到兩個漂亮的女孩在吃人頭。”

“咳咳！”趙嘉言被嗆得大力咳嗽，因為太過驚訝，眼睛都瞪圓了：“咳咳，人頭咳咳！”

“是哦，那咀嚼的聲音就像你剛剛吃的那樣。”

“yue！”趙嘉言這次差點嘔了出來，好在最後意識到食物不能浪費，硬生生捂住自己的嘴，将嘴裏黏糊的零嘴吞進了肚子裏。

“栀哥你故意的吧！”

趙嘉言順了順差點被咽到的喉管，故作幽怨的看了柳青栀一眼。

柳青栀被這戲精模樣逗笑了，正想在說點什麽，一旁一直沒出聲的霍霖突然說道：“之後發生了什麽？”

他這一問，瞬間就将柳青栀偏移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柳青栀回憶着事情的經過，用精簡的言語将事情的重點概括出來。

“所以他們是想和我們合作？”趙嘉言這會兒也收起了戲精似的表演，一臉正色道：“那栀哥我們要去嗎？”

“去。”柳青栀掃了一眼水母居：“我們的物資還是太少了些。”

“好，我聽栀哥的。”趙嘉言沒有任何異議。

“不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霍霖，又看了一眼柳青栀：“栀哥，你說那兩個女人會不會也是注射了付容揚的試劑？”

也不怪趙嘉言會想到付容揚，畢竟他們不久前才與付容揚造成的樹人變異體接觸過。

柳青栀回想起慕青和慕妍那對堂姊妹：“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趙嘉言有些猶豫的說道：“那這會不會是付容揚的陷阱？你說的那個叫韓天逸的人會不會和付容揚有合作關系？”

聽到趙嘉言這麽說，柳青栀反而笑了下。

“如果是陷阱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正好能看看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雖然柳青栀覺得趙嘉言說的這種可能性并不大。

他看向沒怎麽說話的霍霖：“你呢，你怎麽想？”

問完這話，不等霍霖回答，柳青栀就先一步說道：“不要回答什麽聽我的就行之類的話。”他看着霍霖道：“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霍霖思索了片刻，回道：“我會傾向于先和他們見一面。”

柳青栀點了點頭，“那先吃點東西，午睡之後再過去。”

既然那邊說了會等到天黑之前，那就讓他們等到天黑之前吧。

用望遠鏡監視了他們一路，又以那對堂姊妹将他引過去，就沖這一點，明明是在向他們尋求做一筆交易，多等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雖然柳青栀多少猜到他們是在通過慕青慕妍這對堂姊妹，來衡量他們的人品是否過關，是否具備合作的前提。

應該是這樣的吧。

不然柳青栀想不出為什麽會有那麽一出戲。

對方大可以直接找到他們，當面談。而不是多此一舉的安排一場女孩受難的戲碼，來測試他們是否會置之不理。

按照柳青栀的推測。

假設他沒有過去別墅那邊，韓天逸那一夥人應該不會主動透露自己的信息，而是極有可能會選擇繼續用望遠鏡觀察他們，至少會更深思熟慮之後，才會來聯系他們。

…………

四個小時後。

天色進入下沉階段。

趙嘉言駕駛着水母居，幾乎是卡着點，來到了雙方見面的地點。

寫字樓下，聚集的喪屍比其他地方更密集一些。

柳青栀站在水母居內，用水系異能讓水母居通過下方觸須的推力，在借由空氣中的風，直接往上漂浮到寫字樓的最頂層。

站在最頂層花園的幾人，雖然已經從望遠鏡裏見識到了這個水母變異體，然而現在，當這個移動居所真正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之後，依舊感覺到一種非常微妙的震撼。

沈默将護目鏡挂在脖子上，擡着頭看向正前方的水母移動體，“這看起來像是在水系異能來推動，所以最後那個人是水系異能者？”

他這後半句很明顯說的是趙嘉言。

在他們已知的情報裏，柳青栀是植物系異能者，臉上有刺青的那個男人是金屬異能者，這樣一比較，使用水系異能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剩下那個他們原本不知異能的卷發男。

卷發男趙嘉言在水母居停下後，打開門率先露出了頭。

這個高度，他看下面這幾個人的時候都是低頭看的。

不得不說，這種俯視的感覺真的很爽，特別是這幾人的眼底還殘留他們将水母居作成移動房子的驚訝。

趙嘉言的視線掃過這幾人，兩個女人，四個男人。

他快速将幾人挨個打量了一圈，然後就在幾人以為他會先下來的時候，趙嘉言側過身，将位置讓了出來：“栀哥，是這幾個人嗎？”

他的聲音并沒有刻意壓低。

就是很正常的音量。

而這一聲栀哥，瞬間讓下面這幾人意識到了誰主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