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50章

徽啓市是一座臨海的大城市， 比起柳青栀剛穿來時所在的臨水市，徽啓市無論是占地面積還是各種資源，都比臨水市好太多太多。

即使現在距離末世爆發已經過去了兩年多， 徽啓市也依舊存在着許多沒有被搜尋的小地方。

不過這些小地方，大多都在一些犄角旮旯的位置， 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找。在此之前，柳青栀準備先去附近的大商場搜尋生活上的用品。

這附近的區域就像他對趙嘉言說的那樣，似乎被那個教堂劃分了地盤。

一路上他們并沒有看到其他幸存者。

或者或許是有幸存者住在周圍， 只不過出于警惕， 一直躲在暗處沒有暴露行蹤。

經過改造後的水母居，與它還是變異體的時候， 單單從外部來看，其實并沒有什麽區別。

就算是觀察力很敏銳的覺醒者， 如果不仔細看， 也根本不會知道在這個水母狀的變異體的內部，其實還住着人。

更不用說，大部分幸存者在看到這個水母狀的變異體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遠遠避開。

于是在種種原因之下，柳青栀三人暢通無阻的來到了這片區域中最大的一處商場。

商場一共有八層， 地下三層，地上五層， 除此之外， 最上面還有一層花園。

地下三層的之中第一層是超市。

水母居剛在商場的大門停下， 趙嘉言就已經按耐不住了， 順着觸須從上面滑着跳下來， 目的地———地下一層的超市。

兩年前，伴随着頻頻爆發的地震與海嘯， 不知名的酸雨和病毒席卷全球，醫院、學校這些人口密集的地方成了重災區。

以往變異者還只能晚上出來，大部分幸存者只要在晚上封閉門窗，安靜待在封死的密閉空間裏，大多數情況下都能安穩度過。

然而，自從越來多的變異者進化成不受日夜更替、環境限制的喪屍，幸存者在白日搜尋物資之時，風險也成倍增加，這也就導致被感染的數量，也随着喪屍病毒極強的傳染性而極速增長。

不說醫院和學校，像這種大型商場，一眼看去，也全是游蕩的喪屍。

這些喪屍的步伐走得極其緩慢，眼神也異常空洞，像是在借着這種漫無目的行走，來讓身體進入到一種低運轉的休息狀态。

他們的身體大部分呈現出一種深灰色，身上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有一些骨頭和內髒，甚至是斷了好幾節的腸子，都暴露在外面。

柳青栀三人的突然到來，就像是一滴冷水落進了看似平靜無瀾的熱油裏，在剎那間就炸開了滾燙的水花。

地下一層以及地上一二層這些原本緩慢游蕩的喪屍，像是從休憩中猛地驚醒的鬣狗，憑借着本能的直覺朝着柳青栀三人撲去。

趙嘉言是火系異能，并不方便在這種場地使用，燒起喪屍來動靜太大，還會産生很多煙塵。

柳青栀沒讓趙嘉言動手，他先是用綠藤封住了商場的門，然後才和霍霖一起，開始對付這些前仆後繼的喪屍。

柳青栀沒有用伴身武器，而是用植物系異能絞殺這些喪屍，借此來增強對植物系異能的熟練度，以方便之後能更快的掌握植物系異能更多的用途。

霍霖也沒有用殺傷力極強的雷電，而是用的金屬刀，于無聲無息間削斷喪屍的腦袋。

兩人各自負責一個方向的喪屍清理，幾分鐘之後，除了三層及三層以上的喪屍，一層以及從二層撲下來的喪屍全部被兩人解決了。

沒有了這些礙事的喪屍，柳青栀三人很快來到了地下一層。

趙嘉言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腳底就像是抹了油一樣迅速，幾個麻溜的拐彎之後，就找到了專門放推車的地方，然後直接從其中一列抽出八個大推車。

四個他自己拿，一左一右，一邊兩個。

至于另外四個，他十分自然的将它們全部推到了霍霖面前。

推車的車輪摩擦到光滑的地面，發出了極其細微的聲響。

霍霖低下頭，看向這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四個大購物車，有一種反應慢半拍的愣然。

一旁的柳青栀見到這一幕，頓時有些想笑。

原因無他，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從霍霖這無聲的沉默中，感覺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茫然。

想想也是。

末世爆發前，霍霖是霍家家主，他永遠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

他的日常是在辦公桌，在談判桌，在各種商務場合。

反正無論怎樣，也不會是推着購物車，在超市掃蕩。

就算真有這種情況，或許在霍霖從前的認知裏，頂多也就一人推兩個購物車。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口氣直接上四個。

想到這一點後，柳青栀再看霍霖這一副盯着四個推車不說話也不動的樣子，眼中的笑意頓時更濃了。

他又想到了霍霖的廚藝。

按理說廚藝很好的人，對購買食材這些也應該相當熟練。

但這套關聯似利落，顯然不适合用在霍霖身上。

或許從前都是家裏的傭人将各種新鮮的食材買好，而霍霖只需要從食材裏挑選出需要做的那些就可以。

顯而易見，像現在這樣，推四個推車，對于霍霖來說，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體驗。

偏偏這時，趙嘉言見霍霖沒有任何動靜，還不明所以的催促了一句：“霖哥，你還愣着幹嘛啊，你去左邊，我到右邊，記得拿我說的那些物資。”

如果是平時，趙嘉言絕對不會這麽跟霍霖說話。

但是這會兒，趙嘉言一門心思都在搜羅物資上，整個人正處于一種異常興奮的狀态，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在意其他。

他的腦海裏就只有一個念頭，搜搜搜！

所以在說完這話之後，他就迅速去了右邊。

這地下一層超市，其實已經被一波又一波搜尋物資的幸存者翻得很淩亂，貨架上也空了很多很多。但凡是和能充饑相關的東西，也無一例外不被清空。

不過即使是這樣，超市裏仍舊有許多物資是他們此趟所需要的。一想到要裝很多東西，趙嘉言的腳步生風，走得更快了。跟安裝了風火輪似的，四個推車也一點不帶耽誤他的速度。

還站在原地的霍霖見趙嘉言已經火急火燎的去了右邊，他抿了抿唇，靜默了兩秒，最終還是伸出手，學着趙嘉言的樣子握住了四個推車的把守，對一旁的柳青栀說道：“那我去左邊了。”

柳青栀笑道：“好，你去。”

霍霖微微一頓。

下一秒，他側頭看向柳青栀，灰色的眸子裏倒映出柳青栀含笑的眼：“你不跟我一起嗎？”

柳青栀眉梢微挑：“我要自己逛逛。”

霍霖點了點頭：“好，”話落他就乖乖推着購物車離開了。

不過因為并不熟練雙手推四個推車，他的姿勢有一種板板正正的僵硬感，看起來也有些不協調。走起路來的速度與趙嘉言相比，更是堪比烏龜對兔子，不僅很慢吞吞，還非常不熟練。

柳青栀在後面看着，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聽到柳青栀的笑聲，霍霖的身體一滞，而後像是在不服輸的對自己較勁似的，走得更板正認真了。

柳青栀就這麽看着霍霖推車的背影笑了好一會兒，随後才抽出一輛推車，準備看看有沒有撿漏的物資。

他做不來雙手推四個，就不挑戰那種生活難度技能了。

因為霍霖和趙嘉言一個去了左邊，一個去了右邊，柳青栀就徑直走中間，然後開始在一個個貨架上看起來。

史萊姆則是恢複成了原本的綠色，邁着拟态的小短腿，有模有樣的跟在柳青栀身邊。

作為系統，它擁有史萊姆的所有特性，可以變化各種形态，即使是在一些不被人注意的狹窄逼仄角落也能随意穿梭。

一些貨架東倒西歪，某些食物掉落在無法夠到的縫隙裏，人無法拿到，史萊姆卻可以輕松取得。

它跟在柳青栀身邊，一路下來，從各個角落裏找到了不少吃的。有罐頭，壓縮餅幹，還有一些火腿腸和巧克力，剩下最多的，就是零零碎碎的小包零嘴。

不過最讓柳青栀滿意的，還是五包袋裝的速食方便面。雖然有四包裏面的幹面已經被雜碎了很多，但也比壓縮餅幹強。

柳青栀将這些撿漏的食物挨個檢查過了，大部分都在保質期內。

他看了眼購物車裏還剩一半的空間，思索了幾秒後就去了衣物區。在書中的劇情後期，天氣會出現非常極端的變化，在一場暴雨之後，極寒與極熱會交替而來。

極熱柳青栀倒是不怕，且不說有霍霖這個移動制冷器在，他還可以利用冰來降溫。

但是極寒，他不可能用火烤自己來取暖。

這種情況下，熱水袋、暖寶寶、圍巾手套以及取暖器這些物品就很有必要了。

不過水母居的空間有限，放不了太多東西。

柳青栀想着先備上一點，更多的，可以等遇到空間系異能的變異體或者喪屍，在他将他們的異能掠奪之後，再系統性的囤這些物資。

雖然空間系異能少之又少。

但總歸是存在的。

将這些東西都各裝了三件之後，原本還剩一半空間的購物推車也滿當當了。這時距離他們下到下一層，也差不多過去了二十五分鐘。

柳青栀不想在一個個貨架上掃蕩了。

不過，搜尋一圈是柳青栀這個只想躺平之人的極限，卻不是趙嘉言的極限。

或許，現在還該加上一個霍霖。

趙嘉言像是不知道累一樣，拉着霍霖繼續搜羅物資。

而霍霖，也似乎是在這種過程中，體會到了搜羅物資的妙處。盡管他的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但是那一雙灰色的眼睛裏，有了很明顯的認真和嚴謹，俨然已經沉浸在了這種毫無顧慮的拿拿拿、裝裝裝的任務裏。

柳青栀的視線在這兩個忙碌的人身上短暫停留了幾秒，最後什麽也沒說，默默退出了地下超市，回到了水母居。

他先是用綠藤在客廳前方的位置坐了一個隔簾，又在金屬沙發架的邊緣做了适當的點綴。

水母居的內部是乳白色的，為了盡可能的讓內部空間的色彩看起來更和諧，霍霖在這裏面用的金屬也都是以冷銀為主。

在去商場之前，他就已經用綠藤進行了簡易的裝點。

現在經過商場對那些喪屍的絞殺，植物系異能他用起來也更熟練，從他指尖流出的藤絲也有了更多的顏色變化，不再只是黑、褐、綠這單一的三種顏色。

柳青栀掃了一圈客廳，随後在其中一扇窗戶旁邊，用銀白的藤蔓編制出一個鳥巢狀的藤椅秋千。

柳青栀走過去坐下，試着蕩了蕩，對此很滿意。

一個半小時之後，一輛輛裝得滿滿當當的推車被霍霖用金屬異能做成的拖盤，送到了水母居入口。

趙嘉言則是站在上面，将這些東西先大致分類，之後再慢慢細化。

此時，他的額頭上已經泛出了很明顯的汗水，但臉上激動的情緒依舊不減分毫。

甚至過了一會兒，還輕輕哼起了歌。

坐在藤椅秋千上的柳青栀見狀，實在沒忍住問道：“你都不覺得累嗎？”

趙嘉言樂在其中的搖頭：“不覺得！”他喜歡這種将物資填充得滿滿當當的感覺，也把這種收納歸整的過程當成了一種享受。

柳青栀又問：“那需要我幫忙嗎？”

這一次，他還真不是随口一說。

只不過他這話剛說完，趙嘉言立刻就緊張兮兮的回了一句：“不用不用，我有自己的節奏。”

這語氣就好像自己再說慢一點可能就無法阻止柳青栀會幫倒忙的感覺。

柳青栀：“……”他是挺懶，但也不是生活廢。

不過柳青栀也知道有些人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确實不喜歡別人來幫忙，因為順序會被打亂。

趙嘉言趕緊找補：“那個，栀哥你去房間休息就行，我和霖哥來弄。”

柳青栀房間裏的床墊已經被霍霖提前鋪好了，衣櫃裏也裝上了各種衣物，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都有。

柳青栀見趙嘉言的态度都這麽堅決了，而且是真的很明顯不想讓他插手的樣子，也沒有再多說，起身去了房間。

房間的床被整理得很規整，四面平滑，幾乎不減一絲褶皺。

被子也方方正正的，每個邊角的距離都分毫不差，一眼看去，如果不是房間的布局和裝飾以及被子被套的顏色，柳青栀還以為這是部隊裏的那種軍人所住的房間。

認真，嚴謹，有一種一絲不茍的板正。

第一感受，就是看着與周圍的綠藤裝飾很割裂。

不過怎麽說呢，一想到這是霍霖弄的，柳青栀又覺得很合理了。

收納歸類、添置生活用品，這是一個很繁瑣且需要耐心的過程。

不喜歡的人會很排斥，喜歡的人又很喜歡。

很顯然，一邊哼歌一邊幹活的趙嘉言就屬于後者。

至于霍霖，他原本應該是屬于不明那一類。

結果經過這一趟商廠行之後，被趙嘉言将後者這種屬性開發了出來。

這會兒，他在趙嘉言的指揮下，單獨負責一個區域，有模有樣的将搜羅的物資整整齊齊的擺放起來。

為了不打擾柳青栀休息，兩人的動作都放得很輕。不過動靜輕，速度卻不慢，每個步驟都有條有理。

柳青栀躺在床上，聽着外面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心情也格外放松。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也有一段時間了。

前前後後也發生了不少事，直到現在，他的躺平生活才算是步上正軌。

史萊姆跳到柳青栀的枕頭邊，像一個小播報機器一樣說道：“男主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快回到列車上了吧。”

柳青栀懶洋洋的嗯了一聲。

對于男主那一行人的行蹤不甚在意。

接下來他打算離開這片區域，到徽啓市的其他地方看看。

另一邊，在距離商場三十公裏外的一處中心高塔上，站着兩個背着黑色登山包的男人。

一個留着貼着頭皮的利落短寸頭，五官很帥氣，單眼皮，小麥色皮膚，戴着一頂鴨舌帽。

另一個發絲微卷，皮膚很白，帶着一個阻擋風沙入眼的護目鏡。這護目鏡的邊框有兩個條狀的冷光閃爍，很有賽博朋克的科技感，不過他的長相，卻是一眼看着就很陽光的類型。

兩個人的個子都很高，褲腿和腰上別着裝着槍的皮扣，右側耳朵的內廓，也都粘着一個很微小的無線耳機。

在戴着鴨舌帽的這個男人的正前方，架着一臺倍數很大的天文望遠鏡，鏡口對準的方向，正是商場大門所在的位置。

旁邊帶護目鏡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機，迅捷利落的打開手機上的相機功能，對準鏡頭裏的畫面一拍。

末了，他将拍出來的照片雙指放大，盯着上面這個水母樣式的變異體。

他看得很仔細，看到後面，語氣幽幽的開口：“竟然會有異能者把變異體當成一個移動居所。”

就算是已經親眼所見，圖片都醒目放大在眼前，卻還是會覺得很不可思議。

有的荒謬，有點颠覆以往的認知，又有點羨慕。

帶鴨舌帽的男人沒有搭理身旁的同伴，而是擡手扶了扶耳廓的耳機，對另一端的人說道：“對，一共三個人，都是男人，一個是金屬異能者，一個是植物系異能，最後一個暫時沒看到他使用異能。”

兩秒後，無線耳機那端傳來一道低沉溫和的男聲：“辛苦了，你和沈默先回來，天快黑了。”

徽啓市的夜晚，是無盡危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