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末世前讓人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壓縮餅幹,在末世後卻成為了最能緩解饑餓的健康食物。
霍正給的這半塊壓縮餅幹聞起來沒什麽味,吃起來的口感偏幹脆,帶着點微微的甜。
柳青栀不急不慢地咀嚼完,喝了點水,到衛生間簡單洗漱之後,又回到了房間。
看着被柳青栀關上的門,姜郁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極低的冷哼。
衛子明和衛雯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蕭向陽被揍得昏死過去,現在還躺在床上。
柳青栀卻毫發無損。
他們也沒有強求柳青栀必須要做什麽,但柳青栀一直以來都受他們的庇護,在今天這場意外發生之後,在蕭向陽昏睡不起和柳青栀安然無事的極端對比下,幾人多少還是覺得柳青栀該說點什麽。
愧疚也好,歉意也罷,至少表現出一點點情緒。無論怎樣,也好過像現在這樣,如同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柳青栀并不介意姜郁對他冷嘲熱諷,也無所謂這幾人對他的看法是好是壞,他也不評價自己現階段的态度行為是對是錯。
在通關一個又一個高危世界後,他的心裏早有一把衡量一切事物的尺。
他不會為了迎合別人的心情而去做在自己看來多餘的事,更不會刻意表現出與自身心裏相駁的情緒。
退休生活,本就應該過得随心所欲一點。
史萊姆趴在柳青栀肩膀上:“宿主說得對!”它緊跟着問:“所以我們今天晚上要出去殺變異者嗎?”
柳青栀在沙發上躺好了:“今晚不去。”
他看向房間裏唯一一扇天窗,隔着鐵欄的縫隙,從他現在這個角度剛好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天色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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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這扇沒有被嚴密封死的天窗對于原主來說,是夜不能寐的恐懼來源。
他總害怕在自己熟睡之後,變異者會爬上天窗,試圖朝裏面伸出尖銳的指甲,也總會擔心鐵欄夠不夠牢固,上面的鐵鎖會不會被變異者的利爪破壞。
從腦海中的記憶來看,原主不止一次向霍正反應過,最好将窗戶完全堵上,不讓一絲縫隙流出。
不過霍正給出的回答很簡單,為了避免哪一天這裏被變異者攻陷,一旦外面的出口被變異者堵死,這種天窗就是一條退路。
原主沒有話語權,雖然害怕,也只能禁聲。
現在這樣的天窗,倒是大大方便了他之後的行動。
看着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在最後一絲光亮完全消失後,柳青栀聽到了沙沙沙的聲音,是冷風吹着枯樹發出的響動。
緊接着,一股股陰冷的氣流從天窗的外面灌進來,房間內的溫度以極快的速度越降越低。
很快,遠處傳來了變異者的嘶吼,沙啞幹澀的咆哮音調,此起彼伏之間,像鋸齒刀在割動木頭。
黑暗中,柳青栀翻了個身,将毯子往上攏了攏,蓋住頭直接閉眼睡了。
第二天,柳青栀醒來的時候,姜郁、衛子明和衛雯這三人并不在,也不知是按照慣例搜物資去了,還是在附近查看什麽,只有霍正留守在這裏。
他坐在裝着槍械的箱子旁,靜靜地擦拭着刀疤臉那群人留下的槍支。他的手指很修長,骨節分明,虎口處的厚繭很明顯,手背上有一條淺淺的疤痕,像是被匕首劃傷所致。
見柳青栀從房間裏出來,他也沒往柳青栀身上多看幾眼,依舊專注手中的動作。
柳青栀這次整整睡了十多個小時,休息夠之後,身體的疲倦感也一掃而空,這讓他的心情很不錯。
他走到箱子旁,随手拿起其中一把手槍。
霍正微頓了一下,擦槍的動作一停。
柳青栀沒看霍正,細細打量着手中的槍械。
以往他在其他世界完成通關任務時,雖然将鐮刀作為主武器,但是用槍的次數也不少,因而對各種型號的槍也算是十分了解。
他手裏這把是P229型,機構緊湊,操作簡單,能在□□管武器中排進前五。
不過比起排在第一的□□92F型,還是差了一些。
他記得昨天那個刀疤臉拿得就是□□92F型來着。
想到這,柳青栀将手中這把放了回去,準備找找刀疤臉的那一把。
這時,一直沒出聲的霍正終于開口了:“你要找什麽?”
“□□92F。”柳青栀随口一答。
霍正聞言,黝黑的眸子緩緩擡起,看向柳青栀的眼神裏閃過一抹晦暗不明:“我不記得你對這些有了解。”
柳青栀淡淡瞥他一眼:“你不記得的事多了去。”
柳青栀也不怕露餡,畢竟這又不是什麽門檻較高的知識。
末世之後,槍械成了最重要的武器之一,多聽一兩次自然就知道了。更何況蕭向陽平時也沒少說哪種型號的槍用起來更順手。
大抵是柳青栀表現出來的态度太過自然,霍正只看了他兩秒,就沒再問。
柳青栀從裏面翻找出刀疤臉用的那把,也是這裏唯一一把□□92F。
然而很遺憾的是,這把手槍的外觀有很多劃痕,一看就是經手了許多任主人,即使霍正已經将它仔細擦拭過了,但是瑕疵感依舊很明顯。
柳青栀頓時失了興趣,将槍放回原處後,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因為無聊,他後背靠着牆壁,帶着幾分懶洋洋地看着霍正擦拭槍械上的污漬與灰塵。
不說話,不幹擾,就像是在借此打發時間。
原書劇情裏,霍正一開始只是五人小隊裏的領頭,之後憑借着過硬的實力成為被四大基地的掌權者争先示好的王牌。
以升級流的路線來看,書中關于霍正的各種情節無疑是過關的。
十分符合爽文套路。
爽文呀.
意味着不會有大風大浪,未來也基本都會順順利利,更有各種幸運buff加持。
這對于想退休養老的柳青栀來說,這個誘惑稍微有點大呀。
柳青栀的目光落到霍正的側臉上,開始認真考慮他這個在書中只有兩段描述的男主寡嫂,有沒有必要一直混在男主身邊。
感覺到柳青栀的視線,一開始霍正還能徹底無視,但是随着時間流逝,當他發現柳青栀似乎并沒有移開的打算後,多少就分了一絲神。
這一分神,霍正就敏銳地發現了幾分不同。
這份不同來源于柳青栀的視線所傳遞出來的感覺。對方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像一種很純粹的打量,好似第一次認識某一個人的眼神。
以往柳青栀對他來說,就如同一張輕飄飄的單薄紙片,無足輕重,風吹過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他可以做到不在意。
然而此刻,柳青栀卻帶給他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霍正的眉頭不禁微微隆起,再次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眸對上柳青栀的視線。
從柳青栀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種混雜着幾分思考的平淡。那一絲隐約的違和感又再一次從他的心底浮起。
難道是因為昨日他們商量出的結果讓柳青栀受到了刺激,所以今日才會一反常态?
“你不用這樣,”霍正想了想,還是道:“至少這一個月內,我依舊會負責你的安全。”
目前也只有這個原因,可能會讓柳青栀如此反常了。
柳青栀嗯了下。
末了,他盯着霍正的眼睛看了看,還是問了句:“不再考慮一下嗎。”
柳青栀這話問得有些突兀且模糊,甚至有些前後不搭,但霍正還是瞬間就明白了柳青栀的意思。
他的眼神驟然變冷,用一種不容商量地口吻回道:“已經決定好的事,不會有改變的可能。”
一個月後,他們必須去到就近的停靠站,坐上通往基地城的列車。這是整個小隊經過深思熟慮後的一致決定,不會再有任何更改。
而那個時候,他不會帶上柳青栀。
對方的安全與否,都将與他無關。
聽出了霍正語氣裏的堅定,柳青栀倒也不意外,也沒感到有什麽遺憾。
畢竟他也只是随口一問,霍正一個月後捎不捎上他,這在柳青栀看來,最後的結果從來就不是霍正單方面就能決定的。
退一步講,一個月的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
或許到了那一天,他的想法變了,不打算為了跟着男主隊伍,而用武力揍到五人繼續同意他躺平。
交流結束,柳青栀也打算多待,站起身往自己房間走了。
留在原地的霍正看着柳青栀的背影,眉目微斂,若有所思。
他以為柳青栀還會再試着說服他。
但是現在看來,對方似乎并沒有他想得那般執着。
…………
當晚。
在變異者最為活躍的時段,柳青栀從房間的那扇天窗翻出去,期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夜幕幽暗,月亮被渾濁的浮層遮擋,只隐隐透出一絲光亮。
整座城市就像是被一團巨大的黑網籠罩,到處充斥着陰冷而又壓抑的死亡之氣。
四處游蕩的變異者眼神空洞,面目猙獰,皮膚呈現出灰敗的暗沉,破爛的衣服上滿是污垢與血跡,渾身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微弱的月光下,柳青栀離開廠房,穿過漆黑的枯樹和坍塌的房屋,很快就引起了變異者的注意。
這些變異者就像是聞着味的野獸,迅速朝着柳青栀嘶吼而來。
夜晚讓人類的視線受阻,變異者卻絲毫不受影響。
他們張着腐爛腥臭的嘴,在柳青栀身後窮追不舍,揮出來的尖銳指甲堪比最鋒利的刀刃。
柳青栀并沒有直接出手,他身形靈活地躲避着這些變異者的攻擊,将他們全部引到一處天臺上之後,才開始使用武器。
黑色的尾戒在他手指的翻轉間變成了一把三米多長的鐮刀。
黑金的刀身在昏暗的夜色下,散發出冷冽的光澤,弧形的刀刃有彎月的流暢和優雅,卻又鋒銳無比,頃刻間便可割裂空氣,帶起一股淩厲的疾風。
柳青栀站在天臺的末端,寒光一掃,揮出鐮刀,以極快的速度大範圍砍殺成群湧上來的變異者。他的動作利落幹淨,沉重的鐮刀被他用得輕盈無比,橫掃出一道道完美無缺的弧度。
并不需要刻意的技巧和精準,刀刃的範圍之下,一個個變異者就像是脆弱的豆腐一般,被盡數切割。
将湧上來的這些變異者全部砍殺之後,柳青栀停下動作,看向了斜前方的消防通道。
在樓梯與門的幽暗銜接處,有一個模糊的黑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或者更準确的說……
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看着他。
柳青栀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但是能感受到對方落到他身上的眼神。
是一種很冷淡很冷淡的注視,像一灘無波無瀾的死水,帶着如同古老枯井一樣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