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之荒星明月

第34章

殷澤突兀的動作讓奚藍有些怔愣。

他眼睫輕輕顫了顫, 濃密的睫毛擦過殷澤指尖, 殷澤低頭把手收回衣兜裏，仿佛剛才的觸碰從未發生, 只用看來随性的口氣道：“裏面的人怎麽還沒出來。”

奚藍也飛快回過了神, 他背過身往房間裏面看了一眼，錯開了殷澤的視線，喃喃道：“要簽訂合同，應該會花很長時間吧？”

殷澤平時不是愛接話的人, 卻因為剛才的事情失去了平時的冷酷形象，開始不自覺地接起了廢話：“火獵的那群老家夥動作本來就慢。”

奚藍：“你說他們什麽時候能出來？”

殷澤：“最多也就兩個小時吧, 現在已經很晚了。”

奚藍臉上的紅暈到現在還沒褪去，他想再說些什麽, 擡眸看着殷澤, 才發覺自己已經想不出話題來了。

殷澤也同樣如此, 在交流這種事情上面他甚至還不如奚藍。

兩個人不小心又碰撞了視線, 接着又同時錯開。

奚藍抿着唇沒再出聲, 殷澤卻開口道：“沃嘉和阿伊到現在還沒來找我們, 他們應該已經回去了，火獵連我們都沒管, 沒道理再為難他們。”

奚藍點頭，心裏也清楚那兩個人應該不需要他擔心：“嗯。”

殷澤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突然皺了眉道：“你不是每天都念着要洗澡嗎，等裏面那家夥出來，你回去把你那身雄蟲的味道給好好洗幹淨。”

奚藍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是在“假扮”雄蟲, 進入會場之前特地噴了雄蟲香水，香水是沃嘉買回來的，香味濃烈得有些不自然，跟正常的雄蟲稍微有些區別，但只要不認真分辨是聞出來的。

他低頭就着自己的衣袖聞了下味道，問道：“真的很難聞嗎？”

“這味道根本不适合你。”殷澤想起今天這麽多的鬧劇就覺得頭痛，誰知道這亞雌扮成雄蟲還會有人跑出來搶人，還差點把人給買走，他實在想不出如果商家大少爺買了人回去發現這根本就是只假雄蟲，到時候他們會對林藍做什麽。

他越想越是覺得荒唐，語氣也不客氣起來：“雄蟲的味道有什麽好聞的？”

奚藍動作一頓，眨眼試探着道：“你不喜歡雄蟲的味道嗎？”

“那些軟綿綿的雄蟲身上的味道又甜又膩，我為什麽要喜歡？”殷澤道，“怎麽，難道你還想把這味道留在身上？”

奚藍搖了搖頭，回想起當時自己恢複本來的模樣陪在殷澤身邊的時候，那時候殷澤雖然有些不自在，但卻絕對沒有表現出不悅，甚至還對他照顧得過分，禮節也是前所未有的周全，他這麽想着終于想清了大概，明白殷澤的大部分話都是在故意兇人而已。

他這麽想着，又想到殷澤前後的反差，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人初看是個張牙舞爪的猛獸，但其實亮起獠牙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真的靠近，他卻比誰都要小心，早早地就收回了所有利爪和獠牙。

奚藍的笑容被殷澤看在了眼裏，殷澤雖然看不懂他的心思，卻本能地就瞪了過去。

奚藍連忙搖頭，唇角的笑容卻又擴大幾分。

也在兩人這麽說話的時候，外面有人經過，卻沒有進屋，而是在二樓走廊的拐角處停下了腳步，接着開始低聲交談起來。

奚藍注意到交談的兩只雌蟲，正是之前跟在商瑛身邊說要買下他的那兩只雌蟲，後來在安垣出現之後，他們各自也說過了名字，分別叫做佩昂和元武。

兩只雌蟲都沒有注意到正站在不遠處的奚藍和殷澤，自顧自地說着話，最先開口的是元武：“我們真的就這麽讓商瑛走了？要知道那可是首都星的貴客，他們好不容易來了這裏，怎麽能讓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雄蟲給攪了局？”

對于今晚發生的事情，佩昂明顯比元武要冷靜許多，他低頭整理着衣襟，笑了聲才道：“不然呢？你難道想去把商瑛叫回來，然後跟安垣先生作對？”

元武反問：“這難道不是最适合的辦法嗎？”

“行了吧。”佩昂忍不住嘲笑起來，“看來你是真的太年輕了，你竟然不知道那位安垣先生的事情。”

元武沒把佩昂說的話當回事：“什麽事情？他不就是個雄蟲？要是在首都星，像聯邦之月那樣的雄蟲當然是身份尊貴普通雌蟲連碰也碰不得，但在荒星上面，雄蟲能做什麽？”

佩昂這時候已經理好了衣服，房間裏面簽合同的兩方還沒出來，他微微出神才終于慢吞吞開口問道：“你以為那只雄蟲是怎麽在荒星上面湊夠那麽多星幣的？”

元武聽見佩昂的問話才終于反應過來，這件事情的确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不光是元武，就連在牆後偷聽到這時候的奚藍和殷澤心裏也有疑惑。

佩昂這次沒有停頓太久，他很快解答了疑惑：“那位安垣先生，這些年可是爬過不少人的床。”

奚藍和殷澤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變化。

那邊元武聽後也是一驚：“什麽……”

佩昂含笑回頭道：“聽說他剛來荒星的時候就被當時隐月城裏的某個頭目給看上了，被迫成了那家夥的雄蟲，不過那會兒安垣心氣高還沒習慣我們荒星的日子，所以反抗得厲害，吃了不少苦頭。”

走廊裏一片寂靜，奚藍聽到這裏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殷澤也繃着臉沒開口，元武驚異地瞪着佩昂，直到佩昂接着說道：“聽說他後來被那名頭目扔去了東邊的亂巷，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不過那裏倒是有不少負責礦區的雌蟲，都是精力旺盛的家夥，想也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再後來……”

他笑了起來：“後來我們老大把他從那片街巷找了出來，那是我親眼看到的，他那時候的樣子可糟透了，我也沒想過老大為什麽會花這麽多心思去找個被玩成這樣的雄蟲，不過事實證明老大的眼光還不錯，他養好了以後還挺好看的。”

元武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老大竟然……”

“不過那雄蟲不肯跟我們老大，他被救出來以後也不肯跟人說話，躺在床上跟死了似地，在火獵待了段時間就走了。後來我偶爾會在各種場合看見他，不過他那時候已經變了個樣子，荒星大部分有權有勢的雌蟲的床，他大概都上過吧。”佩昂這麽笑着，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了開門的聲音，聽起來是簽訂合同的兩方要出來了，他于是笑着拍了拍元武的肩膀，自己朝着房間迎了過去，邊走邊小聲道：“所以我勸你，最好別去惹這位安垣先生。”

後方的大門打開，安垣已經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裁剪得體的黑色禮服穿在他的身上，襯得他身形修長氣質斐然，他唇畔依然挂着優雅的笑意，仿佛沒有看見正在對自己行禮的元武和佩昂，直接和他們錯身而過，來到了同樣走過來的奚藍和殷澤面前。

他擡手揉了揉殷澤的頭。

殷澤不習慣這樣的動作，皺眉有要避讓的意思，但不知道為什麽最終卻沒避開。

安垣的個頭比殷澤要矮上一些，摸頭的動作稍微有點費勁，但他看起來卻心情很好，他很快收回了手，把自己懷裏的文件遞到了殷澤面前：“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就為了這天，荒星軌道是你的了。”

殷澤低頭看着那疊薄薄的文件，黑眸微微空洞，沒有立刻擡手去接。

安垣又把東西往前遞了遞：“小澤。”

殷澤終于有了動作，他兩只手接過那份文件，手指不自覺用上了力道，把它捏得有些發皺。

安垣的笑聲依然是輕松而愉悅的：“那麽接下來交給你了。”他仿佛沒有注意到殷澤的異樣，含笑退開了兩步。

他的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名侍從，那侍從給他遞上了手套，安垣戴好之後，又接過了侍從手裏的手杖，重新披好大衣就要離開會場。不過在離開之前，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又看了一眼。

這次他看的卻不是殷澤，而是奚藍。

奚藍迎着安垣的視線有些忐忑，他沒有忘記，安垣是知道自己是雄蟲這個秘密的，并且以他們洩露的信息，安垣就算要猜到他真正的身份，或許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奚藍不确定安垣知道多少，又打算對殷澤透露多少，但出乎意料的是，安垣歪着頭對奚藍眨了眨眼，卻竟沒有絲毫要透露他身份的意思。

他就這麽轉身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奚藍的視線當中。

·

荒星軌道的事情就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了解決。

最後殷澤和奚藍帶着合同回去的時候，擔驚受怕的等了半天的沃嘉和伊星都是滿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不過就算如此，沃嘉等人還是決定為事情完美解決而慶祝一場，第二天他們買回來了許多牛肉罐頭，拉着剛剛傷愈的特納先生在家裏吃了頓對荒星居民來說足夠稱得上豐盛的大餐。

然而事情也并沒有因此結束，從前殷澤的願望是買回一條鐵軌，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

但奚藍還想送他另一個禮物。

慶祝過後的第二天，奚藍和伊星一起去在隐月城找了半天，終于在某家破舊的書店，從一堆雄蟲寫真當中找到了幾本關于機械修理和列車基本構造的書籍。

接下來的時間裏，殷澤明顯發現了奚藍的不對勁。

這只亞雌每天除了固定的時間和他出去拾荒，其他的時候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知道究竟神神秘秘的究竟在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