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好像在軟軟地喊他,世子……
第45章 第 45 章 好像在軟軟地喊他,世子……
第45章 第 45 章 好像在軟軟地喊他,世子……
太子妃為南方赈災籌備的義賣在多寶軒開場了。
東宮出的秘色瓷宮盌與田黃雲龍鈕章、戶部尚書出的松石綠地紅蝠琺琅彩小葫蘆瓶……所拍賣臻品林林種種, 拍賣出最高價的,卻是一副名不見經傳的山水畫。
不懂字畫類的競拍富商們咋舌。
“這畫師名頭沒聽說過呀?”
“畫師不重要,那上頭有胥老藏印和親筆題字。”
“誰說畫師不重要, 确實畫得好啊, 此畫氣脈貫通, 滿而不塞,設色古雅有韻味。要是畫得拙劣, 單憑胥老題字,賣價也不能憑空漲上這許多。”
博古畫坊琉光堂的羅掌櫃點評道。
這話引得旁觀的書生們一陣附和, “胥先生的眼光豈是什麽平庸作品就能收藏的。”
幾日後, 市面上再流傳一副與山水畫同一單字落款的《秋日嬰戲圖》, 畫了一對姐弟在玩推棗磨的情景。女童天真爛漫, 幼弟童稚無邪,二人表情生動傳神, 叫人仿佛能聽見畫面裏其樂融融的天真嬉笑之聲。
《秋日嬰戲圖》才一挂出售賣,就被匿名藏家重金購入。那位曾經到灤賢山求胥垣墨寶的富商,正是義賣山水畫的購得者,得了胥垣的題字和藏品還不夠, 就想看看同一畫師的新作如何,無奈來遲了一步。
只能聽見看過的人誇得天花亂墜。
“到底是何人買走了《秋日嬰戲圖》?羅掌櫃, 你給我陳某人透個底,我自不會說出去。”
“陳員外,是匿名藏家,就我琉光堂見過, 我要是透露了,這往後生意還做不做了?”
羅掌櫃摸摸山羊胡,話音一轉, “說是不能說,但可以代為轉達,陳員外想見這位藏家是為了買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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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員外拍出一疊銀票,“他出什麽價買下來,我願意花雙倍價格買回去。”他心裏打的是另一算盤。
胥垣這人難讨好,得了他收藏過的同個畫師佳作,再去求墨寶,總不能叫他吃閉門羹了吧。
就這樣,《秋日嬰戲圖》轉手再售出了高價。
所得銀錢,絕大部分存入了思源錢莊的某個戶頭,剩下一點零碎,拿來買了兩壺玉浮春。匿名藏家游介然提着酒,叩響了靜思閣的屋門,“陸九陵!來喝酒!”
南雁小跑着追上來,“游公子,世子爺心情正不好,恐怕是不會見客了。”馥梨姐姐走了後,世子爺向大理寺告了好幾日假,成日裏閉門謝客。
“你還小不懂,他這種時候,就得借酒澆愁。”
游介然徑直踹開了門。
南雁的表情霎時呆滞。
主屋裏,陸執方只用一根木簪束發,身着素色燕居棉袍,正對着棋盤自弈,面無表情瞥了游介然一眼。
“回去吧。”這話是對南雁說的。
南雁點頭,替他阖上了屋門。
游介然“哐當”把兩壺酒擱在他棋盤上。
“事情都妥了?”
“妥了,我敢保證眼下皇城裏,小梨子已然是身價能夠擠得進前三的畫師了。這壺酒就是用畫錢買的,剩下的都存進思源錢莊了。”
游介然想起陸執方托他買畫時的叮囑,“那可不是一筆小錢,真的都拿去赈災了?”
“是馥梨自己的意思。”陸執方拔過被游介然弄亂的棋子,将白棋一顆顆揀出來,丢到棋簍子裏,眼前還能看到馥梨擰着眉頭,有些心虛的小表情——“是借着義賣和老師題字才鼓吹起來的名聲,我怎好把銀錢拿來私用?拿去南方給災民解急,能派上更大用場。”
算了算,已經快十日沒見過她了。
騰起的念頭很快被打了岔。
游介然拔出了玉浮春的酒塞,從他茶案上摸出一套茶具,大大咧咧地酒倒入了茶盞裏,推到他面前。
“我給你辦事,你陪我喝酒,來!”
陸執方執起茶盞,陪他飲了一杯。
“今日陳平候家的姑娘生辰宴,嘉月去赴宴了。”
“哦。”
“他家二郎君追得可緊,連母親帶嘉月去禮佛,都能在廟裏碰見。這個月都見第三回了。”
“與我何幹?”
“與你無關,我好好的刑窯白瓷盞,拿來裝酒?”
擱在往日,即便陸執方不說,游介然少不得也得罵一句暴殄天物,如今卻渾然不覺,眼角眉梢的風流潇灑不再,只有莫名的沉郁失魂。
游介然煩躁地又灌了一杯,撇開了話題,“陸九陵你個小氣鬼,小爺賠你一套就是了。”
“修自,茶盞沒了能再買,人嫁了可難回頭。”
陸執方斂去玩笑神色,鄭重地勸道。
馥梨不在靜思閣,他總覺得自己的院子少了些什麽。人在習以為常,習慣了擁有時,不會去設想失去時的滋味。他的思念尚有可緩解之法,游介然的卻未必。
胥垣大壽這日,春山暖日和風。
灤賢山的坡道繁忙,擠滿了來賀壽的賓客。原先設的八卦迷陣和路障被撤掉,重新成為通往山頂的坦途。
陸執方騎着白馬,等在山腳下。
等了許久,才等來一蟹青色圓領直裰的斯文青年,騎着慢悠悠的毛驢趕到,“小陸大人,我不熟悉路況,在城外迷路耽擱了,抱歉抱歉。”
“無妨,快些跟上。”陸執方領着他上山。
此人是本在塞州任推官,今年得了調令到大理寺任寺丞的宋良弼。他在吉陽城住入嚴家,用了宋良弼的名號,見到宋良弼後,便告知了相關事情。
“我不白欠人情,你可以換一樣想要的回報。”
“小陸大人,什麽回報都可以嗎?”
宋良弼當時兩眼放光,就在陸執方猜測他要錢權利哪一樣時,宋良弼試探着開了口,“下官聽聞小陸大人是胥老門生,可否代為引見?胥老當年的政論與谏文,有好幾篇我都倒背如流,科舉作文時還引用過。”
于是便有了這麽一出。
山莊早已坐滿了賓客,胥垣在主位同人寒暄。
有同胥垣一樣年長的高官或富紳,有同他們一輩,尚未入仕或者官場資歷不算深的青年郎君。廳堂內除了胥垣和沈霜月慣用的小僮在奉茶,還有一道娉婷身影。
少女端着托盤,給賓客擺上時令鮮果和點心。
她穿着櫻粉色的妝花半袖,套一條淺月色素紗裙,唇紅齒白,眸如清泉濯洗過的烏潤,顧盼俏皮靈動。
有人覺得她是新聘用的婢女。
有人覺得不像,二老向來樸素,而少女衣裳打扮雖談不上奢麗,處處細節都是精致用心。
“這是我最近收的義女,叫遲霓。”
沈霜月從側門緩緩走進來,換了一身更考究的暗花錦裙。她神情淡淡,路過少女時,牽着她來到上首的動作卻很親昵。她坐了下來,拍拍少女的手。
“我行醫大半輩子,近來在編寫草藥典籍,小梨兒替我畫插圖,也算是我半個關門弟子。她還是喊我們師父師娘,你們也按着輩分,喊她小師妹便可。”
這話是朝着一衆門生說的。
這位師娘素來冷淡,一聲小梨兒已表明了親近。
門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都浮現驚訝之色,登時有人敏銳地聯系起來,作了猜測,“胥老義賣所捐出的那副山水圖藏品,可是……”
“就是你們小師妹畫的。”
“那之後那副《秋日嬰戲圖》也是?”
一直未點破她身份的胥垣點了頭,語氣中也有抑制不住的贊賞,“賣畫所得,都兌換成衣食物資,不日就會随朝廷赈災隊伍出發了,往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去。”
滿堂低聲議論與驚豔目光裏,少女神情未改。
陸執方來得遲了,與宋良弼坐在偏後位置,卻見她含着明軟秋水的眼眸,似清波微漾,随眼睫一眨,準确向他投了過來,專注的,溫柔的,充滿了寧靜與歡悅。
好像在軟軟地喊他,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