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吻像蒼松積雪,無聲消……
第31章 第 31 章 那吻像蒼松積雪,無聲消……
第31章 第 31 章 那吻像蒼松積雪,無聲消……
“我喜歡的。”
那唇瓣無比綿軟, 輕輕印上來時,像鵝毛降落,像春風拂柳, 帶着莎兒果一樣的馥郁芬芳。
陸執方喉結滑動了一下, 攥成拳的手用盡克制, 才沒有把人揉進懷裏。他沒有被怦然悸動與心跳沖昏頭腦,沒有忽略她語調裏那種低落。
馥梨靜了一會兒, 慢慢重複道:
“我喜歡世子爺。”
“我還喜歡靜思閣的差事,小廚房做的蘿蔔炖牛肉又香又爛, 每月能領到一筆工錢存在錢匣子, 看它慢慢變多。我想等做滿了三年, 就像席靈姐姐一樣, 領一筆銀子出府去過活。”
“世子金相玉質,人品貴重, 我喜歡世子的時刻,就像喜歡擡頭欣賞滿天星鬥那樣。”
馥梨認真地說完了,手掌還捂着他。
陸執方有很好看的鼻梁,如山巒起伏而不淩厲, 有工匠大家用玉石精雕細琢一樣的薄唇與下颔,此刻聽完她的話, 唇抿成一線,是心情不太妙的昭示。
“說完了?”
“嗯。”
“手移開。”
馥梨慢慢挪開了手,對上他寒潭映月般冷寂的眼眸。陸執方盯着她,虛扶着她的手一寸寸收緊, 掌在柔韌的腰後一壓,将她扣在了懷裏,聲音低下去。
“只是欽慕?”
Advertisement
“只是欽慕。”
“那為何親我?”
“……”
馥梨試着掙一下, 他用力加一分。
胸前貼近到快喘不過氣,青年郎君的身體是有別于她的結實蓬勃,他豐潤鼻尖抵上了她的,磨蹭一下,“說話,說了我就放開你。”
馥梨還是沒說。
少女脈脈不語,秋水清眸眼波盈盈,霎時蒙上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來,任誰見了都不忍再咄咄逼問。
陸執方深吸了口氣,慣會耍賴。
“真覺得我金相玉質,身份貴重,還敢說親就親,可問過我意願了?”他不再需要馥梨回答了,飛鳥羽翼似流暢的眼尾微斂,用唇去尋她的,傾身下去。
小娘子的唇,水潤溫軟,糯糯的。
他像在親一片脆弱精致的雪花,含得久了怕化,又像虔誠跪拜的信徒求得天賜甘霖,汲取時有一分一毫的急躁都唯恐不夠莊重與敬畏。
陸執方強行壓下心底想要更多的叫嚣,無比珍惜地用唇摩挲了一下,揚湯止沸,更焦渴躁動。
馥梨卻覺出溫柔,那吻像蒼松積雪,無聲消融。
她再睜開雙眸,陸執方眉宇凝着的那股郁結已經散盡,神色自若地松開她,修長手指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皺,“這樣,便算扯平了。”
“扯平了……是何意?”
“不會把你變成姨娘的意思。”
陸執方睨她一眼。
馥梨一時不知怎麽接話,攥住了裙擺。
他沒再看她,語氣尋常,抱臂倚着門框,下颔一點小石頭房子裏的另一張行軍榻,“哨所小,只騰出來一間單獨卧室。既想安安分分當差,先把床鋪了。待會把流民畫像也畫了。”
行軍榻上就放着小兵送來的被褥枕巾等物。
“婢子這就去。”
馥梨忙不疊點頭,單腳跳回去,側坐在榻上展開熟褐色的細麻墊子,抻抻四個角,一開始還有些手忙腳亂,定定神,就麻利熟練起來。
陸執方眼皮擡起,無聲看了一會兒,邁步離去。
哨所的校尉陳承運正在值房飲酒。
一壺燒刀子酒、一碟冷了的鹵四件、兩只烤得軟爛香綿的熱紅苕。當值按紀律不得喝酒,然而,國中腹地久無戰事,哨所生活清寒,最冷的季節不喝酒覺都睡得不踏實,已成習慣了。
陳承運美滋滋喝着,不經意間,同不遠處漫無目的在哨所閑逛的陸執方對上視線,熱情朝他招招手,“小陸大人,你也來一杯?”
酒菜粗陋,他沒想陸執方當真一步跨進來,就坐到風口位置,“那就不客氣,向陳校尉讨一杯酒喝。”
陳承運一愣,給他倒了一杯。
陸執方端起酒盞,掩袖仰頭,一飲而盡,輕輕放下來,那姿勢仿佛端得不是粗陶酒盞,而是宮廷宴會裏的琉璃夜光杯。可惜貴公子的雅正端方沒維持多久,酒液淌過喉頭,就蹙起眉頭,嗆咳了兩聲。
陳承運去摸茶壺:“這酒烈,辣嗓子,小陸大人喝杯茶水潤潤。”陸執方揮揮手,示意無妨。
人緩了一會兒,便緩過來了。
陳承運問道:“小陸大人可是心情不佳?哨所已經先派兵連夜趕往郓城集市,一定會抓到那些人的。”
陸執方眼神動了動,像波瀾不驚的湖面有了漣漪,露出個淡笑的意思來。他本就生得俊俏,舒展一笑起來,陳承運讀書不多,形容不出來,只覺值房都燈火都好像暗了幾分,光華全彙集到他臉上。
“恰相反,我正是頭腦發熱時。”
陸執方支起了下颔,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摁那粗陶酒盞邊緣,按得噠噠響,“陳校尉娶妻了嗎?”
“娶了,孩子都有倆,”陳承運看他像想閑聊,語氣也随意起來,“小陸大人還沒成婚嗎?”
陸執方一默,“成婚了是什麽感覺?”
“嗨!”陳承運笑出一口結實的白牙,“老夫老妻我就不說了,就說剛娶媳婦那會兒,每次回家腳步都是飛的,一想到有個香香軟軟的媳婦兒在被窩裏等着,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想回去摟着睡。”他說着說着,赧然一笑,“我說話糙,小陸大人別見怪。”
陸執方失笑,同陳承運另起了話題。
陳承運當兵去過南北兩地,閱歷多,難得見這位陸将軍孫兒毫無架子願意聽,當下打開了話匣子。
聊得暢快了,已不覺是夜深。
陸執方走出值房,走進那座本該給上官武将休憩的小石頭房子,馥梨已經睡熟了,兩壁凹進去的燈,滅了她這邊的,給他留了另一邊。
他走到她的行軍榻前。
柔光漫散,驚吓奔勞一日的少女睡顔酣然。
陸執方垂眸看了一會兒,吹滅了燈,回到了自己那張行軍榻,安靜地和衣躺下。
天不亮的時辰,馥梨冷醒了。
行軍榻窄,不結實,人睡在上頭需要留出心神,不然一翻身就能摔得鼻青臉腫。加上她一閉眼,夢裏反反複複出現的,就是她同世子的對話。
她眼皮幹澀,偷偷瞄一眼,世子爺還沒醒,于是蹑手蹑腳地起床,轉轉腳踝,已經不太痛了。
入靜思閣後,沒近身伺候過陸執方晨起穿戴。
席靈也沒有,但大致同她講過需要備什麽,因為這些會留在屋裏給她們收拾。哨所條件簡陋,盡量按需求滿足,滿足不了的只好将就。
陸執方剛睜眼坐起,眼前就奉來一盞香茶。
溫溫熱熱,幽香醒神。
少女睜着那雙明澈無垢的眼眸,賣乖地朝他眨眼,唇邊綻出小梨渦:“世子爺,先漱口。”
漱完口了,有手巾擦臉,巾子本是溫熱的,這裏無炭爐,涼得也就快。陸執方放下手巾去看那托盤,刮胡刀、梳子……連女兒家的面膏都有一盒。他慢慢旋開蓋子,看見面膏中間凹下去一個小小的指印。
馥梨眨眨眼:“這是我的,将就用用。”
陸執方面無表情挖出一坨,塗在了手上,在那雙慢慢瞪圓的杏眼裏看到了暴、殄、天、物四個字,“不就是想将功補過,好好當差嗎?一盒面膏舍不得了?”
“……舍得的。”她口不對心地點頭。
陸執方輕嗤一聲,自己梳了發,穿了衣,“回去賠你一盒新的。”說罷,把刮胡刀給她。
“我來刮?”
馥梨拿在手裏,茫茫然比劃了兩下,陸執方已拎着一張行軍凳,放到屋門口光線亮堂處,“哨所沒鏡子,我生不出第三只天眼。”
“我怕刮傷了……”
“刮傷了無事,”陸執方輕描淡寫:“至多小廚房以後就沒有蘿蔔炖牛肉這道菜了。”
馥梨硬着頭皮去了,清晨的光照着他微揚的臉,一夜過去,世子下颔冒出些青色胡茬,很短,不認真看瞧不出來。原來玉面郎君也是會長胡子的。
馥梨拿刮胡刀去輕輕蹭了一下,發現那刀片是削得極薄的銅做的。
陸執方坐在行軍凳上,背靠門扉,看她俯身貼近,清淺呼吸如昨夜一般,拂到了自己面上。
他緩緩閉上眼:“再用些力,不怕。”
馥梨漸漸地掌握了技巧,有些角度不好刮,有些地方需要力重,有些地方需要力輕,最後剩下颔骨的邊緣,她手指忍不住按上去,繃緊了那一小片皮膚。
陸執方在這時睜開眼來,墨玉瞳仁裏映着她。
恍惚間,平湖秋月一樣的眼裏,還留着昨夜貼近時的的溫柔缱绻。馥梨手一抖,繃緊了的皮膚上霎時浮出一道極淡極細的血線。
“世子爺……”她快捏不住那刮刀。
陸執方接過刮刀,指腹在她手背蹭了一下,馥梨縮了回去,他埋怨的三個字輕似耳語:“膽兒小。”
收拾好之後,有陳承運派的親兵護送他們回京。
此後一路順暢無阻。
木樨早得到信報,在靜思閣等着,把陸執方離去這段日子的邸報和朝堂消息都彙集起來,放在書案。
陸執方沐浴休整一番,先處理了需要緊急回複的批文和信件,“這封送到吏部侍郎周大人宅邸,密文給轉運判官李浮玉,另外去定國公家答複我赴春日宴。”
木樨接了那些文書,打算去找荊芥外第二得用的護衛去跑腿,聽得陸執方在身後道:“還有一事。”
“世子爺說。”
“你去找高揚,問靜思閣仆役身契是在他手裏,還是在我母親手裏。在他手裏,叫他送來;不在他手裏,”陸執方思忖道,“叫他想辦法謄抄一份馥梨的身契,重在籍貫信息、死活契長短,當初她入府是從哪個牙行、哪個牙婆買的,叫他查清楚了來報。”
吩咐一下子有點多,木樨腦袋飛轉記着,下意識問了句:“世子爺還有別的吩咐嗎?”
陸執方也覺得漏了什麽,思索一番。
“把廚娘喊過來。”
“誰?”
木樨以為自己聽岔了。
陸執方已擱了筆,重複道:“小廚娘的張大娘。”
張大娘進屋事後,心裏直打鼓,滿心以為剛剛送進去的炖湯做差了,卻看見世子爺在翻書,以閑談般的口氣問:“小廚房常做蘿蔔炖牛肉嗎?”
“入冬了一個月做兩次。”
“只兩次?”
“最近牛肉貴,不好買。”
“明日再做一次,錢超了份額跟木樨支取。”
張大娘應好,又問:“世子爺明日大概何時下衙?我給世子爺算着時辰,做剛炖好的最适口。”
這種有香料久炖的菜,世子爺是挑嘴的,放久了會嫌太入味,掩蓋了食材本身的鮮味,比如那蘿蔔。
書案後,陸執方翻過一頁:“我不吃,你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