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誤會
30.誤會
張一早晨給陸柚發的消息沒有回複,快下班了,張一又想約陸柚出去吃晚飯,說開了也就好了,何必兩個人都怄氣呢?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忙嗎?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昨天說的問題,咱們今晚可以讨論讨論。”
想了想,他加一句:“平心靜氣地。”
他想,陸柚要是不答應,無非冷言冷語說不去,也算搭上話了,或者她說要加班,他買飯送過去,她總也不能拒絕。七等八等,直到辦公室的人都走了,也沒等到回複。今晚值班的楊大夫看他還在,問他怎麽還不走。
“就走了。”張一起身,解了白大褂的一顆扣子,要往更衣室去。
“有約啊?我懂。”
張一不以為意,出門看李斌走過來。他想起小韓的話,明白今晚李斌這又有應酬了。楊醫生應該是誤會了,以為他也在受邀的人裏。
回過頭,楊大夫已經出去了。其實就算他在,他也沒法解釋。
陸柚還沒回話,張一往病區走去,別人都在吃飯或者在休息,沒什麽特別,李麗華在拖地。
“你怎麽自己收拾衛生,病區裏都有保潔啊。”
李麗華氣喘籲籲,張一伸手要接拖把:“你躺下吧。我替你拖完,以後這些事不要自己做了。”
“我沒受得住,吃飯都吐了。自己弄自己收拾吧,叫保潔來,人家也會惡心的。”
張一加力奪過拖把,把地上收拾幹淨。替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床頭晾着。
“你不行就請個護工,雖然孩子年紀小,你該告訴他們也要告訴的。”
張一也勸過多次了,李麗華一向是不肯聽。她變了話題,不想說這個:“張大夫你怎麽還沒走?”
“馬上就走了。你自己有什麽不舒服的,要說。”
但張一也知道,說了也沒用。化療的副作用就是這樣。
“好,今晚和女朋友約會嗎?”
雖然是窺探隐私,張一不怎麽反感,微微一笑:“問了,還沒回我,我可能是問晚了。等會兒再不回我就只好自己回家了。”
李麗華慈愛地笑着:“真好啊。我兒子也要畢業了,他以後要能像您這樣,找個工作,有個女朋友,以後能有個自己的家,就好了。”
是很好啊。張一笑道:“這要求一點兒也不高,肯定能做到。”
張一等到七點多,也沒等來陸柚的回複。只好自己回家,也沒心思吃東西,煮了一包泡面,沒滋沒味地吃了。
吃完飯,他開了電視,也看不進去,索性看他和陸柚的聊天記錄。她從前無論是生氣的時候還是不太熟悉的時候,沒有不回消息的。他又想起周五的時候陸柚加班,好像是說過今天要去一個什麽單位。
他試探地問:“今天的工作順利嗎?要加班嗎?”
直到睡前,他也沒有等來回複。
陸柚是完全沒有看手機,酒店都是大姐怒火平息之後定下的。她看完文件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多,大姐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大姐,我們回酒店休息吧,咱們把咱們的東西都收拾完,明天交接了直接回單位就行。”
“啊?!”大姐乍醒,沒搞清楚狀況,“好,好。”
陸柚把她們留下的廢紙和垃圾都清理掉,收拾的時候,驀地想起張一,都這個時候了,他肯定早
睡了。想看一眼手機,手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沒電關機了。好在晚飯的時候,已經跟李文洛說了不回去了,陸柚也沒什麽交代不下來的。
大姐問:“你要打電話麽?用我的打。”
“沒事,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已經關機就算了。”
陸柚回了酒店,和大姐也講究不得,簡單洗漱後,就睡着了。
兩點多的時候,下雨了。張一睡夢中迷迷糊糊感覺到空氣潮濕,起來關窗戶。
手機上陸柚還是安安靜靜。
他發了一句:“柚柚晚安,下雨了,我明天去接你上班好不好?”
他嘆了口氣,關了窗他睡意全無,坐在床邊沉思。陸柚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不同尋常。他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想象,他立即甩掉拖鞋,鑽進被窩,強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醒來,天晴朗得很。
地面上的水跡已經都幹了,張一比平時陸柚上班的時間早了十分鐘到她小區門口,一直等到八點半,他才确定陸柚……可能昨晚就沒回來。
他給淩思遠發微信:“陸柚跟你們說了什麽了嗎?”
淩思遠沒回,他沒再拖泥帶水,驅車去上班。
科主任和沈可揚在他們辦公室裏等着,李斌在陪着。張一一進來,李斌笑道:“被什麽事耽擱了?平日裏都早,偏今天就晚來。”
這算是替張一解釋,張一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在衆人臉上轉了一圈,落在沈可揚臉上。他精神抖擻,見張一看他,笑道:“你今天怎麽怪怪的,好像不太高興。”
張一輕聲說:“沒有,昨晚下雨沒睡好,起晚了。主任,請假手續我等會兒補一下吧。”
科主任也表現出了一點熱情:“那倒不要緊。今天A司派人來宣傳,沈總說幹脆開個産品宣介會,領導決定叫你們幾個人一起去聽聽。他們兩個公司也同臺交流交流。好些東西,他們不介紹,咱們也不知道現在科技都進步到這個水平了。”
正常的工作安排,張一能說什麽呢?小韓不在受邀之列,朝張一比了個加油。
A司的秦工是個挺老實的人,像是搞技術出身的,講解側重數據,現有的設備只要能報出型號,這位秦工就能報出他們的新産品所做的改善。張一對他挺有興趣,提了不少問題,李斌一言不發,記了不少筆記。
王副院長大手一揮:“張大夫可以和秦工留個聯系方式,會後做個更深入的交流。”
沈可揚的講述就更花哨了,從現代科技講述到未來理念,多學科交并和尖端技術展望,還說了T司有一系列和一線醫生的合作扶持項目,真正産品內容就講得不多。
“這個部分,我司都有相關的圖冊介紹,寫得也都很詳細。我在ppt裏講了終究是紙上談兵。大家要是感興趣,可以有針對性地去我們合作醫院參觀交流,獲得他們的實際使用的心得。我們也可以為客戶創造線上交流的機會。”
他講解的過程中,張一一直是木然的狀态。他的內容吸引不了他,他那個念頭從今早一直沒有看見陸柚,一直在纏繞着他。
他今天這樣春風得意,是因為什麽呢?但他也沒有比平日裏更特別些,張一從第一眼看見他,他就是這樣一副模樣了。
張一反複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卻不能遏制。
王副院長看着張一:“小張,這次沒有問題啦?”
張一擡頭笑笑,沈可揚搶先說:“張大夫和我加過聯系方式了。張大夫有任何問題,我必定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有問題就要散會了,王副院長笑:“今天看你們倆在一塊,我還覺得你倆有點像,都是又高又帥,你們倆誰高?”
這完全是說小孩子的語氣了,沈可揚完全不生氣:“我185,張大夫呢?”
“我也差不多吧。”
衆人笑嘻嘻地起身要往會議室外走,沈可揚趁機湊近,比了一下:“還是張大夫高些。”
張一笑了笑,沒接話。他這麽熱情,也讓張一不自在。
張一有心事,落在一群人後面,沈可揚的背影昂揚自信,說得周圍人哈哈大笑。他低頭看了眼手機,陸柚還是沒有回消息。
他想,陸柚是不會背叛的。他對她的人格有自信,她不屑于去做這樣的事,他在陸柚心裏的分量,也不值得陸柚去騙他。
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是兩人相約見一面,然後舊情複熾。要是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陸柚一定會跟他說的。
所以他只要等着結果就好。可要真是這樣,他該怎麽辦呢?
他也沒什麽選擇吧?郎有情,妹有意,有他什麽事呢?
淩思遠的電話打來:“剛在開會,你怎麽了?”
“沒事。上班呢,別說這些了。”
“可你問我的時候也是上班啊。你倆周日吵嘴,今天還沒好嗎?”
張一想,推測只是個推測,就算是真的,也不該從他這裏洩露給淩思遠。
“沒呢,大概是賭氣,我再哄哄。本來想問問大萌哥知不知道她……的想法,現在氣消了,不想聊了,上班時間聊這個,太沒意思了。”
他口氣淡定,做的事可一點也不淡定,淩思遠也覺得好笑,偏偏現在忙,沒法跟他細說。
“那我挂了,你好好工作,其實你倆這關系,你可以堵她去,只要能見到面,什麽都好說。”
一句話,把張一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重新推翻,他可不是去堵她了嗎?
“行啦,挂了吧挂了吧。”
“晚上咱們倆見見,等我下班。”
“嗯。”
晚上淩思遠加班,張一受邀和領導們一起去跟沈可揚和秦工吃飯。這樣的場面,禮節大于現實意義,張一身邊安排着秦工,他們倆聊得倒挺好。
吃完了飯,淩思遠說他加班完了,要來找張一。張一報出自己的位置,又說在小區門口見。
代駕把車開回來的,張一喝得不少,淩思遠皺了眉,先讓代駕師傅走了,他把車開到車位上,扶着張一回家。
“你怎麽了?吵架你不哄,你跟自己較什麽勁?”
“分手了,分手了。我以為她說着玩,沒想到是真的。”
“啊?怎麽回事?”
“不想說。別問我,讓大萌哥去問她。我明天出差,回君同。要殺要剮都随她。”
淩思遠有點無奈:“那你睡吧,明天什麽時候的票?別遲到了。我用不用打電話叫你?”
張一揮揮手,自己回房間,踢掉皮鞋,就躺在床上了。淩思遠無法,替他關了門回家去了。
蔣易萌知道他和張一見面的事,沒想到他能回來這麽快。
“陸柚沒跟你聯系?”
“這兩天沒聯系,怎麽?”
“又分手了,張一說的,你別跟陸柚說。我今上午是覺得他态度太不正常,他上班時間一般不會主動起頭聊天。”
蔣易萌一邊給陸柚發消息,一邊嘆氣:“只此一次,今生不要再指望我給任何人介紹對象了。哀家累了。”
淩思遠笑:“我今晚有點理解他們。你看,我那會兒追你,我想的就是,這個人挺好看,性格也好,我要跟她談戀愛。至于結婚還是不結婚,以後在哪工作,要不要生孩子之類的問題,要是任何一方提起來,都會把對方吓跑。都是在後面我們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自然考慮的。他們這種一開始,就背負了太大的壓力了。而且這兩個人都太認真了,他們不想以後,不想那些問題,簡直就沒法過日子了。”
“那怎麽辦?”
淩思遠做出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樣:“陸女士有沒有告訴你,她跟張一,有沒有什麽親密舉止。”
蔣易萌眯眼,一臉警惕:“你為什麽問這個,這些,你們男的不是最喜歡聊麽?”
“我哪會跟人聊你呢。這不今晚想聊,他喝多了,我沒法說了麽?我覺得,他倆要是能把見面的話減一半,可能好很多,讓嘴去幹點別的吧。要是我天天跟你讨論,咱們倆什麽時候生孩子,那咱倆肯定也要天天吵。”
蔣易萌雙手抱胸,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有觀點才會吵,你說吧,你是什麽觀點?”
“你看,是吧,只要聊嚴肅的,就可能會吵起來。”淩思遠滑不溜手,逃避問題。
蔣易萌沒放過他:“咱們倆真沒正式說過這個,你說你的想法。”
“首先,我現在覺得,我們還是要生的,管他男女生一個。但是我們倆現在還算年輕,身體也不錯,所以也不着急,先打拼事業,等我們安心要生再說。你有什麽異議我們可以再商量。”
這個答案,蔣易萌是可以接受的。她想起這事就不痛快,白了淩思遠一眼:“生孩子主要是我吃苦受罪,和你的身體有什麽關系?”
淩思遠語氣十分暧昧:“也不能說毫無關系吧。我要是不行,你跟誰生!其實你說有原生家庭陰影,中國人誰沒有啊。咱們好好陪着這倆人談戀愛,開解他們。等他們結婚的時候,我們就算養育成功,就可以生自己的孩子了,好不好?”
蔣易萌未置可否,笑道:“男的永遠想當好朋友的爹,我見識到了。”
陸柚這一天倒黴透了。
周大姐起夜,碰倒了兩人床頭的水杯,她自己稀裏糊塗,想着反正屋裏開空調,就沒擦掉。早晨起來,陸柚手機就開不開機了,大姐雖沒否認灑水的事實,但話裏話外推卸責任。又問昨天就沒開機,會不會昨天就壞了。
陸柚趕着回單位,就說回去再修。
回了單位就身不由己。大姐閃進人群中,只說昨晚沒睡好,而且有問題的材料都是陸柚看的,取證單自然也要陸柚寫。科長本來也沒指望她,一個勁兒催她。
陸柚提出要去修手機,他說他有個鍵盤機,讓她把手機卡臨時取出來用。這鍵盤機只能接打電話發短信,陸柚能記得起家裏父母的電話,都短信報了平安。但張一的號碼,她是記不得的。她想張一大概也沒什麽事,也不急。
陸柚還要再說,他眼睛一瞪:“你總不會還得照着手機才能寫吧?”
那些東西,倒是都不能拍照。陸柚無可奈何,只好趕着寫完。科長一直在打電話,對取證單上的每個字都看不順眼,讓陸柚改了又改。
昨晚他給陸柚撐腰時候積累的那點好感蕩然無存,陸柚又在心裏罵了他幾萬句。
取證單返回被審計單位,科長終于大發慈悲,讓陸柚去修手機。陸柚還沒下樓,科長的電話就又打來了。讓她回去,分管來問她詳細情況。
陸柚說完,他說:“找幾個經驗豐富的,特別是曾經被巡視組和紀檢組抽調過的同志,咱們來開個小會,研究一下。”
陸柚徹底放棄了她的手機,這點事說了又說,複述了好幾遍。下班也沒結束,晚上又到了八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