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章
59 第 59 章
◎她們兩人樣貌一模一樣，在別人眼裏會是多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月上中天，宋今禾惦記着明日面見村裏所有姑娘的機會，早早地打算上床睡覺。
宋母将小房間收拾得幹淨整潔，她本就不拘小節，簡單梳洗過後就鑽進了被窩裏。
記憶中，她已經好久沒有如此安穩地睡一覺了，盡管這是在幻夢中，也令她放松許多。
一夜無夢，宋今禾醒來時聽到門外的走動聲，連忙翻身下床，等到她打開房門的時候，宋母便熱情招呼道：“我早飯剛做好，快來吃飯吧。”
木桌上已經擺了幾碗冒着熱氣的菜粥，宋繁從廚房端了兩碟炒好的小菜。
宋母見宋今禾遲遲未動，以為嫌棄家中簡陋，熱情的笑容停滞在臉上，仍舊想盼她理解，解釋道：“我們是山野小戶，每日都是吃些粗茶淡飯。”
“怎麽會，這些很好。”直到宋今禾順着她的安排坐到桌前，提起筷子，宋母才繼續笑開來。
宋今禾還惦記着昨日提及的事，等宋繁坐到桌前，立即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出門？”
她幾乎是将迫切寫在臉上，宋繁笑了笑，順應她的想法道：“用過飯便去，雖然時辰早了些，但本就是時常串門的鄰居，也無妨。”
聞言，宋今禾臉上帶着欣喜的笑，“好。”
草草吃過兩口，她便專心盯着宋繁，只等着他用過飯，好催促出門。
她催促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宋繁已經在她的注視下倍感壓力，不得已加快用飯速度，放下碗筷時，有些遺憾地抑制了內心還想再盛一碗粥的想法。
宋繁手中竹筷輕碰桌面的瞬間，宋今禾便已經做好了起身準備，禮貌詢問道：“你吃過了嗎？”
“走吧，現在我就帶你去。”宋繁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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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禾當即點頭道：“好。”
宋母一直安靜吃飯，沒有插嘴兩人的交流，唇角始終挂着笑意，見他們要出門了，才對着宋繁交代兩句，“宋姑娘初來乍到，你要照顧好她。”
宋繁在宋今禾的影響下，動作極快，兩人已經走到了院門，聞言匆匆回頭，高聲應了一個短促的音節。
宋家莊依山傍水，此刻晨曉初臨，日色幽微。
宋今禾感受着涼風拂面，耐心聽着宋繁同她講述今日聚集衆人的是一位很會做糕點的小娘子，大家聚集在一起，向她讨教學習做點心。
宋繁以為她是真的想要參與，因此将自己知曉的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通，生怕她因為是外來者而融入不了。
宋今禾的心思只在于來的人裏到底有沒有小禾，并不在意大家聚集起來是做什麽的，她聽了幾句，便轉移注意力，四處張望。
村落本就不大，他們行進片刻，便有一些年輕女子同向而行，看起來應該與他們的目的地相同。
宋今禾仔細将視線之內的人都打量了一遍，遺憾地沒能發現自己想見的人。
見她興致不高，宋繁反思自己會不會太忘乎所以了，收斂臉上的笑意，順着她的視線在周圍人之間掃視。
“你在找人嗎？”
“對啊，我與同伴走失，或許他也會來村裏，說不定我們能在這裏遇見。”
宋繁理所應當地将她口中的同伴當做了女孩，自告奮勇道：“你的同伴有什麽特征嗎？我可以幫你一起找。”
這個問題倒是提醒了宋今禾。
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若是小禾出現在此地，她們兩人樣貌一模一樣，在別人眼裏會是多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宋母在這裏生活多年，即便是村中偶爾有她記不清名姓的人，但多少也與人打過照面，若是曾經見過與宋今禾樣貌相同的人，怎麽會在兩人見面的時候沒有異常反應。
既然如此，宋家莊裏是當真不存在小禾，她也就沒有再去尋找的必要。
宋繁一直注意着宋今禾，見她停下腳步，當即也跟着停下，關切道：“宋姑娘，怎麽了？”
“勞煩讓一讓。”
鄉間小徑路窄，他們兩人并肩停下，走在後頭的人想要通行便困難了些，一位少女手捧着白色瓷盤，小心翼翼護着盤子裏的精致糕點，等不及宋繁給她側身讓路，便要強行通過。
她的注意力全在腳下，雙手托着瓷盤，快要通過時，猝不及防被前方一道身影正面相撞，身體頓時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瓷盤也脫手飛出，糕點在空中散亂分離。
混亂的場面中，宋今禾當先反應過來，伸手拉住了倒向她的少女，扶着她的腰站穩後，關懷道：“沒事吧？”
少女只是受了驚吓，身上沒有磕碰，自然安然無事，但她的糕點就沒那麽幸運，三三兩兩陷入泥中，全都遭了殃。
她謝過宋今禾後，擡眼尋找罪魁禍首。
一個與宋繁差不多大的少年面色漲紅，站在幾步之外，他也自知犯了錯，想要道歉，但支支吾吾半天沒能說出口。
少女氣得幾步上前，提起他的衣襟，怒道：“你撞壞了我的糕點，怎麽賠我？”
少年被她靠近，臉色更紅，聲若蚊蚋道：“我賠......”
複述了兩三回，聲音不僅一次比一次小，還沒說出個解決辦法來。
他如此做派，少女更是憤怒，甩開他的衣襟，将他推開，“我告訴你，怎麽賠姑奶奶都不滿意！”
眼見事情愈演愈烈，宋繁站在宋今禾身上，視線頻頻向她投來，想出言讓她上去勸解一番，畢竟同為女子，方才又救過她，宋今禾說話，想必也有一些分量。
但宋今禾顯然沒有這個意思。
她就像是接收不到宋繁的眼神一般，腦中又開始思索如何尋找到江景宴。
尋找小禾沒了希望，她也就需要盡快找到江景宴，否則沉沙或許也懷疑她。
這裏的人對于她來說，都是虛構的，發生的事情自然也不是真實的，她不在意他們發生了什麽。
宋繁欲言又止，嘴裏的話被宋今禾的漠視堵了回來，只能看着前方吵架的人幹着急。
紛争中的二人推搡片刻，女子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連漠不關心的宋今禾都投去了視線。
怎麽忽然不吵了？
只見方才還盛氣淩人的少女，此時臉上挂着溫柔的笑意，安撫着害怕的少年，“方才是我情緒激動，對不住，你有要緊的事要做對嗎？快些去吧。”
少女說着讓開道路，好讓少年能夠離開。
少年點點頭，說話音量提高了些許，清晰傳到了少女耳中，“方才是我沖撞了你，對不起，你需要我如何賠償，日後來家中找我便可。”
他說完便急匆匆離開，少女也俯身去整理摔落的瓷盤與糕點。
這點小插曲在莫名的情況下，如同吹過的清風，消散無蹤。
宋今禾眉頭跳了跳，快步上前追上準備離開的少女，追問道：“你方才那麽生氣，為何突然就氣消了？”
少女回頭看見宋今禾，面上也是費解的神情，思索片刻後應道：“我方才确實很是生氣，但心裏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他早些年還幫過我一回，想着沒必要咄咄逼人，也就消氣了。”
宋今禾被她的答案激發了更大的疑惑，眼看着少女離開，她心中升起一股猜測。
宋繁跟在她身邊，面色迷茫，其實他與她同樣好奇，這女子為何一會生氣，一會又笑，只是他聽完少女的回答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宋今禾側身看向他，毫無征兆地擡手在他的臉側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下手極重，宋繁臉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印，他捂着臉，疼痛叫他抽着氣說話，“宋姑娘，你為何要打我？”
宋今禾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你生氣嗎？”
“我為何要生氣啊。”宋繁與人為善，他認定宋今禾也是個好人，因此相信她做事必定有自己的道理，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責怪，而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宋今禾點點頭，擡手給他的另一邊臉也添上了一巴掌。
宋繁欲哭無淚，“宋姑娘，我若是做錯了什麽，你直說便是，不然我不明白啊。”
他兩只手捂着臉頰兩側，宋今禾無從下手，只好換一種方式，直言道：“在你記憶裏，從小到大，你生氣過嗎？或者你娘，有動怒過嗎？”
宋繁搖了搖頭，還未開口，宋今禾繼續道：“其他人呢？有誰出現過不可調和的矛盾過嗎？”
在他的記憶裏，剛才的場面就已經是他遇見過最為激烈的争端了，所以他才會不知所措。
宋今禾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人有七情六欲，自然也會有控制不了自己的時候，哪裏會永遠都是其樂融融的？”
宋繁在她的引導下，不斷深思，在即将觸及到某處記憶的時候，大腦忽然傳來鈍痛，意識陡然被抽離。
他那雙始終清澈的雙眼，被逐漸彌漫上的黑霧遮擋，與此同時，宋今禾感受到心口的刺痛，像是心髒受了傷。
一股電流竄入四肢，帶來酸痛的麻痹感，令宋今禾即便是看到宋繁正緩步向她靠近，也無從躲避。
她勉力站着，看着宋繁擡起手，伸向了她的脖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