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章
14 第 14 章
◎她希望江景宴在人間停留的時間久一點。◎
郭漠拖着受傷頗重的身體,憑借意志力回到了江府,他見到江老爺,氣息虛弱道:“小人辦事不利,沒能将少爺帶回來。”
出門前郭漠還記得江老爺是如何愁容滿面,焦慮父子分別不得相見的痛苦,此時卻已經笑容滿面,聞言無所謂道:“無妨,你辛苦了,看起來受傷了?快些去醫治吧。”
郭漠被江老爺叫來的家仆攙扶着去醫館,路上他禁不住好奇問道:“老爺為何突然如此高興?”
家仆道:“今早調了好多丫鬟去內院,聽當差的小荷說,夫人腹部高高隆起,怕是快要生了,若是能生個大胖小子,老爺至少還能有一個兒子留在身邊。”
郭漠心中彌漫起古怪的疑惑,他昨日才見過夫人,那時她身材纖瘦,根本看不出孕相,雖然他還沒娶過媳婦,對女人懷胎不太清楚,但總也不能是一夕之間的事情。
東家的事情不是他能夠置喙的,郭漠縱有滿腹疑問,也只能閉口不言。
從醫館醫治過完,回到江府,郭漠便得了江老爺稱他辦事得力,體恤他受了傷,準許卧床休養七日,待遇同往常一樣。
明明他只同江景宴打了一個照面就被打得狼狽不堪,江老爺卻也能睜眼說瞎話,誇他又獎賞他。
看來江老爺确實得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既然不必當值,還有錢拿,郭漠自然不會拒絕,倒頭一睡,不知府中正在發生大事。
月色高懸。
江老爺守在江夫人的寝房前轉個不停,不斷有端着血水從房內出來的丫鬟,每每此時,他要攔住丫鬟問問情況,“孩子如何了?”
丫鬟的回答無一不同,“小少爺還沒出來。”
凡是被遴選過來照顧江夫人的丫鬟,都被打怕了,她們必須說夫人肚子裏的是小少爺,也不能質疑夫人的孕期為何如此之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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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者處以杖刑,輕則重傷,重則杖斃。
丫鬟來去的速度越來越快,起初房門還不斷被開合,後來索性就半掩着。
江老爺雖問得密切,卻不曾踏足進入寝房一步,他在丫鬟們嘴裏得不到答案,又不願進門沾了晦氣,只能伸長脖子,期盼看到些什麽。
此時距離江夫人開始生産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從房內蔓延出來,一開始并不明顯,随着時間的推移,黑氣愈發密集,連門外的江老爺都察覺出了異常。
他瞪大雙眼,看着如此詭谲的景象,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情,一日前,他曾在夢裏同仙人見面,仙人答應他會送給他一個孩子,稱孩子出生之時,就會有此等異象。
随着黑氣越發濃郁,屋內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江老爺欣喜若狂,半晌等不到穩婆将孩子抱出來,只能自己闖進屋內。
內室裏丫鬟們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身上的皮膚幹枯皺縮,如同被吸空了血肉。
就連他的妻子,仰面躺在床上,也是如此。
屋內唯一存活的,就是一個瘦弱的嬰兒,他正坐在地上,看着闖進來的江老爺,命令道:“把江景宴帶到這裏來,我需要他更多的血。”
這聲音與夢中仙人一模一樣,江老爺原本還沉浸在夫人死去的悲痛中,被這聲音一喝,當即清醒過來。
有些不可置信道:“ 您附身在我兒子身上了?”
沉沙皺起眉頭,他乃是仙魔之戰時,魔君所用的本命劍劍靈,當年被江景宴擊碎後,寄居在碎片中落入人間,茍活至今。
他雖為劍靈,卻生出了人的執念,蟄伏多年,終于嗅聞到了江景宴的氣息。
江景宴身為上仙,雖然神魂在寄居在凡胎裏,但也不是普通凡人可以比拟的。
沉沙入了江老爺的夢,撺掇他去取江景宴的血液,沒成想江老爺如此沒用,占了江景宴父親這層身份,還只拿到一滴血。
他在心中啐了一口,這老東西還有臉稱呼自己是他的兒子,這嬰兒身軀都是鬼氣所化,哪來的兒子。
但這話并不能說出口,他還需要這老東西替他去取江景宴更多的血。
因此他用着嬰兒稚嫩的臉露出一個獰笑,威脅道:“若是今日你帶不來江景宴,你剛剛出生的小兒子,就要同你妻子一同團聚了。”
江老爺連忙道:“不能,不能這樣!仙人你且等着我,我定能将江景宴帶來。”
他恭順地匍匐在嬰兒身邊,聽沉沙仔細交代過之後點頭應是。
江老爺從寝房出來之後,将整個寝房都封起來,命人嚴加看守,不能放任何人闖入。
寝房周圍從紛亂嘈雜變得安靜。
郭漠醒來時還是月明星稀的時辰。
他是被嘈雜聲吵醒的。
白日裏送他去醫館的家仆拍着門大喊,“郭漠!快起來,老爺喚你!”
郭漠頓時起身,跟着他去見江老爺。
江老爺坐在堂內椅子上,雙手滿是血跡,雙眼空洞,不知看向何處,郭漠都已經來到他身邊,也未曾發覺般,一動不動。
郭漠人還蒙着,不知發生何事,江老爺這副模樣,必定不會是好事。
但他總不能一直就站在這裏僵着,只能硬着頭皮開口道:“老爺,不知傳喚我所為何事?”
江老爺被他聲音喚回思緒,視線在他臉上停留幾息,嘆息道:“你來了。”
他從失神狀态中脫離出來,眼神忽而變得堅定,命令道:“你去着急府中所有武力高強之人,到前院等我。”
江老爺貪生怕死,招攬了許多像郭漠這樣功夫過人的人,但越有本事的人要求也就越高,因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每日随侍在府內,而是采用輪值的方法。
江老爺此時,是要他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郭漠低頭領命,“是,老爺。”
他熟知所有人的住處,雖然受了傷,但依然動作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就召集了所有人。
江老爺環視一圈,神情悲痛道:“諸位或許不知,江某就在剛才得知了一個噩耗,我的發妻,在生産我們第二個孩子的時候,難産而死,此時她性命垂危,命不久矣,臨終唯一的願望,便是見一眼宴兒。”
“宴兒與我們夫妻二人多年誤會,自離家後就再未曾歸家,無論從前過往,母子一場,江某,終歸需要讓兒子送她最後一程,還請諸位助我,若是宴兒不從,便是硬來,也要帶他回來!”
“參與此次行動者,皆于江某有恩,歸來之後,江某自會論功行賞。”
他這一番話慷慨激昂,既引得衆人心中不忿,又佐以金錢利誘,即便有人對江景宴實力忌憚,也仍是士氣高漲。
郭漠身上的傷口仍在鈍痛不已,他清楚夫人之死有蹊跷,因此在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單府行進的時候,縮在人群最末尾,沒做這個出頭鳥。
單府內。
宋今禾得了一個“短命鬼”的結論,還聽到“血光之災”這類一聽就十分神棍的說法,面色不虞。
若不是單蘇看起來煞有介事,她當真懷疑他是诓她的。
畢竟此時單蘇面前的桌面上不止是三枚銅板,而是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器具,他面上一派認真,是謹慎算完後給她的結果。
但宋今禾還是不能接受,她指節敲擊桌面,“還能再詳盡一些嗎?比如我的血光之災是因為什麽?天災還是人禍?”
單蘇道:“我好像只答應為你算一次。”
“你!”宋今禾想不出話來辯駁他,只好回身拉着江景宴的衣袖,氣沖沖地道,“我們走。”
“且慢!”
單蘇凝視着江景宴的背影,大喊道:“江兄獵殺如此多的妖邪,身上早已被殘留的妖氣腐蝕了吧?尤其是今夜這樣的朔月之日,身而為人,卻被妖氣所折磨,這樣的日子,你不覺得難捱嗎?”
宋今禾聞言,詫異地偏過頭,果然在江景宴臉上看出了隐忍的神色,他額角處隐隐泛着水光。
是什麽樣的痛楚,令他痛出了汗水?
見他們止步,單蘇繼續道:“我可以幫你,雖不能根除,卻可以減輕你的痛楚。”
江景宴感受到宋今禾松開了他的衣袖,随後他反握住她的手腕,頭也不回道:“不必了。”
宋今禾見他擡腳要走,連忙雙手拉住他,回頭道:“需要的,我們需要的。”
她湊到江景宴身邊耐心勸慰,“你別看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脾氣古怪,待人無禮,但他确實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在二人身後将話聽得清清楚楚的單蘇:“......”
他覺得江景宴對他的印象會更差好嗎!
宋今禾從江景宴臉上看不出喜怒,于是繼續道:“你自己的身體,總是要愛惜的,萬一影響到神魂怎麽辦?”
江景宴睫毛輕輕一顫,擡眼看向她,“你說什麽?”
宋今禾捂着嘴,自知說漏了嘴,擺手道:“沒什麽,沒什麽。”
她不願再提,江景宴也掠過這一茬,重心轉到別處,“你很擔心我?”
宋今禾道:“擔心的。”
她希望江景宴在人間停留的時間久一點,至少要走在她的後面。
江景宴忽然笑起來,松開她的手腕,回身看向單蘇,“你說要幫我,怎麽幫?”
單蘇見到人上鈎了,心裏對宋今禾的埋怨都消散了,笑着道:“我自然是......”
還未等他說完,趙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比今早時候更加凄厲婉轉。
“東家,不好了,江府的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