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郎中診秘
第二十九章 郎中診秘
香蓮雖搬出了韓家大院,平時經常回來,和老太太的關系也緩和了很多,兩人也能坐一起說上一會兒話,真應了親戚遠來香那句俗語。
和瓊草兒的尴尬也消除了,有時香蓮也去西耳房坐上一會兒,只是瓊草兒的話不多,都是香蓮問一句她答一句,不問她,坐上半天也沒有話。
香蓮感覺瓊草兒就如林黛玉有着病态的美感,尤其皺眉,可謂西子捧心,楚楚可憐。
“我看姐姐不停地皺眉是怎麽啦?”
“頭疼。”
“看大夫了嗎?”
“看了,不管用。”
“大嫂給你的頭疼散管用嗎?”
“稍微好點。”
香蓮想起,在煙館時經常有人去找大煙殼,說大煙殼熬水喝,能止各種疼痛,便跟瓊草兒說:“姐姐以後熬點大煙殼的水喝,看看能不能管用。”
瓊草兒點了點頭。
臉面前的話說完,香蓮再找不出話題,便回到堂屋,見大嫂正在裏屋翻着一只木匣子,進屋問:“大嫂忙什麽呢?”
“你二嫂頭疼,我給他找點藥,平時扔得到處都是,要用的時候就找不到了。”
“二嫂一直都有這個毛病嗎?”
“不是呀。”殷氏放下木匣子說,“就從你把家松拉走那天起,她說她夜裏睡不着,天天頭疼。我讓他看大夫,前莊的塗大夫說,是焦躁不安引起的氣血不暢,最終才導至偏頭痛,拿了藥也不見好。西莊有個胡郎中是個神醫,就是老不着家,偶爾回來,我就備一些藥,他的頭疼散特別管用,上回買了不少,這一回卻找不到了,可能讓她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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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聽韓母正在外屋說:“看,義爵爹帶什麽回來了?”
香蓮猛地一驚,趕緊沖到堂屋向外邊看,并沒有看見韓家松的影子,回頭跟韓母說:“娘幹嗎要騙人呀?”
“咋騙你啦,馬上就過年了,他還能不回來呀?”
香蓮這才想起,韓家松走了剛好一年,這一年裏,她天天夢見韓家松回來,醒來後再也睡不着,望着窗外只想哭一場。
有時候想,韓家松是不是去了督軍府,如果在督軍府一定會來信的,或是去了別的地方也可以來信,為什麽這麽久連一封信都沒有呢?
每回想到這些,她就心急如焚,是不是韓家松出了什麽事,很想去省城看看,可義爵正在哺乳期,一時走不開,她計劃好了,過了年開春就去省城,韓母也同意了。
鄉下人過年,中午比晚上重要,也最熱鬧。
這天中午,要在堂屋的當間擺放兩張桌子,飯菜做好後先不上桌,然後一下子端上來,所有人都坐下後才放鞭炮吃飯。這是韓世榮定下的規矩,他說,韓家沒有仆人,所有人都一樣,必須一起吃年飯。韓世榮死後,殷氏改規矩,這一條沒改。
殷氏和瓊草兒坐一排,她夾一塊魚片放在瓊草兒碗裏,瓊草兒夾起來剛要往嘴邊放,突然一陣惡心,慌忙推開椅子往門外跑去,在走廊的東頭一個下水道口,瓊草兒彎着腰往下水道口裏吐了起來。
殷氏見狀忙把義珍遞給韓母抱着,跟到外邊幫着她捶打後背,問她:“你怎麽啦?”
瓊草兒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可能受涼了。”
殷氏看了看她吐出來的只是一攤黏液,突然也感到一陣惡心,就張着大口把剛吃下的東西倒了出來,把瓊草兒吐的那一攤黏液覆蓋住了。
兩個人的嘔吐聲并沒有傳進吵鬧的屋子裏,坐在桌子前的人不停地吃肉喝酒,只有韓家柏不停地向外張望,但他不敢離開座位走出去,魂不守舍地呆坐在那裏。
長庚向他敬酒,一連喊了兩聲“老爺”,他都沒有聽見,還是香蓮在他面前揮一下手,他才突然反應過來,舉起杯子把酒喝下。
“義洲娘在外邊怎麽還沒進來?”他說着義洲娘,心裏卻想着瓊草兒。
香蓮坐在他右前方的位置,把孩子交給他說:“讓大伯抱下,我去看看大嫂。”
香蓮離開桌子,剛到門口見兩人進來,每個人都紅着臉,眼角挂着淚珠。香蓮問:“你兩個都怎麽啦?”
殷氏說:“我見二太太嘔吐受了傳染,反比她吐得還要厲害。”笑了一下又說,“現在好了,回去吃飯吧。”
香蓮不敢多問,轉身回來從韓家柏懷裏接過孩子又吃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瓊草兒和大嫂比着吐,兩個人越吐越厲害。韓母讓她們去看大夫,瓊草兒一個勁地搖頭,說是受涼了,過些天就會好的。但她的頭一直低着,眼睛不敢往四下裏看。
韓母說:“怎麽那麽巧?你兩個同時受涼了?”
這時長庚家的過來說:“老太太,讓我看是咱家哪一道菜有問題,剛才大苑娘也吐了呢。”
韓母說:“那就問問她們三個人,都吃了哪樣菜最多?”
瓊草兒說:“我想起來了,就是魚,大苑娘昨天也吃魚了。”
韓母說:“我也吃了,義爵娘也吃了,怎麽沒事,偏偏你三個吐了?還是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叫長庚去請。”
長庚家的剛轉身要出去,殷氏從屋裏出來,對她說:“叫長庚去西莊把胡郎中請來,上次二太太吃了他的藥很靈驗的。”
長庚家的說:“胡郎中常年在外,不知在沒在家?”
“他逢年過節都回來,現在肯定在家。”
長庚家的應了一聲離開。
長庚把胡郎中請來,先來到殷氏房內,見殷氏正躺在床上,忙走到近前将藥箱放在桌子上。
韓家柏搬過一把椅子讓他坐下,然後讓殷氏把手伸過來把脈,一邊把脈一邊查看殷氏的臉色。殷氏對韓家柏說:“你快給胡郎中泡一碗茶來。”
韓家柏從床頭的棉褥子裏取出暖壺,摸下壺水只有些溫熱,殷氏對他說:“叫如江娘快點燒一壺水。”
韓家柏只得出了屋子去找長庚家的燒水,此時屋子裏還有韓母,她擔心兒媳的病情,想聽郎中說些什麽。
殷氏看她一眼說:“娘,你快讓義清娘過來,我和她是一個病根,請胡郎中一下看兩個人好有個比較。”
韓母不情願被兒媳婦使喚,但也不好推脫,只得離去。
來到西耳房,瓊草兒正摟着兒子義清玩耍,見韓母進來,問她:“老太太有什麽事嗎?”
韓母說:“大嫂叫你過去一趟,那個胡郎中來了,正在大嫂房裏。”
瓊草兒起身想去,卻又猶豫起來,跟老太太說:“大伯在房裏,我怎麽好過去,一會兒讓郎中過來這邊。”
韓母一聽,心裏很不痛快,覺得自己一下成個傳話的人,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她回到堂屋,因為被人使喚心裏不爽,就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韓家柏找到長庚家的命她快點燒水,再回房間,胡郎中已經給殷氏把完脈正聊別的,韓家柏進門兩人停止說話,殷氏問他:“可燒水嗎?”
“我叫如江的娘燒水了,一會兒就好。”又問胡郎中,“太太什麽病啊?”
“恭喜韓老爺,太太又有了身孕。”
韓家柏聽完并不開心,反而驚詫地問:“你把得可準?”
胡郎中說:“我行醫三十多年,這一點把不出來枉在江湖上混了。”然後開了一個方子遞給韓家柏說:“如果太太繼續嘔吐不止,可以此方煎服。”
韓家柏看藥方上的藥品是半戛、茯苓、杭菊、川連等,便收起來,跟胡郎中說:“家裏還有兩位病人與太太相似,是否也可用此藥?”
胡郎中說:“症狀相似未必病理相同,帶我去看看吧。”
韓家柏便帶他來到西耳房,跟瓊草兒介紹說:“這位是胡郎中,來給嬸子把脈。”
瓊草兒一見胡郎中忙說:“我只是嘔吐,不大要緊吧?”
“嘔吐分為多種,有風寒暑濕引起的外邪犯胃,有情志失調引起的肝氣犯胃,不同病理要用不同藥物或者理療,很難說要緊不要緊。”
瓊草兒聽他說話文绉绉的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只将身子坐正,再将胳膊伸出讓他把脈。
胡郎中伸出手,将食指與中指摁壓在瓊草兒脈口上診了一會兒說:“恭喜娘子,你與太太脈向一致,兩人同時懷孕真是巧合。”
一句話說得瓊草兒臉色煞白,韓家柏又問:“可得準确?”
胡郎中說:“老爺問我兩回了,若不相信敬請他人一診吧。”說完提起藥箱要走。
韓家柏忙攔住他說:“不瞞先生,這位是我弟媳,我弟弟已經去世三年多了,怎麽又懷身孕了呢?”
“韓老爺說笑話了,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家弟媳才是啊!”
韓家柏忽覺得問話唐突,紅一下臉說:“既然你診出來了,也必定是真的,卻不知可有什麽法子阻止妊娠?”
“法子當然有,就是打胎,不知娘子可能經得住痛苦?”
瓊草兒慌忙說道:“只要能瞞得住醜事,再大的痛苦我都能經受。”
“那行,我這裏就有一丸藥,你晚上睡前吃下,保你天亮之前完事。”
瓊草兒怕他訛詐,問藥丸多少錢。胡郎中從藥箱取出一只藥瓶,倒出一顆黑紅色的藥丸如葡萄大小,遞過去說:“小小一粒能值幾文?娘子名聲重要啊!”
瓊草兒想着吃下這藥定有一番痛苦不說,體內一條生命也要斷送,不敢接手。韓家柏見瓊草兒不接藥,便伸過手掌讓胡郎中放于他的手心之中,然後取過茶碗又放入茶碗裏。
胡郎中取過紙筆,寫下一張藥方遞與韓家柏說:“此方可抓十劑,每劑分早晚兩次飯後服用,十日為一療程。每次煎藥之前需放兩樣藥引子,我未寫在方子上,想你府上應該不缺。”
“不知是什麽藥引子?”
“蜂蜜與大煙殼好找到吧?”
韓家柏想也沒想說:“兩者皆有,不知需用多少?”
“每劑藥需蜂蜜一湯匙,大煙殼兩只。”
“足矣,每日一劑半年也用不完。”
胡郎中笑道:“是藥三分毒,吃一個月毒性顯現,三個月恐難起身,吃不上半年就該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