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野貓抓人
第24章 第 24 章 野貓抓人
這樣哄人的語氣, 何曾從世子爺口中聽過。
向嬷嬷本來端着給世子的熱茶,險些失手打翻。
世子妃今日早上怎麽叫都叫不醒,掀開簾帳才發現一張臉燙得灼人, 倒是請外頭的大夫來看過了, 只是這病來得匆匆,到這個時辰也不見得退燒,底下的人拿不定主意, 只得把世子爺也叫了過來。
現下看來, 倒是叫對了的。
五月的光景, 侯府裏已經是滿院的綠意, 外頭高大的槐樹亭亭如蓋, 一樹的綠葉在微風的吹拂中, 灑在屋內一片斑駁的光影。
沉珂燒得糊裏糊塗, 面色潮紅伏在寧嘉澤的肩上。
寧嘉澤接過來打濕的帕子,把人好不容易放在榻上, 她的額頭滾燙, 幾縷被汗濕的發絲黏在她的額頭上,看着很不好受。
“這是燒了多久了?”寧嘉澤問道。
芸兒偷偷觑了一眼他陰沉的臉, 回道:“昨夜熄燈得早,小姐也不讓人在屋裏頭伺候着,昨夜倒是毫無動靜,不知是什麽時候發的熱。”
寧嘉澤昨夜宿在書房,想起來昨夜确實風大, 但是吹了一夜風的風就算了,何至于燒成這樣?
“派人去宮裏把太醫叫過來。”寧嘉澤蹙眉吩咐。
“是。”底下的人接了命令,匆匆忙忙地往外走,絲毫不敢耽擱。
芸兒本來想給小姐擦擦汗濕的身子, 可是眼見着姑爺的臉色愈發難看,一屋子的人紛紛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有聲音打破這屋內可怕的安靜。
“渴——”一聲呢喃自身下傳來。
沉珂咬着下唇,只覺喉嚨裏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她渴得厲害,她微微動了動身子,忍不住伸出手來四處摸索。
芸兒聽清楚,趕忙端來一碗清水。
“殿下……”
“給我。”
寧嘉澤接過勺子,舀起少許,湊近沉珂的唇邊,一點一點打濕她的嘴角,直至她感受到水源,一口全部吞下去。
可是這還不夠,沉珂貪婪地還想要更多,囫囵吞咽之後,她依舊喚着渴,一雙手止不住的撲騰,生怕這水源就這麽消失。
寧嘉澤又舀起來一勺,正要靠近喂上去的時候,一根尖銳的指甲從寧嘉澤的面上劃過,寧嘉澤躲閃不及,只覺一陣刺痛,然後底下的人眼睜睜看着世子的臉上染上血跡,在他本就蒼白的肌膚上額外的刺眼。
更要命的是,發作的人尤未發覺,沉珂因為沒有汲取到水源,鬧得更歡騰了。
寧嘉澤低頭看她,她一張巴掌大的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也罷,和生病的人能講什麽道理……
寧嘉澤把那碗水端過來,耐着性子繼續喂她。
沉珂喝得急,溢出來的水順着下巴流淌,灑在胸前的衣服上。被水浸濕的衣衫緊緊貼在下面的肌膚上,白色的中衣下玲珑曲線依稀可見。
就在這時。
“殿下,太醫院的陳太醫過來了,可是現在進來?”暮晨站在屋外禀報。
陳太醫是太醫院的老人了,行醫多年醫術精湛,奉太後之命,平日裏經常來侯府給寧嘉澤把脈,在這侯府裏出入自如。
寧嘉澤眼眸一暗,揮了揮手,叫住了去領太醫進來的芸兒。
半刻鐘內,陳太醫終于得了裏頭的命令,提着藥箱進來了。聽雨軒他從前也來過,那時候世子妃還沒有嫁過來,如今屋裏有女眷在,生病的人還是世子妃,他倒是不敢耽擱,目不斜視朝着床榻走過去。
寧嘉澤起身給太醫讓了個位置。
陳太醫這才發現,裏頭的簾帳層層垂落,從他這邊望過去,只看得到模糊的輪廓,裏面的一切被遮得嚴嚴實實。
只有一截白玉似的手腕從縫隙當中露出來,上頭戴着一只富貴逼人的金絲瑪瑙镯,更加襯得那只手額外的纖細,一看就是個絕頂的美人兒的。
宮中規矩森嚴,陳太醫不敢再多看,他坐在床塌邊,把手指搭在了沉珂的手腕上。他微閉雙目,全神貫注感受着她的脈象。
半晌後,陳太醫緩緩睜開眼睛。
“怎麽樣了?”寧嘉澤開口問道。
“世子妃脈象浮緊,觀其病症,乃是染了風寒所致。風寒之邪入體,郁而發熱,故有高熱。開幾副藥按時服下,再輔以調養,不日便能痊愈。”陳太醫捋着胡須,如實應答。
芸兒聽到這話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太醫繼續說道:“只是藥石可解身體之疾,心中之郁若是不得排解,怕是事倍功半……”
寧嘉澤重複了一遍,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心中之郁?”
陳太醫點了點頭:“臣觀其脈象沉弦,是心事重重之跡,乃是心中積郁所致。”
後面的話他沒接着說下去,有些話說得太透徹反倒是不好。
果不其然,寧嘉澤讓t他下去了。
寧嘉澤掀開簾帳,垂眸看着裏頭那張臉,她靜靜地躺在那裏,不知何時已經睡過去了。這樣的沉珂是從未見過的模樣,只是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麽,眉頭和往日裏一樣微微地擰着。
底下的人照着方子煎了藥送上來,向嬷嬷心疼地看着寧嘉澤:“老奴來服侍世子妃喝藥吧,殿下去把臉上的傷包紮一下,別落了傷口。”
褐色的藥液冒着熱氣,晃動之間散發着濃郁的中藥氣息,苦澀的味道在空氣當中彌漫。
寧嘉澤扶起沉珂的身子,往她的身下墊了一個軟枕,頭也不回朝外頭走去。
沉珂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饑腸辘辘地醒來,只覺喉頭又幹又苦。
發過一場熱之後,身上倒是沒有想象中的粘膩,十分的幹爽,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換過了。
“芸兒。”她喚了一聲。
剛醒來的聲音微弱又沙啞,好像被風吹過的蛛絲,輕輕飄蕩在空氣當中,陌生得好像是另一個人的音調。
沉珂剛剛才睜開眼睛,視線還沒适應屋內的光亮。
模糊當中,她只覺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過來。
寧嘉澤已然換下朝服,穿了身淡藍色的常服,長袍上頭繡着飛騰的祥雲錦簇,腰纏玉帶,一如既往的矜貴清瘦。
沉珂已經認出來了,喚了聲殿下。
話音未落,她就忍不住咳了起來,聲音綿軟又無力。
寧嘉澤坐了下來,伸手觸上她的額頭,“燒倒是退了,既然病了,就好好歇着吧,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視線相平,沉珂看見了他臉上的紅痕。
這是怎麽回事?看起來倒像是新傷。上頭的藥粉未幹,一看就是剛上藥不久。
“這是怎麽弄的?”
寧嘉澤睨着她眼眸,裏頭盛着的滿是無辜,想必對她昏沉的時候幹了些什麽毫無印象。
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用管它,路邊的野貓劃的。”
講出來的話冷冰冰的,一點溫度也無,沉珂微微垂眸,思索着這話的可能性。
侯府哪來的野貓?而且她又不傻,這傷痕一看就是女子的指甲弄的,野貓的爪牙可比這尖利多了。
眼見沉珂沒有接話,反倒是不知什麽時候又咬起了唇珠。
“好了,起來吃些東西,”寧嘉澤拍了拍她的手,“一天天的都在想着什麽?女人家哪來的這麽多的心思。”
沉珂尚且患着病,本來就不想多說話,尤其是被他後一句話噎到,剛醒來就莫名其妙被怼了,也不知道他待在這裏幹什麽,眼巴巴等着看她的笑話嗎?
雖然這麽想着,她也無力和他争執,他又在屋裏留了一陣,看了會書。
晚些時候,直到寧嘉澤被侯爺叫了過去,沉珂才有了個人空間,留下她一人用膳。
因為患病的人不宜吃些辛辣油膩之物,晚膳做得十分的清淡,但沉珂已然餓極了,足足喝了兩碗白粥,芸兒怕她喝多了積食,這才作罷。
人吃飽了有了些力氣,向嬷嬷卻是不許她再看書了,只讓她靠在軟榻上休息。
沉珂擰着帕子百無聊賴,向嬷嬷看着不忍:“世子妃也不能怪我,是殿下出門前特地叮囑的,說是別再傷神了。”
寧嘉澤特意吩咐,誰都不能在沉珂面前提前太醫診斷的事情,交待底下的人好生伺候着,也不許惹她生氣。
沉珂低低哦了一聲,不予置否。
“世子妃不要在同殿下置氣了,話說起來,老奴服侍殿下這麽多年,從未看到殿下對一個女子這麽上心過。”向嬷嬷眼見她聲音低沉,開口寬慰道。
夫妻倆吵架哪有一世的,在她看來,世子已經做了十分大的讓步,再大的矛盾也該要化解了。
上心?沉珂有些訝異。
“嬷嬷不用擔心,我沒有……”
“殿下是我看着長大的,這孩子從小便沒了母親,侯爺常年征戰在外沒空管他,偏生又是個體弱的身子,外人都說投胎到安陽侯府是一世的福氣,可老奴卻覺得,殿下從小到大吃了不少的苦頭。”
“殿下就是性子表面冷清了一些,心裏頭比誰都要熱乎。”
“聽聞世子妃生病,殿下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親手給您喂水、換衣裳,還特地把宮裏的太醫傳喚過來,我看吶,您真是被放在了殿下的心尖尖上。”
沉珂原本靜靜地靠在床頭,然而聽到向嬷嬷這番話時,臉上的平靜瞬間被打破。
什麽?這些都是寧嘉澤幹的?
“嬷嬷,殿下臉上的傷,是不是今日我弄的?”
沉珂頭腦裏面浮現出一些零散的記憶,她迫切地想要證實,她怎麽想起好像一巴掌呼他臉上了……
向嬷嬷肯定地點點頭:“殿下說了是小傷,世子妃不必放在心上。”
好了,沉珂想了半天寧嘉澤口中的野貓到底是哪個女子。
現在她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