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掩飾不住的慌亂
第22章 第 22 章 掩飾不住的慌亂
寧嘉澤今日進宮一趟,他早先因為身子弱,又因才華卓然,皇帝特許他擔任國子監司業,官職還算是清閑。如今多日未上朝,有着祭酒的把持,國子監倒也算是有條不紊的運行着。
皇帝令他散朝後于禦書房外等候,說是有事相談。倒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談到太後今日身子抱恙,讓寧嘉澤有空攜着新夫人進宮多陪陪老人家。
末了,景明帝視線悠悠地看向對面的寧嘉澤,寧嘉澤瞧見他眼中帶着的戲谑。
景明帝話裏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新婚燕爾,正是最好的時候呀。”
寧嘉澤聞言,神色微微一滞,手不自覺撫上眼角,“陛下莫要打趣微臣了。”
聲音清朗又擲地有聲,翩翩少年郎臉上浮現一抹被調侃的羞惱。
景明帝笑得更開懷了,他竟然也能看到寧嘉澤這般模樣,他還以為他就是塊木頭,即便泰山崩于眼前,他都是永遠的那副淡然自若的樣子。
寧嘉澤走後,他對着身旁的太監笑着說道:
“看來,朕的這樁賜婚倒是成全了一對有情人沒錯。”
有情無情倒不知道,寧嘉澤只知寧遠這些日子的三令五申到底是起了作用,現在成家之後,外面的人都說安陽侯府世子和夫人感情甚篤,琴瑟和弦,一度成為京都的一樁佳話。
這廂寧嘉澤甫一進聽雨軒,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時候。
今日菜色琳琅,廚子的手藝也同往常發揮,看似無比尋常的一天,經過這麽些日子,寧嘉澤幾乎都要習慣屋裏多了一個人陪着他用膳的日子。
只是,身旁的人倒是沒有什麽食欲的樣子,嘗了幾筷子就擱箸了。
沉珂食不知味,看着滿桌的佳肴,卻提不起什麽興致。向嬷嬷上前勸道:“世子妃午間就沒用多少,晚間再不多吃一些,這身子怎麽受得住呢。”
寧嘉澤聞言看向沉珂,問道:“身子不适?”
這麽一瞧,面色倒好似真的有兩分蒼白,再垂眸一看,她腕間那個金絲镯在白玉似的肌膚上額外的紮眼,黃金的色澤溫潤,寧嘉澤認出了這只镯子,略微沉吟道:“今日去沐光堂了?”
沉珂颔首,回了聲是。
“母親邀我去喝茶,還贈了一些綢緞贈我做新衣裳,還話了一會兒家常。”
她柔柔垂着眉眼,裝點着出口的話語。她從前還在府裏當姑娘時,聽洛姨娘絮叨過府裏的閑話,自古婆媳關系便是後宅當中必須要學的一門大學問,學好了連帶着後宅安寧,夫婦同心孝順長輩;若是處理不好,雞飛狗跳者比比皆是。
“可不是嘛,侯夫人對世子妃喜歡得緊,又拿了一對珠寶首飾送過來。”向嬷嬷附和道。
向嬷嬷自他年幼時便陪在他身邊,向來是有什麽就說什麽,她的話寧嘉澤自然是信的。
寧嘉澤聽着她口中如此柔順的妻子,目光不自覺被沉珂吸引。
沉珂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眸低垂,清澈如水,微微低頭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頸,幾縷發絲滑落其中,寧靜安穩得如同一朵溫婉的荷花。
坦白說起來,這樁婚事一開始并非他所願,弱冠未娶自然有好處,諸如自在如風不必受人牽制,偌大的聽雨軒他一個人住着十分的悠然自得,陛下賜婚時,他也曾十分不喜這樁婚事。可現在看來,娶妻也沒有那麽糟糕。
他的妻子,除了偶爾的一些小性子,大多數時候都算得上十分的得體。雖然年紀不大,卻又不失端莊穩重,她在這府裏也十分的安靜,大多數時候他都快忘記了還有這麽個人。
不煩人,孝順婆母,能夠服侍他的日常。這便已經是符合他對于妻子的期待了。
“嗯,這道參雞湯還算不錯,”寧嘉澤拿起湯勺舀了一碗,“你嘗嘗。”
他端過來的瓷盅熱氣袅袅升騰,裏頭的雞肉炖得十分軟爛,仿佛每一縷肉絲都浸泡上了金黃的湯汁。
這還是第一次世子主動在用膳時為世子妃添菜,破天荒的頭一遭,向嬷嬷瞧着打心底裏高興,她家殿下竟然也懂得心疼妻子了,真是讓她瞧着鼻子都要發酸。
向嬷嬷笑道:“這裏頭放了不少珍貴的藥材炖煮,滋補養生,補氣養血,對女子是極好的。”
沉珂通藥理,自然明白人參的珍貴,淡淡的藥香飄散,紅棗和枸杞點綴其中,沉珂執起湯匙,在向嬷嬷殷切的目光當中把湯送入口中。
嗯,确實滋味不錯,胃裏也暖乎乎的。
用過晚膳,沉珂先一步去沐浴。
浴桶裏今日灑滿了桃花瓣,水汽在屋裏升騰,在氤氲的水汽中,沉珂的思緒得到了短暫的放空。
自她嫁入侯府,在侯府的日子便是十分的富足,說實在話,她已然是十分的知足。從前泡澡這樣奢侈的愛好,在沉府并容不得這般,沉家的水房慣是勢利眼,各個院中要熱水都不敢懈怠,唯獨對沉珂以及洛姨娘才敢露出小人的嘴臉,尋常送水不是晚了時辰就是水涼了少了,倘若芸兒同他們起争執,沉珂還要落得一個不體諒下人的埋怨,惹來安氏的白眼,久而久之,她們院裏也就不再奢求了。
水面的花瓣随着漾起的水波輕輕蕩漾,沉珂拈上一朵,欣賞着花朵的紋理,耳朵裏忽然閃出寧氏的那一句話。
“綿延子嗣……兒孫繞膝……天倫之樂……”
沉珂的瞳孔一顫,猛地醒悟了。
是了,她不能再這麽繼續沉溺在當前的富貴日子當中,寧嘉澤注定是要承襲爵位的,她作為正妻,膝下若沒有子嗣,很難保證她這一世的平安穩定。
沉珂這些日子同寧嘉澤朝夕相處,太醫院那些聖手開下的藥方,寧嘉澤一頓不落的喝,看着用處卻并不大,夜裏還是時常聽到他咳嗽,恐怕是表面健康的身子,內裏卻虛空。
想起新婚夜,寧嘉澤淺嘗辄止,蜻蜓點水的那一個吻,還有這麽些日子晚上的毫無動作t。
沉珂的心裏更慌亂了,若是他身子真的不行,侯府的血脈怕不是要斷在她的手裏,到時候沒有了爵位,寧嘉澤走後她該怎麽辦?
沉珂匆忙起身,水花四濺開來,胡亂地将羅裙裹在身上,赤着腳跨出了浴桶。
銅鏡映照出一張帶着沐浴後染着絲絲紅暈的臉,芸兒拿着象牙梳,給沉珂梳理着如瀑的長發,她跟了沉珂這麽多年,現在還是會為她的美麗驚訝到。
芸兒瞧着這張芙蓉面愣神:她家小姐真是世間頂好的顏色,是她見過最美麗的女子。
沉珂打開妝奁,從各色珠翠當中挑選了一支簡單的簪花,芸兒替她插入發間,将一些頭發挽起來。胭脂輕點朱唇,微微抿開,嬌豔又明亮。
“小姐,怎麽想起來打扮了?”芸兒不接問道。
沉珂伸手拂過臉頰,視線定格在桃木簪子上,朝芸兒露出個淡淡的笑。
這抹笑恍若一抹亮色,滿室的光亮不及她眼中光彩一瞬。
“女為悅己者容,”向嬷嬷拉過芸兒的手,領着她往屋外走,“小丫頭片子,等你以後嫁了人你就懂了。”
“芸兒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輩子陪在小姐身邊。”芸兒一面走一面不甘心地朝着沉珂說道。
“好好好。”
幾句笑罵聲漸行漸遠,徒留屋內的沉珂發着呆。
不知不覺間她的指甲掐進了桌子裏,直到指尖鈍鈍的疼,她才回過神來。
寧嘉澤從淨室盥洗回來,發現屋裏不知什麽時候滅掉了幾盞燈,本來明晃晃的聽雨軒乍如白晝,現下只覺得燭光幽幽,霧裏看花似的并不真切。
屋裏的下人也不知什麽時候全部都退了下去,一個伺候的人都不見。
寧嘉澤從屏風後看見一抹瘦小的身影若隐若現。
沉珂剛剛更衣出來,她今日沒有穿平日裏那身素色的亵衣,換了身粉藍的襦裙。顏色并不張揚,卻十分清麗,外頭還披着一身薄薄的輕紗,柔軟的布料勾勒出貼身的身線,身姿婀娜,如柳随風。
從前寧嘉澤只覺她瘦弱,現下瞧來,并不盡如是。
雖然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但上頭的風景,不由讓人想起連綿高聳的山峰來。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衣袖寬松,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曳,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每一步都如同踏在雲端上頭,那層輕紗因着走動的步伐墜下來。
沉珂對上寧嘉澤的眼睛,寧嘉澤于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以及她眼中掩飾不住的慌亂。
随着她的逼近,那股獨屬于她的暗香越來越濃郁,袅袅的水汽未散,升騰在兩人之間。
窗外的風吹進來,沉珂身上松散的薄紗貼到了寧嘉澤身上。
寧嘉澤伸手接住,他握住了這團雲霧。
細膩如絲的材質上頭,仿佛還帶着她身上的溫度。
寧嘉澤眼眸一暗,注視了她良久,終于吭聲道:“這是做什麽?”
沉珂的心砰砰直跳,好似要從胸腔裏跳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蓮步輕移,繼續靠近他。
她環報他的腰身,将頭貼在他的身上,見他還是毫無動作,忽然踮起腳湊上去往上頭親了一口。
柔軟的嘴唇擦過寧嘉澤的脖頸,他聽到自己的妻子的聲音如絲般細小。
“我想同殿下一起,生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