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說呢?
第14章 第 14 章 你說呢?
侯府養着的這支暗衛訓練有素,手段高明。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便把一個養在閨閣當中十幾年的小姐的人生調查清楚了。
想來确實也是簡單,不過是一個小女子而已,能掀起什麽風浪。
寧嘉澤聽暗衛講完,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都是些太過于稀松平常的小事情,唯一記下的一些比如她手中有個極小的刀疤,是她幼年時不小心留下的;八歲那年曾經不小心掉入水中,幸好被人救起來,還有……她同那個周池彥很早便相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至于他好奇的為何她會醫術,暗衛也道出了原因。
“世子妃的生母自小産後身子便一直欠佳,沉大人對她們那房并不怎麽上心,所以世子妃親歷親為,耳濡目染同一位江南的大夫學了一些。”
“那位大夫喚作楊明,屬下去翻閱了戶籍單子,奇怪的是并沒有查到他如今的行蹤,大概是到處行醫的江湖游醫。”
楊明?寧嘉澤重複了一遍,怎麽感覺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
“還有一樁事,屬下不知當不當說?”暗衛揣測着,早先已經同暮大人告知過,可真要當着世子的面說出來,他心裏還是有些畏縮。
寧嘉澤眼神一凜,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沉家早先為世子妃相看過婚事,是南陽縣令的兒子,就在賜婚的那日,聽說差一點那家的庚帖就送了過來,若不是陛下聖旨的原因,大概世子妃已經嫁過去了。”
“哦?”寧嘉澤不可置否,合着是他阻攔了她嫁給她的如意郎君?
暗衛見世子起了興趣,繼續說道:“只是那家的底細,屬下也一并探查了一番,屬實沒有想清楚沉家願意嫁女兒過去的原因,世子妃原本要嫁的那人是南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可謂是仗着縣令是他爹的身份,燒殺搶掠只差是無惡不作了。”
不說沉父官至四品,就是哪個正經人家,願意把女兒往這火坑裏推?
他偷偷瞄了一眼世子,等待着他接下來的指示,誰料世子并未再有任何動作。
“你下去吧。”寧嘉澤道。
暗衛走後,寧嘉澤走出書房,視線落在庭前院子裏種着那顆桃花樹上,樹身高大挺拔,樹幹蜿蜒伸展,已然是有些年代了。正值春天的好時候,滿樹桃花于枝頭綻放,層層疊疊的花瓣在春日的陽光下,閃爍着粉嫩的光澤。
這樹他曾聽向嬷嬷偶然提起過,是他母親嫁過來那年,安陽侯見她喜歡極了桃花特地種下的,可惜後來他母親香消玉殒,父親又迎娶了新夫人,不知不覺間過去了這麽多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殿下,別被涼風吹壞了身子,您趁熱把藥喝了吧。”暮晨端上一碗藥。
黑沉沉的中藥散發着濃郁又複雜的苦味,寧嘉澤皺着眉頭,一股澀味撲面而來,湯汁順着喉嚨流下,那滋味萦繞在舌尖,哪怕漱了口之後還久久不能散去。
無端地,他想起她那晚熬的湯。
“明日世子妃回門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暮晨愣神,顯然沒想到寧嘉澤會提起這回事,他還以為世子沒把世子妃沒放在心上,更別提對回門的事情上心了。他如實回答道:“照着侯夫人的吩咐,管家那邊已經張羅好了。”
大魏婚俗,女子需要在嫁過來夫家的第三日回門探親,夫家需要備下回門的禮品在回門日送過去。
寧嘉澤沉吟片刻:“把單子拿給我瞧瞧”
“罷了,你直接從我的庫房裏再拿些東西添置上去。”
暮晨對世子的這般态度顯然沒摸到頭腦,就聽到寧嘉澤補充道:
“別失了體面。”
至于這體面是代表誰的,倒也沒說明,暮晨卻了然:“屬下明白了。”
陽春四月,春光無限。細密陽光自枝頭灑下,投下的光影到地上,有掉落下來的花瓣已經枯萎,那抹粉色正一點點流逝。
空氣中卻殘留着淡淡的香,那是它來過的痕跡。
沉珂嗅着外頭的芬芳,把手中的糕點同着抓來的藥一起打包,她打算回門帶回去一并帶給洛姨娘嘗嘗。
“芸兒,你明日記得別說漏嘴,若是我姨娘問起世子待我如何,你就同她說,殿下待我很好就是,別讓她多想。”
“小姐,我知道了,這句話你都同我說了三遍了,我都能倒着背了。”芸兒吐着舌頭。
聽雨軒建得氣派,但沉珂更喜歡的莫過于外面的風景。院中引入了一灣清泉,夾雜在綠草如茵的地上相映成趣,有魚兒在水中自在暢游,溫暖春風拂在面上帶來絲絲暖意,沉珂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這悠然的時光。
這般美好的春光,許久都不曾這麽感受到了,從前在府裏,她總要圍着各式的事情奔忙,為着姨娘的身體操勞,忙着讨好嫡母……這麽想着,嫁過來的日子倒是一直很清閑。
寧嘉澤不喜歡她打擾,她就聽話地再也沒去過書房,婆母也說她不必每日都過去請安。侯府的衣食住行,樣樣都比在府裏當姑娘時t強了不少,沉珂閑暇時就謄寫醫書,心中滿是寧靜與安心。
如果能夠這麽一直這樣下去,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
經過早上那一遭,沉珂午間特地詢問了向嬷嬷,寧嘉澤可要一同過來用膳,向嬷嬷告訴她,世子出府辦事去了,大概晚上才會回來。
晚膳小廚房今日做了一道炙羊肉,烤得外焦裏嫩,肉質鮮美極了,絲毫沒有羊肉的膻味,沉珂覺得新奇,怎麽處理得這麽幹淨,一問才知道,是拖了她那位不在家的夫君的福,寧嘉澤吃不得一絲帶異味的食材,所以下面對這些格外的注意。
想來也是奇怪,這樣的人,每日那麽苦的湯藥,流水一樣的喝也沒斷過。
沉珂就着湯,晚上用了整整一碗米飯,吃得滿足極了。
沐浴之後,她有些困倦,躺在榻上歇息,忽地聽到一陣腳步聲。
步伐輕穩有力,沉珂聽出來,是她的夫君回來了。沉珂一骨碌爬起來,因着他昨日也沒宿在聽雨軒,她怎麽就這麽把他給忘了?明日她可還指望着他配合一些才好呢。
她殷勤地下了床,順手接過他身上的大氅。
寧嘉澤望着妻子忙活的身影,又看到她垂在肩頭散落的長發,還身着中衣,不由得擰眉,這才到什麽時辰,怎麽就睡下了?
沉珂見他面色不悅,攥着衣角有些忐忑。為人妻子,确實做到她這樣,顯得有些懈怠了。
她讨好地喊了聲:“殿下。”
莫名其妙的,寧嘉澤想起了今日早間她那聲甜膩的夫君來。
“讓底下的人備水吧。”
“啊?”沉珂擡眸看他,一臉猝不及防的慌亂模樣。
寧嘉澤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沐浴。”
沉珂呼了口氣,淨室備在西次間,等寧嘉澤過去之後,她同芸兒面面相觑,顯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辦才好。
向嬷嬷朝她轉了轉眼珠示意,她這才發覺嬷嬷捧了幾枝折下的桃花進來。
花枝上還帶着為了保持新鮮剛剛噴灑的水的痕跡,晶瑩的水珠自綠葉上面滾落,在花瓣上閃爍,最後隐到花蕊中間消失。
向嬷嬷把花插入瓶中,空氣中萦繞着桃花的香味,淡雅又清甜。
“世子妃,我們退下了,您有事叫我們。”向嬷嬷拍了拍芸兒的手,一并把她帶下去了。
一室瞬間空蕩蕩的,徒留下沉珂坐立難安,怎麽又變成了這樣,又要留她和寧嘉澤共處一室嗎?
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寧嘉澤踏出浴桶之際,她心下一橫,掀開被子又躺了進去。
寧嘉澤沐浴之後身着一襲寬松的白色長袍,他的頭發還沒絞幹,濕漉漉地披在肩頭,進來之後卻看到屋裏已經沒人了,只有榻上的被子默默地拱起來。
他止住了步子,就這麽困麽?
沉珂合眼裝睡了很久,久到困意真的再次襲來,也沒聽見外頭傳來什麽動靜。懸着的心又漸漸放下來,她就這麽進入夢鄉。
迷迷糊糊當中,她感覺有一雙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帶着陣陣熱氣,沉珂還以為是在做夢,伸手想要拂開。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蠟燭不知何時已經被熄滅,眼前是墨染一樣的黑暗。夜間風總是有些涼,她又往上拉了拉被子。
寧嘉澤坐在榻上,靜靜地看着她的睡顏。
她的臉上有一道極短的疤,只差一點就能隐匿見發間,但他剛剛還是敏銳地看見了,看那痕跡,應當是剛蛻新皮沒多久;還有她攤開的手掌,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柔嫩,不知怎得,還有些粗繭在手上。
渾然沒有察覺到旁邊人的存在,沉珂往熱源處挪動,嘴裏嘟嘟囔囔的。
寧嘉澤湊下身子,終于聽清楚。
“冷——”
不同于白日裏的刻意,她低聲的呢喃模糊不清卻又帶着一股莫名的嬌憨,她又湊近了些,更要命的是,她把手搭了過來。
一雙玉手橫在寧嘉澤的身上,帶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寧嘉澤皺着眉頭把她挪開,她故技重施又繞了過來,這次更過分,她直接抱住了他。
不知道是在夢裏夢到了什麽,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抱得更緊了。
……
嫁過來的第三日清晨,侯府的馬車踏着辚辚之聲駛在中門大街上。今日是沉珂回娘家探親的日子,新婚娘子随着夫君一起回娘家俗稱回門。
沉珂與寧嘉澤同乘一輛馬車,寧嘉澤昨夜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回房時沉珂已然是睡下了,眼下沉珂偷偷瞄他一眼,見他神色倦倦閉眼養神,食指正抵着太陽穴。他面露陰郁,她也乖巧地選擇了沉默。
眼瞅着即将到了,沉珂為了打破尴尬,試探着搭話:“世子昨晚沒睡好嗎?”
寧嘉澤緩緩睜開眼睛,睨了她一眼,語氣不善:“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