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跳回聲24
第24章 心跳回聲24
一中的模拟考為期兩天, 跟高考的用時完全一樣。
考生們在各自的教室進行考試,由班級各科老師監考。
第一科考語文,四班的監考老師是馮運東。
馮運東四十來歲, 人到中年有些禿頂和發福。
他生于書香門第, 又是教語文的, 有一種舊派文人的狂狷倨傲,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不管是上課還是考試, 都非常嚴格。
每當他背着手從課桌旁邊走過, 就沒幾個人不提心吊膽的。
考試進行中, 教室裏一片寂靜,只有鐘表的滴答聲和筆尖劃過試卷的聲音。
前後左右都在奮筆疾書。
蔣妮咬着手指思考半天, 還是想不出《赤壁賦》中用來描寫月出後霧氣籠罩大江的是那一句。
啊啊啊天殺的語文!!!
蔣妮煩躁地抓了把頭發,丢下筆,擰開礦泉水噸噸噸狂炫。
她一緊張就口渴,一口渴就想喝水,水喝多了, 就開始尿急。尿急上廁所吧又覺得浪費做題時間導致更加的緊張,簡直就是個死循環。
而她的同桌呢,從考試開始到現在就沒有離開過座位, 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蔣妮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林司恩。
林司恩握着筆, 手心出了汗, 有點滑。
Advertisement
她定了定神, 慎重地在試卷上寫下每一個答案。
《赤壁賦》中用來描寫月出後霧氣籠罩大江的是“白露橫江”,而《念奴嬌·赤壁懷古》中則用“卷起千堆雪”一句比喻江水洶湧。
“四弦一聲如裂帛”的上一句是“曲終收……收……”
收什麽來着?
林司恩突然卡住。
她記得前幾天複習時明明背過這一句的, 怎麽一過腦就忘了!
林司恩咬着唇,正冥思苦想着, 四組後排的角落突然咣當一聲,吓得她一個激靈。
“孫偉鵬,站起來!”
馮運東氣得用戒尺敲了敲桌子。
所有人瞬間停下筆往他那看。
孫偉鵬踢開桌子起身,眼朝天,趾高氣昂道:“做什麽?”
“作弊還有臉問我做什麽。”
馮運東一把從孫偉鵬的試卷底下拽出紙條,歷聲質問:“這是誰給你的?”
紙條上寫着選擇題、填空題和部分簡答題的答案,一看就是出自成績不錯的學生之手。
馮運東這人一貫鐵面無私,凡是被他抓到作弊的學生,輕則被叫家長和寫檢讨,重則直接被退學。
很多學生都不敢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動作,也就張明智、孫偉鵬那一群非主流人渣仗着家裏有底三番五次往槍口上撞。
孫偉鵬翻了個白眼,嘴裏砸吧着口香糖,一副“你能拿我怎麽辦”的模樣。
馮運東氣得直接搶過他的試卷,“我忍你很久了,不說是誰明天就讓你爸過來領你回去,學校不需要你這種考試做弊的學生破壞校風!”
一提到孫偉鵬的爸爸,孫偉鵬瞬間變成真“孫子”。
他這次費勁心思考試作弊,就是想從他爸那裏拿點錢買個最新款蘋果手機送給相好的妹子炫耀。
要是真讓馮運東告到他爸那,還給他弄退學,他這輩子也沒臉在道上混了。
孫偉鵬擡眸掃了眼教室,視線落在徐茜身上。
徐茜吓得臉色慘白。
她也是想讨好張明智,才答應幫孫偉鵬他們作弊的。
她沒想到孫偉鵬這個爛貨那麽快就被老師發現。
如果讓大家知道她幫人考試做弊,那她的清純好學生形象就沒法維持了,她才不要這樣!
徐茜緊張地朝孫偉鵬使了個眼色。
孫偉鵬目光一轉,看向林司恩。
林司恩眉頭微皺,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下一秒,就聽見孫偉鵬拽不拉幾地說:“是林司恩。”
林司恩動作一僵,徹底蒙了。
“我去,竟然是她!”
“平時瞧着挺淡泊一個人,怎麽私底下盡幹這種肮髒事?”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呗。”
正在做題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教室裏一陣騷亂。
馮運東從四組走到三組,很不客氣的地拿戒尺指着林司恩:“停筆,把試卷翻開。”
林司恩氣急,心裏又委屈又難受:“老師,不是我,他……他胡說!”
“我讓你把試卷翻開,是不是你搜完就知道了。”馮運東語氣冷硬。
林司恩咬着唇,沒動。
馮運東沒耐心跟她耗,氣勢洶洶地準備動手搶試卷。
他和林司恩之間隔着兩個座位,其中一個座位是空的,另一個座位坐着周北岐。
就在馮運東伸過手去碰到林司恩的試卷一角時,正在寫* 字的周北岐忽然将手裏的圓珠筆一扔。
圓珠筆在桌面滾動一小段距離,最後從桌子邊沿掉到地上啪嗒一聲響。
林司恩眼皮一跳,就看見周北岐先馮運東一步把她的試卷拿了過去。
馮運東拿了個空,臉黑得很:“周北岐,你是有什麽不滿嗎?”
“有啊。”
周北岐瞥了林司恩一眼,慢條斯理地将她的試卷平放到自己的試卷上面。
“我和林司恩坐得那麽近,你懷疑她,不如幹脆連我也一起查?”
馮運東最受不了學生挑戰他的權威,臉色黑沉得可怕。
“好,那就先從你查起!”
他話音剛落,教室裏又是一陣混亂。
蔣妮替林司恩感到不平,把試卷一撂,也跟着說:“老師,我是司恩的同桌,她有沒有作弊我最清楚了。你要是不信她,可以先查我。”
林司恩握了握拳,騰地一下從座位裏站起來。
“這事跟他們沒關系,要查就查我。”
她不想繼續當縮頭烏龜,永遠躲在別人身後。
說到底,孫偉鵬就是沖她來的。
而且,再這樣僵持下去,不僅會耽誤周北岐和蔣妮考試,就連其他同學也沒辦法安心做題了。
她不想影響別人。
林司恩深呼吸,把書包和抽屜裏的東西一股腦全丢到課桌上。
“查吧。”
馮運東板着臉,把她的東西翻來翻去好一會,沒找到作弊的證據,又問她:“兜裏呢?”
林司恩一怔,抖着手,遲疑地從校服兜裏拿出紙條。
“還說不是你?這是什麽!”
馮運東哼了聲,一把搶過紙條,打開。
當看到紙條上只有“考試加油”四個字時,馮運東的臉色異常精彩,老半天也沒說出句來。
他尴尬地将紙條揉成團,随手扔回課桌上,吩咐林司恩:“坐下吧。”
林司恩眼睛通紅地看了眼皺巴巴的紙條,動作麻木地将桌上的東西一件、一件收回書包裏。
馮運東沒臉再看林司恩,回頭對孫偉鵬說:“你,跟我出來。”
他拽着孫偉鵬往教室門口走。
周北岐叫住他,身體往後一靠,微擡下巴。“老師,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馮運東停下問:“什麽?”
周北岐觑眼瞧他:“你還沒有跟她道歉。”
少年言簡意赅。
馮運東心裏明白自己冤枉了人,并不占理。他擡頭看了一眼林司恩,糾結幾秒,終于拉下面子低聲和她說:“對不起,你先坐下考試吧。”
林司恩抿着唇沒搭話,顧自将桌面整理好,然後重新坐下。
馮運東把孫偉鵬帶到走廊訓了一頓,讓他下午叫家長來年級辦公室,這場風波總算漸漸平息了。
周北岐彎了彎唇,将林司恩的語文試卷還給她。
林司恩接過去,小聲說:“謝謝。”
周北岐笑了聲。
“嘴上說謝我有什麽用,中午請我吃飯啊。”
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話說得半真半假,林司恩有些看不懂他了。
不過,既然是一頓飯就能解決的事,那她着實沒必要繼續欠他人情。
想到這,林司恩點了點頭。
中午考完試,周北岐果然跟着她去了食堂。
林司恩的飯卡裏還剩兩百多塊錢,按照她平時的消費習慣,兩百多花一個星期完全是夠的。
是以,她拿出了“大東家”的氣勢,從錢包裏取出飯卡遞給周北岐說:“拿去,想吃什麽自己點。”
周北岐接過飯卡,目光幽深地瞧了她一眼,然後端着餐盤從第一個點餐窗口排到最後一個窗口,專挑貴的點。
當看到他盤子裏堆成山的食物時,林司恩開始慌了。
她真的很想吐槽,他就那麽餓嗎?一個人吃那麽多東西!
好在,周北岐雖然花錢如流水,但至少最後,他還是大發慈悲地給她留了二十塊錢,不然今天她就要喝西北風了。
林司恩拿回飯卡,咬牙切齒地瞪了周北岐一眼。
如果眼刀能刀死人,那現在的他早就是一具溫熱的屍體了。
周北岐無視她的怨念,擡手指了指一個鄰近風扇的位置說:“我在那邊等你,別走錯了。”
林司恩撇了撇嘴,說好。
一中的物價還算平民,十塊錢就能買兩素一葷一湯。
林司恩最喜歡食堂的幹炸馬鲛魚,但這道菜賣得快,排到她時,只剩一份的量。
林司恩指着最後一塊馬鲛魚,剛想和食堂阿姨說她要這個,耳畔募地傳來一聲清亮的“阿敘”。
寧以珊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口邊,興致勃勃地指着那塊幹炸馬鲛魚對身後的左敘撒嬌:“我想吃魚了。”
左敘眉眼冷淡,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今天來晚了,下次吧。”
“可是裏面還有一塊啊。醫生說多吃深海魚可以提升大腦健康,從而抑制抑郁症産生的風險。”寧以珊不依不饒。
左敘看了林司恩一眼。
他知道她喜歡吃魚,曾經有好幾次,他都看見了她點這道菜。
林司恩端着盤子的手緊了緊,指尖泛白。
他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想讓她別點魚嗎?
食堂阿姨已經在催促了。
林司恩咬了咬牙,還沒來得及說話,周北岐去而複返,手往窗口裏一指,直接跟阿姨說:“來一份幹炸馬鲛魚。”
于是乎,他們一群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那塊魚被食堂阿姨放進了周北岐的餐盤。
林司恩:“……”
左敘:“……”
寧以珊:“……”
果然,人只要足夠不要臉,就能天下無敵。
林司恩從石化中回過神來,認命地幫周北岐刷卡。
寧以珊氣炸,但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左敘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百多塊錢就這樣沒了,林司恩內心一陣哀嚎,面無表情地跟着周北岐走到餐桌邊坐下吃飯。
中午,學校食堂人氣爆棚,又熱又擠。
林司恩看了眼周北岐的餐盤,氣憤地埋頭扒了兩口米飯,再次擡起頭時,發現那塊馬鲛魚不知道什麽時候飛到了她的盤子裏。
林司恩正納悶着,就見對面的人朝她勾唇不羁一笑:“太多了我吃不完,魚給你,別浪費。”
哎?
吃不完還點那麽多,這不擺明着故意壓榨她嗎?!
林司恩更氣了,她夾起魚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整個用餐過程都沒跟周北岐說過一句話。
吃完飯,手機提示音“嘀咚”響了聲。
林司恩從包裏拿出手機。
系統提示:富貴閑人周貸貸轉賬給你200元。
“……”
林司恩的手指僵了一秒,點擊收款。
周北岐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唇角微彎:“我吃飽了,走吧。”
林司恩:“……”
從食堂出來已經十二點過半,太陽高照,有幾個男生在籃球場打球,花壇中隐約傳來幾聲蟬鳴。
兩人在校門口分道揚镳,林司恩照常去書店休息。
途中路過垃圾桶時,四周無人。她腳步一頓,想了想,從兜裏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紙條,猶豫片刻,扔進了垃圾桶。
謝謝。
然後,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