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感謝正版小可愛們
-
見陳煥帶人走遠了,緒白才道:“郡主特意叫陳公公換俊俏的來伺候,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怕是不好。”
楓黎不以為意:“那又如何,我倒是希望皇上覺得我不适合嫁給皇子呢。”
“那郡主也不應該用這種方法自貶吧?”
緒白見自家郡主挑眉,抿抿唇,恨鐵不成鋼地低頭下去。
好吧,郡主是有些看臉,而且是從小就看臉。
不然也不會在幾個陪同的孩童中,選了她從小玩到大。
“可是……”
“哎呀,別多想,陳公公不會告訴皇上的。”
心知皇上無論如何都要讓她與皇子成親,又怎麽可能去給皇上添堵呢?
再說了,她誇的是陳煥本人,讓皇上知道對他有什麽好處?
若是他這點小事就要立刻跑去嚼舌,怕是活不到今天。
陳公公對她的态度雖有些奇怪,但肯定不是傻子。
Advertisement
“好了,不說這個了,走吧。”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緒白連忙跟着起身:“郡主,您去哪?”
“身為小輩,自然該多去太後身邊陪伴陪伴,盡盡孝道。”
楓黎當然知道皇上的話不過是說辭。
別說是宴上的朝臣,就是侍奉的奴才,怕是沒幾人不知道背後的用意。
但不知道該說是含蓄還是什麽,人們總習慣先拐幾個彎。
視線掃過一旁乖乖候着的香陽。
她尋思,這位是陳公公點給她的人……
思緒回轉,開口時便多客氣了一分。
“勞煩你帶路。”
香陽微怔,誠惶誠恐地搖搖頭:“都是奴婢該做的。”
先前陳總管把她從浣衣局調去別的的宮裏,娘娘性子和善,卻也不會對她如此客氣。
這樣客氣的話說出來……反而叫她心中不安。
她在宮中年份久,對各處都很熟悉了,便輕車熟路地在前引路。
楓黎在她身側一步,狀似無意地開口:“陳公公待人一直這樣不冷不熱,沒什麽情緒麽?”
香陽腦子裏浮出了陳煥陰沉着臉責罰宮人的模樣。
好好的一個人,轉眼就被杖斃。
他們做下人的,有幾個不害怕陳煥呢?
喉嚨滾了一滾。
她低聲答:“奴婢與陳總管接觸不多,不太了解,還望郡主恕罪。”
“嗳,怎麽就恕罪恕罪的。”
楓黎把她喉間的滾動和低垂眉眼中的懼怕都收入眼底。
宮人如此懼怕陳煥,想來陳煥吩咐她們不能說,就沒人會與她透露。
想要讓分配到永安殿的人為自己所用,怕是很難。
也是,畢竟這兒是皇宮。
不是王府了。
擒賊先擒王,還是得多跟陳煥打打交道。
不多時,便到了太後宮中。
楓黎請人通報,進殿之後,發現已經有人在殿中了。
她與三皇子在宴席上見過,當着群臣的面,說的自然都是些客套話。
如今,算是私下裏頭次見面了。
她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行禮道:“臣參見太後、三皇子殿下。”
姜懷澤眉目溫潤,向楓黎點了點頭。
他溫聲回應:“郡主。”
太後見她在宮中住下後第一時間就來見自己,點了點頭。
蒼老卻仍懷着幾分睿智的目光掃過楓黎的臉。
行為落落得體,而又不失活力。
跟京中的大家閨秀不同,卻不會失了禮數。
“哀家聽聞你以女子之身領兵征戰,感慨又心疼,如今見你這般活潑伶俐,算是放心了不少,好孩子,過來讓哀家瞧瞧,多跟哀家說說話。”
楓黎幾步上前,來到太後跟前。
她笑說:“感恩太後挂懷,臣對行軍之事有幾分天賦,又是父王的女兒,受皇恩食君祿,能為皇上分憂、保家國平安,是臣的幸事。”
“好,好,好。”
太後并非過分迂腐之人,見她神色真切,連說三個“好”字。
在她有生之年,能瞧見國家穩定,社稷安康,就知足了。
但她也知曉皇上的顧慮和考量,皇上的憂慮自然就是她的憂慮。
“看到你們這些小輩都有如此才情和志向,我這把老骨頭就放心咯。”
她沖姜懷澤招招手,将人也喚到自己跟前。
姜懷澤溫聲道:“皇祖母哪裏的話,您身子骨還硬朗着呢。”
“是啊,您一看就是洪福齊天之人。”
楓黎跟着道了一句。
姜懷澤為貴妃娘* 娘所出,而貴妃又是太後的親侄女。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如果他不出錯,儲君之位多半是他的,大皇子的勝算不大。
她心中思量,還未來得及再說些什麽,便聽見一道頗有少年氣的敞亮聲音傳入殿中。
“皇祖母,玉兒來看您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活力滿滿的聲音瞬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楓黎回頭看去,便見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拎着衣袍小跑着蹿入視線。
身後有服侍的太監跟着追來,大冬天的額頭上都冒出了薄汗。
見自家主子這樣冒冒失失的,更是惶惶。
“殿下、殿下,慢點,可不能沖撞了太後娘娘。”
“沒事,皇祖母最是心疼我。”
少年在跟楓黎對視的瞬間掐住了聲音與腳步。
他抿抿唇,眼珠一轉,在驚訝中恍然。
行為冒冒失失的,但不缺禮數。
他還是先沖太後行了禮:“皇祖母、皇兄。”
亮晶晶的眼睛和不夠穩重的性格,讓他看起來比實際上更年幼一些。
他禮貌地沖楓黎欠身:“你就是……郡主姐姐吧?”
楓黎眉梢微挑。
看來是還未在朝中任職的年幼皇子。
她回禮:“正是,見過殿下。”
“郡主姐姐不必多禮,按年歲我還應該喚你一聲姐姐呢。”
姜昊玉用略顯好奇的目光多打量楓黎兩眼,來到她身邊站定。
許是仗着年紀小又受寵,眼神就沒離開過她。
姜昊玉性子歡脫,不太穩重,卻不會像跳脫的野馬那樣胡亂闖禍,給太後帶來過不少樂趣。
太後一直很喜歡他,便笑着跟楓黎說:“昊玉的性子就是這樣。”
說完,又對姜昊玉道:“明年就要宮外建府了,怎麽還是這般咋咋呼呼的。”
“又不是玉兒自己想的,玉兒就想像現在一樣一直陪在皇祖母身邊。”
太後被他哄得開心,多了一分笑容。
楓黎也翹了下唇角。
心道,跟這樣性格的人相處,倒是不會太過沉悶。
-
自從在宮中住下,楓黎每日必做的事情,就是陪太後解悶。
成年的皇子在朝中任職,公主則下嫁成親;
而還未成年的皇子公主每日都有課業,上午文課,下午武課,少有時間陪伴太後。
她初來乍到便在宮中到處亂跑就太出格了,便先給能稍微壓皇上一頭的太後哄好了再說,能得太後喜歡,萬一碰上事兒了也能被護佑一二。
如此,便接連陪了太後好幾日。
而跟陳煥接觸的次數少了不少。
在幾個模樣尚可的小太監被留在她殿中後,他們便鮮少見面了。
許是臨近年關,要準備的事情太多,太忙了吧。
楓黎眼見着宮人們逐漸忙碌了起來,宮中漸漸多了絲喜氣。
只是一日未到休沐,皇子公主們便一日不能松懈了課業。
一日在太後處碰到姜昊玉時,還聽他可憐巴巴地抱怨了幾句。
“郡主,五皇子殿下身邊的平安求見。”
楓黎正在殿中享用午後的點心,便見緒白來到了面前。
她不緊不慢地把最後兩口吃幹淨,這才擡頭:“請他進來吧。”
不多時,一個同姜昊玉年級相仿的太監便小步快走進了殿。
“見過郡主。”行禮過後,他說,“我家殿下差奴才過來請您救他的性命。”
楓黎挑眉:“救他性命?”
若真是有性命致優,早就去找皇上了。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正經事。
“每到年末,文課武課皆有考核,今日武師傅不給殿下通過考核,殿下便與武師傅起了些争執,說他只是花架子,評判标準有問題,惹得武師傅動了怒,若是鬧到皇上面前,殿下不尊師重道,難免……”平安的聲音越來越低,還擡眼偷瞄了下楓黎的面色,“殿下便差奴才來請郡主替他解圍。”
楓黎笑了一下,用平安聽不見的聲音嘟哝:“真是個惹禍精。”
話音未落,就被緒白用胳膊肘碰了一下。
她拍拍緒白的手叫她安心,摸着手腕起身。
“也好,好幾日沒活動活動筋骨了。”
-
“郡主姐姐來了!”
姜昊玉眼尖,遠遠地就看到了楓黎的身影。
他幾步就跑出演武場,來到楓黎身邊。
楓黎瞧見,兩位比他小了幾歲的皇子還在演武場裏。
大概是不敢摻和到武師傅和皇兄的争執中吧。
“姐姐,你這回可得幫我,我可是為了你跟魏将軍好一頓吵呢!”
說話間,還不忘沖楓黎眨眨眼睛,撒嬌一樣。
楓黎好笑地問:“為了我?可平安怎麽說,是殿下因為考核沒通過而跟武師傅吵了起來?”
她歪頭,與姜昊玉直視,弄得他直躲閃,不再沖她眨眼睛了。
“一開始是這樣,後來嘛,他說要去面見陛下,我便說讓郡主評評理……”
姜昊玉蹭蹭鼻子,多少有些心虛,但也為楓黎打抱不平。
他低聲道:“他雖未出言不敬,我聽着卻不舒服,吵得更厲害了。”
“郡主。”
武師傅魏武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沖楓黎行了個禮。
他說:“臣還要教導幾位殿下,郡主在此恐怕不便。”
“郡主姐姐是我請來的,能有什麽不便?”
姜昊玉與楓黎一起進了演武場。
這回有人撐腰,他雙臂叉腰,更硬氣了些。
他眯起眼睛問:“難不成,你是怕郡主武藝高強,随意便将你比了下去?”
不等魏武回話,他就當着衆人的面對楓黎說道:“姐姐,我方才與他争執不下時,說郡主骁勇善戰,姐姐一看便知他所教武藝是否實用,他卻說你承蒙祖蔭得将軍之職,領兵作戰只是挂名,并無真才實學,是王爺麾下舊部念及情分才把美名讓你頂替。”
一邊說,還不忘不滿地瞪了魏武一眼。
他覺得郡主才不是這樣的人,就像他覺得三哥是真君子一樣。
“噢,有這回事?”
楓黎見慣了質疑,這樣的聲音已經算是“溫和”的了。
她并不動怒,只輕聲笑了笑。
有這樣的想法,倒也正常,畢竟皇子領軍師督戰,即便不上戰場、不出謀略,戰事大捷時不依然會說“殿下領兵退敵”麽?
只不過,換做皇子就不會被質疑、不會被人在背後這麽說。
反而是她這個真才實學的女子處處被人指指點點。
她擡起手臂,眨眼間便抽出武器架上的長劍,發出“锃”的一聲。
冬日暖陽下,銀刃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是皇上親封的鎮北将軍,豈容人質疑?”
魏武聞言,眉宇間動了一下,浮出些不悅與不甘。
他是武将世家出身,又是武狀元,一直希望可以征戰沙場、建功立業,在朝中大放異彩,榮耀門楣,為整個家族增光添彩。
可北平王鎮守北地,明明好幾次就要敗北逃竄,偏偏陰差陽錯地反敗為勝,名氣越來越大。
好不容易等到了北平王受傷的消息,以為自己終于有機會出征……
不想,反倒是其獨女領了将軍之職,甚至還被封了鎮北将軍。
如今他已三十有餘,從未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一身功夫,只能在這裏教幾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這怎麽能讓人不生氣?
而他的機會……
正是被眼前的人給偷走了。
一個女子,即便身為北平王的女兒,會些武藝,又怎麽可能擔得起将軍之職?
又怎麽可能親自上戰場厮殺,有大退敵軍二百裏的能力?
更何況,她只有十九歲。
他從不相信,郡主能有這種實力。
聽見楓黎堂而皇之地把“皇上親封的鎮北将軍”拿出來說事,心中更是不忿。
但他不屑與女人置氣,便壓下了氣性。
他言之鑿鑿道:“臣并非質疑郡主,方才只是說在外領兵作戰是将軍與副将、兵士們上下齊心的結果,不能完全等同于個人的實力,許是殿下誤會了。”
目光掃過楓黎手上未開刃的長劍。
他又道:“還望郡主放下武器,皇上想必不願見到郡主再舞刀弄槍,您說是嗎?”
魏武說得有禮,卻不是什麽好話。
緒白聽得拳頭都硬了。
這不就是在說郡主日後只能相夫教子麽!
郡主一身武藝,豈會困在深牆之中?
她上前一步,不悅道:“皇上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麽!”
姜昊玉跟着說:“沒錯!父皇的心思豈是你能猜的?”
他知道魏武話裏的意思,可他覺得,郡主可能并不喜歡那樣的生活。
就像他不喜歡被拘着上課、被寄予厚望一樣。
“皇上願不願意見我舞刀弄槍我不知道,但我想,皇上若是知道有人質疑他識人不清……”楓黎拉長尾音,并未繼續說下去,轉而道,“我知道魏将軍有鴻鹄之志,被殿下說是花拳繡腿必然是心中不快,如今我已回京,那便祝将軍終有一日得償所願。”
她不僅沒有揮劍上前,反而在姜昊玉不解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反手一擲,便将長劍利落地歸于劍鞘之中。
魏武以為她心知不敵便主動認輸了。
他心中發笑,一個只知道拿皇上來壓他的女人罷了。
還不是要老老實實地回來相夫教子。
不想,楓黎卻又輕笑着開口,嗓音清脆:“未開刃的劍,唬人罷了,上不得臺面。”
明面上說的是被她歸鞘的長劍,話裏的意思卻顯而易見。
魏武呼吸一窒,火氣攔不住地“蹭蹭”往上竄。
這個女人!
他礙于郡主的稱號,礙于宮中動武多有不便,主動給她臺階下,她卻如此羞辱于人!
演武場本就是比武的地方,他在此處過上兩招又如何?
即便是皇上問起此事,就說見到鎮北将軍讨教兩招,皇上必不會怪罪。
他定要給這位大言不慚的郡主一點顏色瞧瞧!
“郡主說得潇灑,臣倒是很想見識見識鎮北大将軍的身手!”
不給楓黎反應的機會,他手腕一翻,持刀上前。
嘴裏倒是有禮:“郡主,得罪了!”
楓黎目光微凜,在聽見破空風聲的瞬間就錯開了腳步。
銀光自面前劃過,她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唇,嘲弄顯而易見。
這點氣都沉不住,上了戰場也是害将士們送死的莽夫。
她腳尖一勾,便挑出方才的長劍,躲閃的同時握在掌中。
轉眼間,金屬碰撞的铿锵聲音響徹整個演武場。
兩個小皇子哪裏見過這種場面,膽子小的那個吓得直往姜昊玉的身邊鑽,生怕自己被卷進紛争裏;膽子大的已經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嘴裏“哇”了好幾聲。
“皇兄,魏将軍平時果然只教我們一些花拳繡腿,看家本領都不教我們!”
“你們兩個還小,是應該學些簡單的。”
姜昊玉看出楓黎很明顯壓了對方一頭,得意地挺直腰板。
他不爽道:“可我已經成年,他卻還像小孩子一樣敷衍我,實在讓我不爽。”
不知是看他性子不穩重,還是對他的身份有所顧忌,又或者是魏将軍對教導他們這件事頗為不屑……總之,自從前任武師傅告老回鄉後,他對這位新的武師傅很是不喜。
他蹙蹙眉頭,又在看到楓黎時舒展開來。
郡主姐姐的武藝果然出衆,還不如叫郡主姐姐來教他呢。
沒等他多看幾眼,就有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很輕,有序,符合宮裏的規矩。
但很顯然有些急躁。
“郡主,魏将軍,請停手!”
陳煥擡高嗓音,在刺耳的打鬥聲中劃破個口子。
即便已經有所收斂,還是能叫人聽出按捺着的火氣。
魏武心頭一跳,連忙在輸掉之前停下動作。
他不喜閹人,但怕陳煥背後與皇上多嘴,不敢不聽。
“陳總管。”
楓黎手腕翻轉,将長劍收攏身後,沖陳煥頗為客氣地點了點頭。
她道:“陳公公怎麽還來了。”
他怎麽來了?
他敢不過來麽!
陳煥額頭上青筋直跳。
除去五皇子,剩下兩位皇子一個十歲,一個十二歲。
別說是這樣年紀尚小的皇子了,就是三皇子去校場代皇上視察,身邊都是将士環繞,生怕刀劍無眼,真刀真槍中發生什麽意外。
眼前這兩位可真是行,皇宮之中,竟然就在兩位小皇子面前這麽來!
就算沒有傷了碰了,給皇子吓到了做噩夢都不是小事!
“刀劍無眼,二位将軍動真格的,怕是會吓到幾位皇子殿下。”
他壓着嗓子開口,目光在楓黎臉上停了兩刻。
還以為這位郡主在太後身邊陪伴,終于消停些了。
誰想到,才過幾天,就整了這麽一出!
“陳公公放心,我沒使要人命的殺招,武器也是未開刃的。”
楓黎收好劍,轉身放回武器架上。
她走近陳煥兩步,認真道:“這裏怎麽說也是皇宮,我收着力道呢,不會亂來的。”
“……”
陳煥額頭上的青筋跳得更厲害了。
虧她還知道這是皇宮呢!
簡直是……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