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期限 ……
第55章 期限 ……
秦王嬴政此刻心裏溢滿了壞情緒。
昨夜他經歷了一場奇谲的靈魂洗禮, 那種感覺有點像做夢,但他卻深刻知曉那并非是夢。他在短促的時間裏重新經歷了一遍上一世,從出生到暴斃, 走馬燈般閃過腦海,令他直到現在都無法完全平複心情。
波瀾壯闊的一生,即便在虛幻的夢境般的背景下,也絲毫不減氣魄。但最令他意難平的是, 自己還有那麽多的事情尚未完成,後世也根本就沒交代,而他的扶蘇還遠在上郡, 他能順利回來即位嗎?
還有一點令他十分驚奇和欣慰,那就是芈蓉, 不,現在應該叫她芈蓮,她還活着, 而非像上一世那樣生完扶蘇就凋零了, 對此他油然而生一種失而複得的強烈情感,他本能地在心裏發誓, 這回一定要好好待他們母子,在忙碌之餘盡享天倫之樂。
可是趙璟這個讨厭的名字, 破壞了他的一切美好願景。
在前生記憶回流中,它不斷在他腦海裏回蕩, 仿佛是有誰在反複提醒着什麽, 只可惜強大的記憶洪流阻斷了那個聲音,讓它變得細弱不堪,幾乎忽略不計,像只蟲子似的爬了幾爬, 就被沖走了。
所以他只模模糊糊有這個印象,還隐約記得它與芈蓮有些關聯。
但這很沒有道理。前一世芈蓮與趙璟根本就沒有交集,趙璟入秦為質時,芈蓮已經過世四年了,除非——
交集發生在這一世。
這個猜測,勾起了他原本就埋在心底的懷疑。
芈蓮偷偷出宮與趙璟共處一室,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他們兩人清楚,他們先前給出的那個蹩腳解釋,他是一個字也不信。
放趙璟歸趙是出于其他打算,而寬恕芈蓮,則是因為他心中始終對她存有一份疼惜,和一份永遠不會宣之于口的愧疚。
她失憶了也好,至少不會記得他在盛怒之下說過的那段話。根據侍醫的說法,正是那段話,造成了她心緒極度郁結,以至于難産昏迷。
甚至前一世,還因為此死掉了。
可她與趙璟,到底是何關系,以至于他的名字曾不斷在他腦中回蕩,仿佛什麽要緊之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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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她趁着他昏睡,不斷在他耳邊念叨過這個名字?
這個猜測,狠狠地惡心到他了,他也由此騰起憤怒。
新仇舊恨一起湧。曾經熄滅過一次、只剩下羸弱火苗的疑心,再度熊熊燃燒了起來。
“說,你與趙璟,到底是何關系?”他迫視着她,幾乎是逼問道。
“我、我——”姜暖百口莫辯,又急又惱,臉蛋被憋得紅彤彤的,在他大掌下扭來扭去。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說實話,那麽會被他認為是瘋子,弟弟的事肯定也沒着落;撒謊吧,卻又沒有合适的理由,因為趙璟這個名字,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秦王後宮的飯桌上。
可她心裏還憋着一股氣,她這是被狗男人給忽悠了。
聯想起他交給她的那份“保命符”,她這才幡然意識到,他可能早就預見到了這一結果,能留下那樣一份不知內容的保命符,已算是他良心未泯了。
呸。渣男。
一瞬間,火氣騰地戰勝了一切,她掙紮的幅度大起來,成功引起對面偷吃甜點的小團子的注意,他眼睛亮閃閃地一擡,看見阿父在欺負阿母,頓時急了,撐着桌子站了起來。
“阿母,阿母——”他嘴裏還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嚷着,咚咚咚繞到阿母身側,幫着她一起掙紮。
秦王見此,怒極反笑,手微微松了力,被她成功脫逃。
姜暖像只跳出陷阱的兔子,抖着毛茸茸的尾巴抱起扶蘇就往旁邊跑,跑出好幾步才敢停下回頭,鼓着眼睛戒備地瞪着他。
卻見他慢條斯理站起來,眉宇間仍是陰雲密布。姜暖忽然想起了什麽,放下扶蘇,快步奔到他寝室,捧起那只黑貓,又快步跑了出來,往秦王眼前一舉。
“還記得它嗎?”她氣鼓鼓又包含期待地問道。
黑貓在她手裏呲牙打了個哈欠,拿後爪撓頭頂。
秦王餘怒未消地看向小貓咪,一臉質疑與費解,姜暖心一下子涼了大半。
是真一點也不記得了啊。
“宮裏不許養寵物,這一點你的侍女沒告訴過你嗎?”半晌,他冷冷擡起眼睛,開始找她的茬。
“是兒臣要養的,和阿母沒有關系。”扶蘇擋在阿母身前,兩只手臂張開來,勇敢地仰着腦袋,與高大威嚴的阿父對視着,“父王要懲罰,就懲罰兒臣吧!”
秦王額角一根青筋跳了出來。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兒子,又帶上些許威脅看了看姜暖,面色越發陰郁。
就仿佛扶蘇會這般,都是她教唆的。
“來人,領公子回房休息。”他命令道,很快就有內侍上來,像拔大蔥那樣把死死定在地磚上的扶蘇連根拔起,移植進了距離很遠的卧房裏。
“哎吆,小公子,您可別叫了,大人的事您不懂,王上是在和夫人開玩笑呢——”随秦王而來的這名內侍是個老油條,慈眉善目地撒着謊。
然而扶小蘇真當真了,他認真回想了一下,好像父王确實好幾次都對阿母又捏又戳的,最終也沒把她怎麽樣,便閉口不叫了,乖乖在自己的小床上坐好,回味着點心的美味。
姜暖因為被詐了騙,仍在氣頭上,因此膽子肥了許多,并沒有被秦王眼中的威懾吓到,她挺起胸脯,一臉問心無愧地回瞪着他,腮幫子鼓囊囊的,像熟透的蘋果。
他很生氣。
但仍舊很想睡她。
他擡起手指,觸上她的面頰,可她卻不識擡舉地躲開了,這令他好不容易消減下去的怒火,蹭地又竄了上來。
他又去碰她,她還躲,甚至膽敢抱着那只貓往旁邊跑,他怒不可遏,竟較真起來,三兩步就逼到她身側,一把将她薅到跟前。
黑貓“喵”一聲跳下地面。她被他托着後腦勺箍在懷裏,被迫仰起下巴與他對視。
“回答寡人的話,你與趙t璟,到底有何關系?”他再一次問道,通常同一個問題他是不會問第三遍的。
姜暖按理說應該給出一個回答,但問題就在于她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呢,話一旦說出口就少了斡旋的餘地,因此她緊緊閉住嘴巴,選擇不吭聲。
他更加氣惱,恨不得徒手掰開她那對紅豔柔軟的唇,事實上他也确實這麽做了,兩根手指強行擠進她唇縫,撬開牙關,觸到她香軟溫熱的小舌。
他骨節粗大,手指修長,侵入的感覺很痛很不舒服,她用力咬了他一口。
手指陡然頓住,她在他眼裏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是啊,膽敢咬他的女人,她應該還是頭一個。就算在邯鄲,被千夫所指,過得颠沛流離,他也不是能被随随便便咬一口的存在。
就算有,他也是會加倍報複回去的。
姜暖趁他愣神,掙脫開他的束縛,衣衫略不整地往旁邊跑,抱着一根柱子戒備地盯着他,睫毛上挂着兩顆被痛出來的水珠。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環着一圈牙印。那樣細密如珠貝的小牙,居然能咬出這樣深刻的痕跡,倒是他小看她了。
他唇角浮起一絲有點兇狠的笑,眼眸擡起的瞬間,壓迫感如飓風襲來,令姜暖狠狠打了個冷顫。
倒是有幾分始皇帝的感覺了。
她手指緊張地在柱子上摳了摳,随着怒氣漸漸消退,她開始對自己方才的大膽行為感到後悔了。
他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扔進大鼎裏烹了一般,她嘴唇打起哆嗦,往柱子後面又躲了躲。
“很好,芈蓮,很好。”他甩掉指上血珠,笑容顯得薄情而寡恩,“寡人一次次想與你重修舊好,你卻一次次欺瞞寡人。寡人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三日之內你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回複,寡人這就命人殺了趙璟,如何?”
姜暖渾身一冷,急切地、使勁地搖了搖頭,搖得耳珰嘩啦嘩啦響個不停,卻在看見他眼底越發濃郁的陰沉神色時,止住了動作,往後又縮了縮。
他帶着狠色睨了她良久,每一秒都可能下達暴虐的命令,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最後長袖一甩,裹着久久未曾消散的怒意,轉身大步離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稀薄的夜色中。姜暖身體一陣虛乏,頹廢地跌坐在地。
完了,這下真完了。
所以說,侍奉在君王身側,是最不能情緒化的,否則根本無法預想會招致什麽。
他在質問她是否“出軌”,她卻在沖他發洩對“另一個男人”的憤怒,驢唇不對馬嘴,他不怒才怪呢——
她頭抵在柱子上,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既能穩住他的情緒,又能保住弟弟。
至于能否說動他長久派人保護他,已經不在當務之急了。
她額頭重重磕了一下柱子,覺得自己簡直蠢透了,把好不容易挽回的局面,再度搞得面目全非。
不過今日也不是毫無收獲。就在王上領着扶蘇踏進殿門的那一刻,小朋友的好感度已經飙至9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