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異常 ……
第53章 異常 ……
兩根紅燭相繼燃盡, 仍未等來她的信號,他起身來到寝室。
室內一片安靜,是那種狂熱冷卻之後的安靜, 床幔緊緊閉合,半截女子雪白的小臂從縫隙中垂落下來,搭在床邊,宛如一株被風雨吹折的百合花。
他慢慢走過去, 盡量無視空氣中沉澱着的情欲味道,走到幔帳前,正要拉開簾子, 忽然頓住了手,轉而俯下身子, 去握她虛弱垂墜的那只蔥白柔荑。
女郎手指纖細柔軟,指甲泛着珍珠一樣的光澤,被他握進掌中只是輕輕一顫, 便任由他繼續握着。
月白色繡玄鳥的幔帳內, 她輕輕側轉了下身體,一陣夾雜着她體溫和體香的馥郁蘭花香飄溢而出, 無端地擾人神思。
他自嘲地悶哼一聲,松開了她的手, 一把将簾幔拉開。
入目一片欺霜賽雪的白,綴着一些斑駁的紅痕、指痕, 女郎面上潮紅未消, 長長的睫毛垂着,整個人看上疲倦又委屈巴巴的。
而她身旁,年輕了28歲的自己正睡得深沉,眉宇間是上一世罕有的舒展與放松。
雖然, 還帶着一丢丢對她的不悅。
姜暖将臂膀縮回被窩,費力地撐起身子,雖然已經與他坦誠相見過,前世也被他吃幹抹淨過,可當着秦王的面總覺得怪怪的,兩人是一個人,又好像并非一個人,所以她謹慎地把被子抱在胸前,擡手将濡濕的烏發捋到耳後。
“王上睡着了,可以開始了。”她嗓音有些啞,卻不敢清喉嚨,只能繼續啞着發聲。
他卻喜歡極了她的這個聲音,讓他聯想到她在床上的千嬌百媚,唇角于是勾了勾,撈過地上的玄色王袍,示意她起身下床。
她猶豫了一下,戀戀不舍似的松開被子,有點扭捏地站起在他面前,幾乎未着寸縷,一條大腿上還環着被粗魯褪下的紗衣。
他不急不緩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像把刷子,所到之處泛起戰栗和癢意,就在她撅起嘴巴想要抗議的時候,他輕笑一聲展開袍服,繞過她肩膀,輕輕地披在她身上。
姜暖趕緊順勢将衣襟拉攏到身前,緊緊攥着,一雙烏潤的眸子難以置信地、受寵若驚地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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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交給我吧。”他凝視她的眼睛低聲說,手指卻還按在她肩上。
“那還需要我做什麽嗎?”她一臉嬌憨地仰頭問道,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微微腫脹的嘴巴有多紅潤誘人,直叫人想一口咬下去。
他垂眸睇着她粉嘟嘟的小臉,眸色漸深,忽然一擡手捏起她下巴,惹得她像小黃鹂那樣驚叫一聲,還慌亂地撲棱了下翅膀。
他慢慢俯下唇瓣,熱息拂過她面頰,鼻尖與她的輕輕相擦而過,卻在觸到她柔唇的一剎那,倏然頓住了。
片刻之後,又是一聲輕笑,他霍地松開了她的下巴,幹脆利落地轉身走向榻邊,在熟睡的秦王身旁坐下。
“到外面候着吧,不要讓旁人進來。”他的語聲沉靜如水,絲毫不見幾秒前的灼熱沖動,“一個時辰後再進來,若是看見成蟜昏倒,那便是成功了,你盡快将人交給蒙恬,他整晚都會在外面。”
“蒙恬?”姜暖震驚,她一開始就猜到他有內應,只是沒想到竟然是蒙恬。
但似乎也很符合邏輯,畢竟哪有小兵敢擅自做主多次放他進來還不上報的?
“我們情況一樣,不過他比我幸運多了,靈魂直接回到了自己身體裏。”
“……”姜暖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了,只是讷讷地點了下頭,“噢”了一聲,裹着袍子轉身欲走。
“等等。”身後飄來他的聲音,她立刻又回身。
始皇帝就是始皇帝,哪怕附在傑瑞身上,都是能讓她抖三抖的存在,她可不敢怠慢。
只見他從袖袍裏掏出一卷帛書,用繩子系着,朝她揚了揚,示意她過來取。
姜暖急忙上前,小心接過,困惑地看他。
“我方才寫的,日後若是遇到緊急情況,自身難保,就将它呈給秦王,它能保你一條小命。”他彎起唇角,解釋道,“不過我建議你,在那之前都不要打開。至于聽不聽,就看你自己了。好了,出去吧。”
說罷長袖一樣,像轟趕小豬仔一樣将她轟了出去。
姜暖讪讪地退出寝室,手裏握着那卷帛書,歪着頭左看看又看看,就是沒膽量打開。
看體量只有一張,黑乎乎地寫着一些字,會是什麽內容呢?
她腦子一團漿糊地思考着,來到偏殿等候着。
一個時辰剛到,她就迫不及待地小跑進去。
成蟜果然如他所說暈倒在地上,而秦王與她離開時別無二致,睡得依舊深沉安靜,甚至連肩膀處被褥上的褶皺都沒多一條。
真的“回魂”成功了嗎?
她有點懷疑,蹑手蹑腳上前,蹲下來拿手指頭戳了戳成蟜。
紋絲不動,呼吸均勻。
昏得還挺瓷實。
她喚來秋穗,秋穗又按照她一個時辰前吩咐的喚來蒙恬,蒙恬大步入殿,在寝室門口猶豫了幾秒後,才邁步進來,沖她無聲拜了一禮,臉上的表情明顯在說“得罪了”。
到底是将門虎子,輕輕松松就把身高将近一米九的成蟜橫抱起來,他禮數周全地沖她又是一躬身,便抱着成蟜,與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出去,融進了茫茫夜色中。
而殿內,仿佛什麽事也未曾發生過,甚至姜暖都懷疑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是否都是幻覺,從貓咪到成蟜,該不會都是她身心緊繃之下的遐想吧?
她搭邊坐在榻上,默默望着秦王許久,等着他蘇醒。
不知為何,心裏的不安漸漸濃烈,她聯想到了“成蟜”之前的一些話語,一些當時沒在意的微表情,甚至是說話時的細微語氣差別,還有那份他剛剛交給她的“保命符”……
總感覺哪裏不大對勁呢?
她越想越慌張,嗖地起身想去偏殿取來那張鎖進銅匣密封的帛書,然而就在這時,秦王身體猛地抽動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住床褥,力道之大,褥子上現出五道深長褶皺。
接着她看到他額上滲出一層細汗,太陽穴和脖頸上的青筋有些可怕地凸鼓起來,兩道劍眉也深深地蹙起,像是在做着噩夢,還是那種毀天滅地級別的噩夢。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走又不敢走,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是不是應該延續先前的情景,與他躺在一個被窩裏,這樣等他醒來才不會覺得異常。
當然,這是在假設融合失敗的情況下。
她想了想,覺得應該這樣更保險,萬一始皇帝還困在成蟜體內呢,她如此這番披挂着他的衣服算什麽事,等他醒來怕是又要胡亂猜疑一番了。
如此一想,她連忙脫去身上他的袍服,掀開被窩,跐溜一下鑽了進去。
卻因為慌張,沒控制好角度,一只腳丫很用力地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腳。
姜暖登時冷汗直冒,小心翼翼擡眼一瞅,果然看見那張俊美的面孔很是不虞地皺了起來,像是方才那場噩夢帶給他的憤怒,都遠不及她這膽大包天的一腳。
她瑟瑟顫顫縮在枕頭上,連呼吸都不敢出,緊張地盯着他。
蹙起的眉頭慢慢又松開了點,但仍是蹙着的,形狀好看的唇也繃成了一條平直的線,他到底在做什麽夢呢?
不,不是夢——
她拍了一下額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是在經歷記憶回籠。
也就是說,還是成功了,始皇帝的靈魂碎片,正慢慢與正主融合。
她心裏騰起一陣雀躍,弟弟總算有救了!
但很快她又低落了下去。
她選擇返回現代,也就是說,她再也不能這樣與他相擁而眠,再也不能像此刻這般偷偷觀察他毫無防備的睡顏了。
心裏湧起強烈的不舍情緒,這一刻,她滿心又都是他的好了。
所以,到底要如何抉擇呢?她再度陷入兩難之中,無法取舍。
一陣冷風漏了進來,她衣衫不整地折騰了一整晚,本就有些着涼,被這麽一吹,更是感到身子一陣發虛,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然後又是一個,一連打了好幾個,一個比一個響亮,在寂靜的夜裏,竟有了點驚天動地的氣勢。
她t使勁把最後幾個噴嚏強壓下去,小倉鼠一樣地抹抹嘴巴,心虛的擡起頭,猝不及防與他不知何時睜開的一雙長眸對視上了。
她心髒一窒,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半拍。
那是一種複雜而又混沌的眼神,卻依然保留着他原本的桀骜與陰鸷,只不過因為沒有其他情緒摻雜,而顯得過分直白露骨,竟讓姜暖生出一股強烈的懼意。
而這才是他的本性,不加掩飾的本性,她毫不懷疑有這樣眼神的男人,可以當着親生母親的面活活摔死她的兩個孩子,也可以在趙國滅亡後,将邯鄲食邑六百石以上的人全部殺光——
誠然作為一個殺伐決斷的君王,他的做法并不算很暴虐,畢竟這兩者都觸碰到了他的底線,可姜暖畢竟是現代人,躺在這樣男人的身邊,她難保不會感到惶恐與畏懼。
她打了個冷戰,顫巍巍縮回目光,将身體更加埋進被子裏。
幸好被窩中他的身體還是滾熱的,沒有眼裏那股子生冷與強硬,可以容她幻想一會兒,稍稍緩解心裏的懼怕。
可她還沒開始緩解呢,一只大手就揪着她脖子,将她從被窩裏提拎出來,摁壓在他胸口,她的一雙慌亂的眸子被迫與他對視。
“王、王上——”她怯怯地喚了一句,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不像是融合了始皇帝的記憶,或者說,不是按照她以為的方式融合的……
他眯起眼睛,很強勢地逼視着她,目光似劍一般将她戳得千瘡百孔。
良久,他目光終于開始移動,從她眼睛、鼻子,移動到脖頸和緊緊擠壓在他胸口的飽滿雙乳。
她頓時有種今夜被第三個男人看光了的窘迫感,還沒來得及臉紅,就聽耳旁傳來喉結微滾吞咽口水的聲音,接着,她就翻了個個兒,被他欺身壓住。
紅燭搖曳,木板晃動的聲音久久未歇,她手指緊緊扣着床沿,兩只雪白腳背繃成了兩道好看的弧線,随着他搖晃不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指節已然泛白,指甲裏湧出鮮紅的顏色,她想松開手卻不能夠,必須緊緊抓着什麽,才不至于讓自己在一波一波沖刷而來的浪潮中,徹底失去理智。
一只青筋隆結的大手探了出來,攫住她的小手,五根指頭滑入她指縫,與她緊緊的十指相扣,手心相貼。
姜暖微微吃了一驚。他以前從未這樣做過,無論有多蠻橫激烈,都不曾與她十指相扣——
她緊緊攥着他的手指,他回報以她更加強勢的力道,透過他的掌心,她似乎能聽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砰砰砰,無比鮮活。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她實在是想不通,也沒力氣再去想,疲倦地閉上了眼睛,由着他折騰,在他終于停下動作,像只餓了許久的猛獸般在她頸邊孜孜不倦啃咬時,才漸漸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