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盛祖父 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孩……
第42章 盛祖父 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孩……
就這樣說出來, 多傷老人家的心。
紀綸體貼道:“都是些小事情,現在誤會解開了,他也算得到了報應, 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
盛甫奕勃然色變。
紀綸怎麽敢,将報應這種詞用在他盛家子弟身上。
眼前的老人,不僅是盛昊焱的祖父,亦是華龍國二把手之下的人物。
除他自己在中央政.府擔任多個重要職位, 盛家子弟也把持着交通和農業部門。
盛甫奕管理着這樣的大家族,威勢可想一般。
他沉下臉,便讓人噤若寒蟬。
紀綸十分無辜。
見過贏肆那種人, 眼前的盛甫奕都變普通了。
盛甫奕怎麽能怪他呢。
誰能想到顧容與會出現在門外, 還那麽快準狠,手勁這麽大, 讓盛昊焱啓動裝甲的一絲防備都來不及, 直接把人砸進急救室。
這得有幾噸腕力吧?
“呵呵。”盛甫奕臉色驀然和緩,和藹地笑起來, “是我多言了, 罷了, 是昊焱不懂事, 如今我已替你罵過他爸媽, 他們管教不得當, 昊焱也得到了教訓, 還望你包容一些, 有空常去看望他。”
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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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教訓誰啊。
和藹笑着的盛甫奕, 比不笑時還要令人發寒。
他嘴裏輕飄飄說的教訓,就是讓自己最寵愛的孫子至今出不了重症監護室嗎?
寒意從紀綸腳底蔓延全身。
據季姝的人打探到的消息,盛昊焱是在他離開星華的當天晚上住進重症監護室的。
可他明明記得, 他離開時盛昊焱還能喘氣瞪他。
怎麽就變得奄奄一息,快沒命了呢?
顧容與砸盛昊焱那下是收着勁的。
他們這種王城人最知道怎麽下手,能讓人傷得痛徹心扉,卻又不會危及生命。
為了紅顏一怒,在首都惹上人命官司,也不符合他們黎王城明哲保身的作風。
“也怪我們昊焱啊,太紮眼,身邊都是些不安好心的朋友,你看這次他一出事,那些人一個個都落井下石。要我說,昊焱為什麽受到這樣嚴重的傷,就是他們害的,你可千萬不要像他們……”
盛甫奕一點沒有在他面前需要遮掩的意思,說是盛昊焱的重傷是被人下了黑手,其實就是他自己動的手吧?
棄車保帥,還是殺雞儆猴?
一個已經廢了的孫子,不能再在他身上投入更多資源,不如用他換取更多利益。
比如,污蔑盛昊焱瀕死是賀青涵那些人為了報複傷害的?
其他家族想趁機合夥咬下盛家的一塊肉,盛甫奕就扔出一個盛昊焱,不僅堵住了他們的嘴,還讓自己占領了道德制高點。
你看我的孫子都被人打傷成這副慘樣了,怎麽好意思怪我家孩子帶壞了你們的孩子。
而顧容與在其中的存在就完美被摘除,他們暫時不好跟黎王城對上。
憑借這樣心狠手辣的手腕和魄力,難怪盛家能在這些天和其他家族的争鋒中,逆轉不利局勢,占據上風。
不過自家人還是要維護的,即便是被犧牲的棋子,也不是外人随意能置喙的。
“我知道你心裏肯定還有怨氣,你要換個角度多想想,像他這樣的出身,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孩子總歸多了點傲氣,你應該多一點包容才是,要原諒他,我這裏也厚着臉皮替他道個不是。”
盛甫奕意味深長,“望我們兩家,多一點和氣,少些不愉快,你說是不是?”
紀綸無言以對。
被盛甫奕惡心得無言以對。
他憑什麽包容,憑什麽原諒?
原來在他們上位者眼裏,他這樣的人,是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紀綸嘆為觀止,有種被打開見識的新奇感。
“如果我不想包容呢。”是不是就是他不懂事,他不識好歹?
盛甫奕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自降身價拉下臉跟他道歉,他還有什麽資格不與盛家和解。
他還不能不滿,生氣就是不滿,狂妄自大,對上位者不敬。
盛甫奕臉色微沉,“你覺得這樣的代價還不夠?”
他再次打量紀綸,紀綸面不改色,在他的重重攻勢下,依舊能保持頭腦清醒,應對自如。
這番沉穩與冷靜的心性,放在衆多名門Alpha中也是獨一份,連他盛家的孩子都難以企及。
昊焱就是不夠理智,他才不得不用特別手段讓他冷靜下來,不要再做出更多犯傻舉動。
“那你還想怎樣出氣?”
“盛先生言重了。”紀綸不接招。
盛甫奕沒有惱怒,“沒關系,依你這樣的品性,昊焱是該為他的冒犯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就是聰明人的資本。
“我們盛家管教不嚴,更應該補償你,這樣吧,以後就讓昊焱跟着你,任打任罵,你可以随意管教他。”
“您在開什麽玩笑。”紀綸一臉不可思議。
盛甫奕這一招着實出其不意,他再沉穩的性子,也被惡心個夠嗆。
盛甫奕巋然不動,淡淡投來的俯視眼神,明晃晃在表達一個意思。
你,哪裏都不錯。
可惜,就是沒有一個好的出身。
紀綸陡然變色,神情變得十分難看。
他都沒有嫌棄他的家人,盛甫奕在這哔哔賴賴什麽!
難道唯親論就好嗎。
說的好像有血緣關系,他就可以無視孩子的廢物也要捧着他上位一樣。
盛家真是惡心,他今天就不應該抱着探風的意思來這一趟。
他反感的意味表現得過于明顯,盛甫奕微微一笑。
“年輕人有狂妄的資本,你有自尊好強之心是好事,可若狂妄過了頭……”
盛甫奕慢條斯理摸着胡須,“我也能理解,年輕人嘛,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總是覺得未來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憑着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就想闖出一番天地。”
“我是不喜歡你這種人的,雖然我能理解。”盛甫奕完全沒有給紀綸開口的機會,“昊焱倒是中意你,後來我也覺得你不錯,剛好你的性格能牽制一下他,所以,即便他父母極力反對這個決定,我也要在今天見你一面。”
紀綸滿腔嫌惡與激憤,震蕩得胸腔久久不能平息,下一刻卻在盛甫奕更多厚顏無恥的話裏逐漸平淡。
難怪盛昊焱父母剛才願意先離開,這就是盛甫奕許諾他們的東西?
讓他餘生在病榻前伺候盛昊焱。
伺候一個愈發暴躁,陰晴不定的殘廢。
然後他背着這個重負,一邊受着盛家的桎梏,一邊艱難往上爬。
爬到他拼命想抵達的那個頂點。
他們也不想想。
如果他願意走捷徑,他又何必和盛昊焱走到今天這個不死不休的地步。
這麽簡單的道理,他們怎麽就不明白呢?
他們肯定不是蠢。
就是傲慢罷了,是獨屬于上位者對他這種底層平民骨子裏透出的傲慢。
像他這種小人物的意願何須在意。
他們更不需要想他所想,設身處地代入他的感受。
只要一切順着他們的想法安排。
那就夠了。
紀綸忽然覺得可笑,不為別的,只為他曾經對盛家的畏懼不已。
再怎麽有權勢的人,也不過是人啊。
是人,就能被殺死。
他曾經害怕到不敢動彈的龐然大物,明明弱點如此明顯。
盛甫奕為他這個笑,不虞皺眉,輕扣桌面,好似在喚回他注意力。
“人有傲氣是好事,但過了頭就是無知的傲慢。”
“年輕人從來不懂得要适當低頭,對強者低頭,那并不可恥。”
尤其是在一個位高權重,可以決定他生死的人面前,更應該保持應有的敬畏。
紀綸選擇盛家,就是選擇能過上夢寐以求的人上人生活,還可以在他們盛家的支持下,觸碰到權力的頂端。
權勢迷人,何其動人。
“您想多了。”紀綸回他的,只有一聲平淡自嘲,“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受歡迎了。”
不過一個Omega的身體,一個兩個都要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金貴。
盛甫奕呵呵一笑,“看起來,你對我們不感興趣,原來是另有高枝可攀。”
看,又在那自以為是了。
盛祖父又挼了下胡子,看得出,這是着實被他惹惱了,胡須都挼下幾根。
紀綸皺眉欲言,盛甫奕擺擺手,“你不用急着反駁,我太清楚你們這種人。”
他一樁樁列舉,眼中泛着冷冰冰的寒光,“嘴上一套,背地裏一套,耍着自以為是的小聰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們是面上謙卑,心裏自命不凡,總以為自己是那個幸運兒。”
“你以為自己是草窩裏飛出的鳳凰嗎?錯!你們的命運,從出身起就定下了!”
紀綸面色一漲,盛甫奕張口就将他所有的尊嚴踩在腳下,卑若塵土。
“明明心裏全是陰謀詭計,面上還要裝作清高。嘴邊人格和尊嚴,實則為了爬上高位,什麽都願意做。”
“一邊更不甘人下,野心勃勃,盤算着把上面的人拉下來。”
“可那有用嗎?”
盛甫奕冷笑地譏諷:“你以為奮鬥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你以為抗争就能解決社會的不平,憤怒上面的人就能看到你們受的委屈,多麽狂妄又無知的想法。”
“你年少無知到,以為你不喜歡就可以拒絕周圍的人,以為靠你的才智就能彌補出身的差距,就可以去對抗這個時代運行多年的規矩,可是這個世界真的就會如你所願改變嗎?”
明明是平座,盛甫奕的眼神卻像是高高在上俯視紀綸,充斥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你以為的其他幾家聯手壓制我盛家,在我們眼裏,實在是不值一提。”
他輕輕一個定調,紀綸臉色瞬間難看,盛甫奕神色愉悅起來,“蝼蟻團結起來,倒也不是不能撼動大樹,可那又如何呢?不過是動搖幾分,它的根還在那。”
“大樹的根不僅錯綜複雜,互相交織,而且生生相息,一脈相承,豈會因一絲外物影響而自斷根枝!”
寥寥數語,赫然為紀綸揭開一張幕布,一個莫名的龐然大物擺在他眼前,而他只能窺探到一角。
還傻傻的,全然不知它是如何只手遮天。
紀綸一顆心沉到谷底。
“今日的事,昊焱受點傷也就過去了,即便是那位老爺子來了,也只會關心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而等昊焱醒來,這個世界一切照舊運轉,你們這些人,永遠只會是他的員工和下屬。他們,那些大家族子弟,才是同一個等級的朋友與夥伴。”
“你們又算什麽東西!”
樓下觥籌交錯的宴會,似乎在映襯盛甫奕的話,高官,財閥,軍部司令,銀行家……他們談笑風生,光鮮亮麗。
多少年過去,這一幕如常上演。
財閥的孩子還是財閥,高官的孩子還在繼續耀武揚威。
死死盯住對面的紀綸無力跌坐沙發。
他眺望窗外,仿佛看到四環外,癱坐在街頭的那些混混青年。
他們日複一日,行屍走肉般的身影和晦敗的臉龐,似乎在向他展示,什麽是命如蝼蟻,沒有未來。
努力突破階層的人,未來一定會前途似錦。
這是他所堅持的信念。
盛甫奕就用血淋淋的例子告訴他,生的好,就是一切,就是滔天權勢,富貴榮華,應有盡有。
某一刻,他心裏的一座大山轟然崩塌。
盛甫奕走到窗邊回頭,略帶憐憫的眼神,帶着不可言說的意味望向他,“要怨就怨你生錯了時代,生在這個我們文明沒落的時代,階級早已固定。要怨,更要怨你自己,太多想法和妄念。你憑什麽改變,你憑什麽特殊?”
盛甫奕滿意地看到,紀綸露出了他預料中的反應。
紀綸緊繃的青筋,緊攥的雙拳出賣了他的情緒。
他到底太年輕,再老成也敵不過一個老謀深算,一輩子浸淫在權力之中的老狐貍。
盛甫奕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能調動他的情緒起伏,戳中他的脈門。
房間死一般的靜默。
在盛甫奕運籌帷幄的掌控中,紀綸怔怔凝望窗外,在萬家燈火的首都夜景裏,他忽而嫣然一笑:“知道嗎,您說了那麽多,只有一句話我非常贊同。”
盛甫奕驚詫時,紀綸回頭輕啓唇道:“年輕人有狂妄的資本。”
他音量不大,目光卻堅定如炬,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光彩。
一瞬間,竟比夜空的星子還要亮。
“呵,有些事情,可不是憑時間能完成的。”
“可是未來是不可知的,不是嗎。”他故意挑釁的口吻,惹來對方可怖氣勢。
紀綸反倒輕快了。
盛甫奕這一大串話,不過是既得利益者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威,保衛權益,絞盡腦汁編出來的說辭。
他誓要把他貶低得一文不值,踩進泥坑裏,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威嚴不容侵犯。
可是,難道是平民,就得乖乖任人踩踏嗎?
是窮人,就得甘心吞下苦果嗎?
眼前的盛甫奕,背後似乎顯現一個張牙舞爪的影子,惡狠狠作勢撲過來。
而它背後,亦有一個更不可名狀的黑影,它盤踞這個國家的中樞,甚至是這個世界的中心,銳利的放光雙目,高高注視着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
目光所及,所有人都顯得如此弱小,卑微,只能瑟瑟發抖。
在這種膽寒的心悸之下,紀綸亦體會到另一種清醒的現實。
那就是每個人都是另一個更高掌權者的棋子。
他無比清楚地感受到這種食物鏈一般的冷酷,心裏難免生起畏怯,卻又有一種更莫名的勃發的鬥志。
他迎着虛空,輕喃出聲:“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一起看着吧。
看着你眼裏那些…卑微如蝼蟻的賤民,也有權利堂堂正正活下去。
“呵呵。”在盛甫奕輕蔑的冷笑中,紀綸走出房間,站在霜氣寒重的露臺,望見暮霭沉沉的夜空微微星子閃爍。
流星劃落天邊,倒映在他的黑色眼眸。
有什麽東西,好像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他知道有什麽不一樣了。
哪怕如星子微弱,流星短暫,一剎那消逝,生而為人,也應當要證明的東西。
……
夜色裏,一輛破舊警車悄無聲息駛入婆娑光影。
眼前別墅金碧輝煌,璀璨如晝。
邋遢男人下車搭上前面人的肩膀,手舞足蹈比劃,“看看,這樣華麗奢靡的幸福生活,與你無關了吧,後悔改名換姓了吧,要是你還姓塗,你現在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朝聞道白他一眼,做到一半意識到,這種不雅姿勢曾經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現在簡直得心應手,堪稱家常便飯。
想到這,他就默默頭痛嘆氣,送烏師偃兩個音節:“gun。”
“哎哎,等等我啊,我又不像你一樣認路。”
“你在外面等着。”朝聞道一點沒好臉色。
“咋,怕你有去無回,要我在外面支援?”混不吝的男人一臉嘚瑟,“放心,我是那種會英雄救美闖進去救你和你學生的人嗎。”
朝聞道:“……我是怕你跟進去又氣壞裏面幾個人!”
烏師偃嗤的一聲笑:“嘿,這幫老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