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話 顧家的人素來睚眦必報,刻薄寡恩……
第14章 夜話 顧家的人素來睚眦必報,刻薄寡恩……
“你竟然……真的起了殺氣。”落地窗簾嘩的被夜風卷起,明亮月光照亮屋內的人。
魏衍臉上青白交加。
絲毫沒有了白日裏那種混不吝的無賴嚣張氣焰。
令他壓迫得擡不起頭的淡淡檀木香,一如它的主人,看似懶散随性,卻半分不能輕視。
面前這個斜倚沙發的Alpha是紀綸的老師。
而他今天在一個老師面前傷害了他的學生!
“你對一個孩子下死手啊,魏長官,可真行。”被長發遮掩住的臉龐,擡頭間依舊露出一點俊美而冷硬的下颌線條。
朝聞道懶洋洋的口吻裏帶出一絲顯而易見的譏諷。
“我原以為你的自暴自棄和一蹶不振會讓你變成一個只會拿學生出氣和買醉的混蛋,但至少不會讓你忘了自己軍人的天職。”
“不,別這麽說,上校!我擔不起你的一聲長官,我……是我該死!我混蛋!我他媽不是人!”他本來應該是一個保家衛國的軍人,保護民衆是他的使命!
魏衍痛苦的臉扭曲起來,“可是我那時一看到他就想到,就想到——”
“閉嘴,別說話!”朝聞道突然爆發的信息素和門外的闖入者一起出現。
兩個少年一人一腳踹飛了大門,絲毫未顧忌它的市場價值。
朝聞道從沙發上彈跳起來。
這個時候誰看到都會驚訝,一個懶懶散散,醉生夢死的普通老師竟有這樣迅捷的反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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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衍噗通跪了下去。
比剛才面對朝聞道的壓迫感還要難受。
這個氣息……白天他剛經歷過!
“看來我沒有走錯地方。”随着門外的人走進,他已經徹底直不起腰。
“哦,我們親愛的魏教官躲在這。”那身昂貴的西裝大衣一角停留在魏衍幾步之前。
魏衍閉上眼,不敢想象那雙猩紅的眼睛是如何從自己身上一寸寸剜過。
就像看待一堆垃圾,一只雜碎。
“慢着,他還輪不到旁人處置。”
瀕臨絕望之際,一個聲音拯救了他。
朝聞道冷聲道:“他是一個軍人。”
軍人有軍人的處置方式。
顧容與漫不經心掀眸:“欺壓學生的軍人?”
朝聞道頓時語塞。
這方面,他确實找不出任何辯解之詞。
魏衍進入新陽以來的所作所為,方方面面都印證了他為人師表的垃圾。
魏衍自己都沒臉說他情有可原。
空氣中原本激烈對抗的信息素,隐隐一方消融。
衣襟旋擺一圈,顧容與在他們面前的單人沙發落座。
魏衍剛松口氣。
那兩個少年中,一個較和氣的邁出一步,手裏亮出一份文件:“在什麽地方就講什麽地方的規矩喽,我們做事一向很講道理的。既然是法律社會,我們就讓法庭判定你的罪名,前第五軍區邊境130軍團的魏少尉閣下。”
“哦當然了,以你那寒碜的文化水平,永遠都只可能是尉官軍銜。鑒于你在新陽任職期間,多次不務正業,騷擾與傷害學生,并在比武期間,違反規定,非法攻擊對手,我們已向法庭提起兩個訴訟。這是狀紙,也就是你們說的起訴書。”
魏衍臉色唰的煞白,羞的。
少年大喇喇毫不遮掩地指出他的軍銜沒有未來,既是侮辱,亦是慘淡的現實。
這與他白天那會,面對周圍所有學生的竊竊私語與指指點點,竟分不出哪種感覺更難受。
常雍嘀嘀咕咕:“喂,接着吧,換在我們王城,你這種比武中不講武德的人該挂城牆上,曬上個兩天兩夜,以儆效尤。”
沒人規定他那一刻不能發出最後偷襲。
但一個明知道注定要跌出場外輸掉比賽的人,還要下一把狠手置他的對手于死地,只因為不甘心。
這種人放到哪裏都會被人瞧不起。
來之前,常雍已經跟重胤罵過很多次魏衍輸不起。
重胤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到現在還是一臉幽怨。
魏衍臉色唰的變得更加難看,嘴唇和手一起抖得痙攣。
那份起訴書離他近在咫尺,只要一拿出去,站上法庭,他就會身敗名裂。
他寧願被他們打一頓。
那一刻,他怎麽會将一個少年想成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政客。
他沒有膽量站出來反抗上級的壓迫,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戰友,不敢為那位華城主仗義執言。
卻只會遷怒一個學生!
“慢,請通融一下吧,顧同學。”拄着紳士杖匆匆趕來的校長,特意用了一個親近的稱呼。
“為什麽不寬容一點呢,各位?讓這個處理各方都滿意如何?當然,那位紀同學想必也是一樣的想法。”
顧容與的紅眸冷眼睨過來時,校長連忙搬出紀綸。
他用力擦了擦汗。
“這樣的事情說到外面去到底是不光彩的,無論對校方還是老師和學生,當然,我們聘請教官時也的确存在工作失誤的地方,對此我們一定會給紀同學一個滿意的賠償,這是下午他也同意的事情。”
顧容與神色不似沒有講和的餘地,校長揣摩着他的心思,“醫藥費,獎學金,高校保送名額,我們剛剛跟紀同學洽談過……既然少城主也為他出面,校方願意付出加倍誠意。”
他擔任了這個學校十幾年的校長,所幸還積累了一點和年輕人打交道的經驗。
顧容與那副神色也好像在贊揚他這方面的能力,只要他不去深挖其中的嘲諷:“如果您能提前預防這種事情,想必您治理學校和息事寧人的水平一定一樣英明。”
也就不必裝作此刻的賠償如此肉痛。
好像給紀綸的是感恩戴德的賞賜。
校長腆着臉呵呵讪笑:“少城主說笑了。”
轉眼間,房內三個人臉色都不好看。
畢恭畢敬将人送走,校長抹了把汗坐下,朝聞道望過來:“老師,您最後怎麽能答應讓他來做Z班的教官。”
校長搖搖頭:“既然他有興趣,就讓他去吧,也就有空過來指導一下你們班。聞道啊,往年的繼承人可沒他這麽好說話,現在那幫小魔頭也是他鎮着……”
以顧容與的水平,指導Z班那群小兔崽子是綽綽有餘。
朝聞道并不是擔心這個。
“小鬼……”他皺眉自嘲似笑了下,最後唯有一聲輕嘆,“王城,就是被你們慣的啊。”
放眼望去,隐匿在黑暗臺櫃相框裏,被月光照亮的,是年輕的故人們燦笑明豔。
此情此景,分外不合時宜。
魏衍局促不安的眼神追随着他的視線:“上校?”
“你先去避避風頭,”校長也走了後,朝聞道斜斜倚在沙發,頹喪得毫無形象,“顧家的人素來睚眦必報,刻薄寡恩,他畢竟還算是王城的世家太子爺,要解決一個你還是很簡單的事情……”
他以前從來不會說這種話,簡直顯得尖酸刻薄了。
朝聞道,本也是大家族出來的。
淡淡的檀木香味,仿佛來自古老曠遠的原始森林,永遠那麽淡泊寧靜。
曾經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止都方正嚴謹、規矩自持,就像矩尺比量出來的人。
亦是魏衍從小聽到大的,他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我現在哪還有去處,連華城主那樣的英雄都……”回憶往事,魏衍唯有自嘲一笑,悲怆不由從心底蔓延。
“也不是沒有去處,”朝聞道不耐煩抓了把頭發,粗魯不堪,“有一支軍團最近被人重新整編了,雖然只剩下巡邏和挖礦的工作,倒是多你一個也不嫌……”
“上校!”魏衍不敢置信。
他竟然還有一線生機,還有希望回歸軍隊生活!
“我現在只是一個老師。”朝聞道不悅地強調。
“上校……”魏衍哭笑不得,透過眼前這張雲淡風輕的臉,仿佛看到十多年前嚴肅端方的男人。
那是怎樣一張鮮活燦爛的面容啊!
那樣光輝燦爛的人生,仿佛高不可攀的雪嶺之花,吸引着無數人前呼後擁追随他的背影。
他們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紀,他卻是從小聽着朝聞道的故事長大的。
可自從朝聞道自請剔名,放逐家族,一切都變了。
寧願蝸居新陽,費盡心思教導一個不知名的Beta,也不願再回戰場,一複往日榮光。
“上校”,魏衍嘆道,“要是那位長官看到您現在這樣……”
“他?他現在還不知道躲在哪帶孩子呢,還有膽量說我。”朝聞道冷哼一聲。
魏衍覺得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
黎明送別在即。
校門口,魏衍眺望晨色中的新陽校園,心底複雜。
無處可去時被朝聞道引薦到新陽,一方面确實受他所托,暗中幫那個少年立威凝聚人心。
面對散亂的集體,再沒有比樹立一個共同的敵人更有用的。
可另一方面,他也确實自私地将生活的不如意,發洩到了無辜的學生身上。
魏衍看着遠處跑步的人影:“上校,有機會的話,代我向他道個歉吧。”
畢竟,他當時是真的想殺了他。
“您對他的用心,也許我能理解了,希望有一天,我更能看到。”
魏衍再無留戀離去。
朝聞道原地逗留了一會,等來身後的人問話。
“朝老師?他要走了嗎?”
“嗯。”
“去哪?”
“讓他那多餘的血性,到應該去的地方發揮。”朝聞道把玩着魏衍臨走時給他的煙,最後還是沒有點燃,随手收起。
他不抽煙,也許某個家夥會喜歡。
紀綸不是很理解,如果魏衍能留在軍隊,當初為什麽還會從前線退下來。
“你恨他嗎?”漫步走在一起時,朝聞道突然問。
“不,”紀綸低頭思慮一會道,“他确實教會了我一些東西。”
朝聞道停下來,看着他的眼睛。
他說的确是實話。
“很好,”朝聞道對他點點頭,說道,“回去上課吧。”
紀綸:“……可是等會是開學典禮啊?”
朝聞道:“……”
他入學考試上大概看中的就是紀綸這點。
實誠。
……
擡頭仰望,新陽校園上方的天空一碧如洗,萬裏無雲。
整個早上,所有學生會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紀綸更加團團轉。
原本是每個學期都有的開學典禮,今年辦得額外威嚴莊重。
尤其當他們內部得知,今天出席的神秘領導,是共和國的總理,政.府首腦的二把手,所有人沸騰。
工作難度+1,戒備等級+1111。
紀綸從學生會那領了任務,又到級長那去開班長會議。
安排好班級事宜,急忙到更衣室換軍樂團的衣服。
“柚子,等會入場時我領軍樂團先進,恐怕來不及回班上的隊伍,你替我頂上去。”
“啊,我嗎?”紅柚抱着他的衣服,還沒來得及表态,級長那邊派了人過來通知。
班級方陣的入場順序有變。
紀綸臉色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