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友誼邊緣試探的琨神被突如其來的拉黑幹脆利落地踹了回去。
交朋友太困難, 只有舍友還有一點溫暖。
靳林琨放下手機, 把人往懷裏抱了抱,被沿扯上來, 掩過肩頭。
于笙其實有點怕冷,困得厲害的時候整個人的脾氣都好到不行, 摸摸腦袋, 有時候還能察覺到掌心的短發很輕地蹭回來一下。
在他醒着的時候, 顯然是絕不會給人這個機會的。
說不定還會被擰着胳膊扔出去。
靳林琨挪挪胳膊,讓于笙枕在他肩上, 稍微收攏手臂。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可又好像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可小朋友好像還不知道。
于笙是真對這些事沒感覺,從他們參加完那場起因複雜的比賽, 就開始有女生紅着臉遞信送禮物, 全被他舍友當成了來讨論問題的, 一股腦扔在了他的書桌上。
也不知道那些小姑娘有沒有弄清楚,核心問題其實出在禮物根本就不該送練習冊。
靳林琨前幾天熬夜刷論壇, 在順手舉報想揉于笙腦袋那些主題帖的間隙,也看見了一部分主角是他們的樓。
雖然大部分都是“論兩位學神的實力對比”、“《葛軍密卷特輯版》——夏令營并列第二傾情推薦”之類的內容, 但也有零星幾個樓, 跟學習的關系不是那麽大。
不知道什麽時候抓拍來的一些照片,都很模糊,也沒什麽特別的動作,大多都是他們倆坐在一塊兒,聽講座, 說話,吃飯,走路。
……
要不是為了攢積分下圖片,按原本計劃的額度,他還是能給那幾個九級號留下幾道題耍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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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于笙又不刷論壇。
不然他說不定真會去再申幾個小號,每天把那幾個帖子頂一遍。
靳林琨嘆了口氣,低頭埋進于笙頸間,輕輕蹭了兩下,閉上眼睛。
第二天中午,兩個人回夏令營的時候,正好被主管主任攔了個正着。
靳林琨一宿都沒太舍得睡着,還犯着困沒回過神,手臂已經被一把扯住。
于笙把他拽到身後,往前站了一步。
“你們——”
主任想說話,被攔在前面的男孩子眼裏的銳色一沖,一瞬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他都等了這兩個學生挺長時間了,張了張嘴,皺緊了眉繼續說下去:“就是問你們一句……你們組那事就準備這麽鬧下去?”
靳林琨還不知道,蹙了下眉:“什麽事?”
“沒你的事。”于笙擡起視線,看着眼前顯然藏着話沒說的主任,“對。”
主任:“……”
七組的申請沒被攔下來,甚至還放在了N大副校長辦公桌上一份。
昨天一下午加上今早,七組幾乎每個人都被夏令營的領導們單獨叫去談過話,恩威并施,條件一度優厚到升學相關,也依然沒有一個人妥協同意撤回申請。
眼前這一個更直接,連跟他稍微說兩句話,讓他把條件提出來的機會都沒找到。
當了這麽多年老師,也不是沒遇到過犟的學生,但像七組這些學生這麽認死理,甚至還有帶組老師跟着胡鬧的,也實在難得一見。
主任看了他們兩個一會兒,沒說話,轉身走了。
……
靳林琨跟着他往寝室走,總算弄清楚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于笙的脾氣其實不太文科生,措辭簡潔得不給他留插話的機會,三言兩語跟他說了七組的決定:“老萬也署名了,說要調當時的監控記錄。”
其實說不定都用不着調。
那幾個學生都吓破了膽子,尤其嚴致,心虛了這麽久,那天在臺上都快把怎麽回事交代出來了。
事實不難找,事實就是事實,就在那裏。
要等的只是能不能把它們重新翻出來,重新叫人承認、叫人知道,讓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
“……”靳林琨沉默半晌,輕聲開口:“其實——”
他想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又覺得說什麽好像都不合适,在桌邊站了一陣,視線落在厚厚的一摞競賽書上。
于笙也沒準備聽他說,簡單收拾了東西,換了身衣服:“去排練嗎?”
“去。”靳林琨清了下喉嚨,拿過保溫杯涮了涮,往裏重新換新泡的紅棗茶:“文藝彙演——”
他像是不太習慣說這種話,頓了一刻,又繼續說下去:“整個組拿到第一的話,能不能給他們自招之類的……幫上點忙?”
于笙揚揚眉峰,把幾本琴譜裝進書包裏:“能,你多給他們劃點題,還能給他們高考幫上忙。”
靳林琨微啞,擡了下嘴角,沒說話。
馬上就要到今天排練的時間了,于笙拎起書包,重新往衣服口袋裏補了一把糖:“走不走?”
“……走。”靳林琨笑笑,從他手裏接過書包:“今晚陪我熬熬夜?”
于笙今早從床上起來,對着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又在該揍誰的天人交戰裏清醒了五分鐘,現在對“今晚陪我”這幾個字非常聽不下去:“不陪,我地理沒背完。”
靳林琨忍不住揚起嘴角,揉揉他被壓得翹起來的那座頭發,脾氣很好:“沒問題,你背你的……”
總結題型劃重點題,這種事只需要一個電腦就夠,兩個人床中間就有電源插排,還是不耽誤跟他背地理的舍友擠在一張床上的。
排練室裏,七組同學們正湊在一塊兒聊天。
“還給我降十分……我要是敢這麽換回來這十分,我爸能打折我的腿。”
岑瑞蹲在凳子上,壓低聲音吐槽:“現在想還生氣,那是我偶像!我還打算信競初賽前讓琨神跟我握個手的!”
“靠,好主意啊!”夏俊華一拍大腿,“拜完琨神去答競賽,我覺得我能勢如破竹,區區省一不在話下……”
邊上一個男生忍不住被帶偏了思路:“像我們這種高考的怎麽辦,從現在起到明年六月份不洗手可行嗎?”
“冷靜。”岑瑞拍拍他肩膀,“那說不定都不能讓你進考場。”
衆人熱熱鬧鬧聊着,孔嘉禾坐在邊上,二胡放在一邊,利用彩排之前的時間争分奪秒地趴在桌上做題。
岑瑞坐不住,湊過去跟他說話:“副組長,他們給你開了什麽條件?也是降分嗎?”
孔嘉禾從練習冊裏擡頭,扶了下眼鏡:“錄取他們那所大學,說可以降分到一本線。”
“真是下血本了……”夏俊華忍不住感慨,“你呢?你是怎麽拒絕他們的?”
孔嘉禾很認真:“我跟他們說不需要這樣,我可以考上他們學校,而且我也不想去他們學校。”
“……”
經過舉手投票,副組長孔嘉禾同學被授予了本次事件裏最帥回怼獎。
戴着眼鏡的男生還有點手足無措,雖然聽不太懂,還是忍不住腼腆地咧開嘴,匆忙放下筆,兩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很鄭重地從岑瑞手裏接過了那張粗制濫造的手寫獎狀。
靳林琨靠在後門,安安靜靜地看了一陣。
排練室亂成一團,有人要摸孔副組長的手沾喜氣,有人趁機舉着他的眼鏡飛快藏起來,
組長丁争佼很操心地幫忙保護着副組長的二胡,一邊提醒大家小心,自己磕傷碰傷不要緊,一定不要弄壞樂器。
男生們笑着撲在一塊兒,女生們在邊上高高興興地鼓掌起哄。
每個人都在鬧,好像只要他擡腿邁出那一步,就能直接加入進去。
于笙抱着一堆衣服過來,連路都看不全,隐約看見他戳在門口,順腿踹了一把:“別擋路,站這兒幹什麽?”
……
靳林琨沒站穩,踉着往前邁了一步。
七組同學們已經從梁一凡那裏得到了“琨神不僅重新振作恢複了精神而且真的好過分”的喜訊,瞬間抛棄了孔副組長,歡呼着浩浩蕩蕩把人包圍了起來。
等靳林琨好不容易從人群裏突圍出來,他舍友已經坐在桌子上,悠閑地晃着腿等他半天了。
“朋友。”
靳林琨扶正眼鏡,理順衣領:“你不能就坐在這裏,指導他們怎麽堵我……”
于笙看起來心情很好,唇角揚得壓都壓不住,指指被好心挪到牆角的一堆樂器:“組長說的,碰壞了要陪。”
“……”舍友情毀于一旦,靳林琨有點難以置信:“你居然還把它們都挪到邊上了嗎?”
少年坐在窗戶漏進來的陽光裏,偏了下腦袋,瞳色清湛透亮,朝他亮了下那顆小小的虎牙。
……
被笙哥迷惑了一瞬的琨神轉眼就被重新找到破綻,壓制在桌上,作為吉祥物,供大家盡情沾足了學神的氣運。
文藝彙演就在這周末,留給七組同學們的時間已經不多,老萬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幫大家做出一些新的突破。
于笙抱過來的一堆服裝就是萬老師幫忙租來的,從民國的學生服到童話風的泡泡裙,還有套銀光閃閃的鐳射服,風格非常混搭,讓人一眼幾乎有些捉摸不透。
“萬老師……”
丁争佼謹慎地看着那堆衣服:“您是想表達——我們可以在肖邦的協奏曲裏表演一場科幻風格的民國懸疑童話故事嗎?”
“靠,組長。”梁一凡還沒恢複語言能力,聞言擡頭,滿心欽佩地看着他,“你比我配當這個文科生。”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岑瑞擡手合上下巴,抱緊自己的小沙錘:“別的我不管,誰要是敢讓我穿那個綠色的恐龍連體睡衣,我就跟他拼了。”
“挑一挑嘛,說不定就有合适的。”
老萬很佛系,不緊不慢地在桌邊坐下:“能找來的就這麽多了。舞臺模式的音樂劇很合适。大家哪怕不能上場,也可以在路邊演棵樹啊,演塊石頭啊,演個飛碟啊……”
岑瑞扯了扯丁争佼,壓低聲音:“組長,你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老萬對科幻風格的喜愛。”
“……”
丁争佼不太想接受這個贊美,同樣低聲分配任務:“別聊天了,岑瑞夏俊華董珏,你們負責壓制住萬老師的腦洞,梁一凡老孔,過來幫忙,看能不能挑出什麽正常的衣服來……”
按照他們的聯系進度,規規矩矩群魔亂舞确實難度很高。跟伴奏平時練得還好,每次琨神笙哥在琴凳前面一起範兒,就沒人敢找個空再把自己的樂器塞進去。
高中階段的文藝彙演要求不高,只要能在模式上做出點創新,讓人眼前一亮,還是能另辟蹊徑地找到新的出彩方向的。
老萬是從話劇社借來的衣服,服裝有限,畫風正常的更有限。衆人都圍成一圈埋頭苦挑,生怕被分到什麽要命的造型。
靳林琨站在邊上看,目光不自覺落在了被岑瑞點名的那件綠色小恐龍連體睡衣上。
“住腦。”于笙雙手一撐,坐在桌子上,“不可能,我自己有衣服。”
靳林琨:“……”
靳林琨有點惋惜:“朋友,我還沒說——”
“咱們倆四手聯彈,你清醒點。”于笙不給他追夢的機會,“你挑了哪個,就得跟我穿一樣的。”
靳林琨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的,心頭忽然跟着動了動。
論壇他們倆那個帖子,不知道是哪個粉色頭像的小姑娘嗚嗚哭了好幾樓:這兩個人穿衣服的風格差這麽多,什麽時候能看到情侶衫!!
其實于笙是穿過一次他的襯衫的。
那時候剛來夏令營,對方被雨澆得濕了一身,又沒帶能換洗的衣服。
只是他們兩個的個頭還是要差出一點,他的衣服于笙穿着并不合身,袖口都挽起來,還差點讓于笙剪了褲腿。
……
當時要是讓剪了就好了。
莫名的惋惜冒上來,靳林琨揉了揉鼻尖,半蹲下來,又在衣服堆裏翻了翻。
還真讓他翻出了另外一套,深棕色小熊的,毛絨絨從頭到腳。
“琨神。”岑瑞擡了下頭,很仗義地低聲提醒他,“你最好把它放開,笙哥看起來馬上就要過來揍你了。”
靳林琨依然不太舍得放棄這個念頭,攥着衣服猶豫了一下:“我穿也不行嗎?”
岑瑞很務實:“我覺得不行,想想你的管風琴,我覺得它也覺得不行。”
在管風琴神聖的光輝沐浴下,靳林琨蹲了一陣,還是妥協地放開。
他其實還想看他舍友穿和小時候一樣的那件,黑色的燕尾禮服,紮着紅色的領結,襯衫的領口還鑲着很精致的金邊紋路。
……
但是這個可能也不一定行。
靳林琨伸着胳膊,指間夾着cos柯南那套衣服上面的變聲領結,擡頭迎上舍友的視線。
猶豫一陣,他還是在求生欲的催促下松開手站了起來,掏出手機:“朋友,你喜歡什麽顏色的襯衫?”